《池底》七蛊

11、第 11 章

　　“喂，江铎。”

　　江铎收起手机转头看去。

　　高松言举了举酒杯，挥手示意他进来继续，他摆摆手。

　　见他不进来，高松言拿起两个酒杯也进了阳台，将一只酒杯递过去，“你这是为事业伤神呢，还是为爱情。”

　　江铎轻嗤，“里面吵，在外面清静清静。”

　　高松言看着他轻笑几声，举杯同他手里的酒杯碰了下，仰头抿了口，叹息一声，“说说吧。”

　　“嗯？”

　　“说说你和我那个小学妹的事，”高松言手肘撑着栏杆靠后倚靠，现在想起来仍旧觉得震惊，“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又分手了。”

　　温漾性格很好，当年又是主动追的江铎，同级同学里都觉得这么多情侣当中他们最看好这一对。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温漾甩了江铎。

　　江铎抿了口酒，垂眸看着酒杯中晃荡挂壁的红酒渍，忽的想起再遇那天她的裙摆上也沾染过一块酒渍，他将酒杯搁置在旁边，“没什么，都过去了。”

　　“真过去了？”高松言直接戳他心口问道。

　　江铎轻笑，“进去吧，听说今晚的蟹黄面不错。”

　　夜晚风大，距离酒店不远处的沿海线海浪奔波翻涌，掀起的浪花窜高卷卷，海水一层层冲上沙滩再退去，下一秒更汹涌的浪头拍打过来。

　　延伸入海的观海桥被海水打湿，形成一道道冰，在灯塔的照耀下越发幽静迷人。

　　许多住在酒店的人为了这样景观特意选择晚上去观看，走廊里来来回回地脚步声让温漾心绪愈发烦躁。

　　她合上电脑站起身。

　　严欢还在埋头整理PPT，见她起身头也不抬地问道：“怎么了？”

　　温漾顿了顿，朝玄关走去，“我出去买瓶酒。”

　　“不是刚买的？”严欢瞥了眼地毯上的塑料袋，里面这剩下几个空酒瓶，她点点头，“那你慢点，注意安全。”

　　“好。”温漾低声应着。

　　她只穿着家居服，踩着棉拖裹上长款羽绒服外套便出了门。

　　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购物的人依旧很多，大多是奔着关东煮去的，热乎乎地汤和各式丸子最能暖胃，她茫茫然地在几排货架前徘徊两圈，最后什么也没买。

　　人行路上几乎很少有人行走了。

　　青江的人几乎没有夜生活，深冬十点后鲜少有人在路上奔走。

　　温漾漫无目的地超前走着，踹在口袋里的手机被无意识地捏紧，她在拐角处十字路口处停下。

　　行人指示牌上的红灯开始闪烁，她的心脏也跟着起了共鸣，忽闪忽闪地跳动着，近乎要窒息的急促喘息。

　　分手那天，好像也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夜晚。

　　江铎满脸憔悴，整个人脱瘦的眼眶微微凹陷，唇瓣干涸起皮，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他拉着她的手虔诚地抵在额头，声音嘶哑低沉，“温漾，别离开我好不好？”

　　她静静地看着他。

　　只听他说，“我只剩下你了。”

　　“求你。”

　　心口处似乎被一根针扎入。

　　温漾疼得弯腰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

　　眼角的泪顺着脸颊骤然滑落，她抬手胡乱擦了擦，自顾自地笑了下，可能是今晚酒喝得多了，情绪上来了。

　　好多年以前的事了，怎么还历历在目。

　　她沿着道路一直往前走。

　　旁边路尽头有个老汉蹲在那里，旁边是烤红薯的车子。

　　红薯香甜的味道窜进鼻尖。

　　“大叔，能给我一个烤红薯么？”温漾走过去掏出手机，想扫码付款。

　　老人忙起身套上手套从烤炉里掏出一个烤的流油的红薯包装好递过去，见她用手机付款面露难色，“姑娘，有现金吗？我没有你们那个什么微信付款。”

　　温漾掏了掏兜，钱包也不在。

　　平时出入的地方大部分都是电子支付，她已经许久没有用过金零钱，这会儿出来更是没带。

　　“我……”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红薯有些犯难。

　　“没事姑娘，这红薯送你吃。”老人微笑着摆摆手，“天冷，你穿的太少了，快回去吧。”

　　温漾接过来，坐在马路基石上撕开红薯皮，明黄色的瓜瓤被烤地香甜，她慢慢撕下外皮吹了吹，咬一口。

　　又一小口。

　　红薯被她一小口一小口啃着。

　　食物的热气抵御了寒冬的冷意。

　　江铎的车从聚餐地出来驶入主路，他抬手扯了扯领带，闭目养神。

　　忽的前面司机轻声开口，“江总，路边好像是温漾小姐。”

　　他缓缓睁开眼，“开慢些。”

　　说罢按下车窗按钮。

　　窗户下移，冷风窜了进来，不远处前面路边坐着一个人，旁边是烤红薯的商贩车，而她就那样坐在那里，静静地吃烤红薯。

　　似乎有些烫，她鼓着腮吹着。

　　深夜一个人。
　　缩成一团的模样太过悲凉。

　　“温漾。”路旁有车缓缓停下，窗户打开，温漾抬眸瞧去，车子后座里男人清冷面容出现在视线中。

　　她顿了顿，慢慢直起身，“你怎么在这儿？”

　　车子过来的方向应该是酒店的方向，可刚才明明见他已经离开。

　　江铎嗯了声，推开车门下车。

　　离得近了，她才隐约闻见他身上的酒味。

　　“你是去聚餐了。”

　　“就在你们酒店附近。”

　　“哦。”

　　江铎瞥了眼旁边卖红薯的老人，掏出钱包，“老伯，还有吗？”

　　老人忙不迭拉开小炉筐，“还有三个，您要几个啊？”

　　“都帮我包起来吧，”江铎回头瞥了眼温漾，抽出钱递过去，“连她手上那个一起付。”

　　温漾站起身，“谢谢。”

　　江铎将零钱递给老人，转身将三个红薯递过去。

　　温漾抱着手里那一半红薯没接，掀起眼皮看他，语气很轻，“我一个够了，剩下的你吃了吧。”

　　“你知道我不吃这个。”他垂下手，“这么晚出来是要做什么。”

　　还穿成这样。

　　毛绒睡衣外面套着长款羽绒服，就连鞋子也是毛茸茸的棉拖鞋。

　　温漾没吭声，半晌，她抬起眼笑了笑，“出来买水的，酒店没水了。”

　　江铎没理会她的谎言，来开车门示意她上去，“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距离很近，”温漾站在原地没动，轻声说道，“我等下走回去就好。”

　　江铎：“上车。”

　　温漾眨眨眼，起身迈上车。

　　她尽量贴靠另一边，与江铎中间坐下一人还能要宽敞些。

　　明显是在避嫌。

　　江铎不去看她，示意司机掉头返回酒店。

　　车内无言。

　　逼仄空间被暖风包围，温漾只觉得掌心发烫，手里的烤红薯味道弥漫在空间里，她转头看向窗外。

　　沿途景色和刚才走过来的别无二致。

　　可却比刚才的似乎还要黯淡几分，眼花缭乱间一切都让人恍惚。

　　“温漾。”

　　男人嗓音清冷，“周三早晨的协商，几点来接你。”

　　温漾回眸瞥了他一眼，脑海中闪现过那句“老婆”，她侧身靠在一侧车门边，很官方的回答他：“早晨八点就好。”

　　不同于之前的口吻。

　　江铎掀起眼皮瞧过来，黑漆漆的眼眸落在她白净脸上，近乎不带滞留地挪开。

　　半晌，温漾抿了下唇，探身跟前面司机搭话：“您好，麻烦把我放在前面便利店就好，谢谢。”

　　司机连忙应下。

　　本就没有走远，转过一个路口便是便利店。

　　温漾推门下车，临关上之际，她顿了下，看向坐在车内的江铎，“谢谢你送我回来。”

　　江铎冷冷瞧着她，“不客气。”

　　“开车。”

　　黑色车子在她面前驶离。

　　温漾目视着车子转过路过，身影消失不见后才缓出一口气，手中袋子里的红薯已经有些凉，她没了食欲，拎着袋子转身往回走去。

　　青江主路灯薄黄明亮。

　　映过男人脸庞时是冷漠的，没什么表情的。

　　他抬手撑着下巴。
　　薄唇紧紧抿。

　　刚才温漾刻意躲避再明显不过。

　　半晌，他低声嗤笑。

　　前排司机听见声响低声问道：“江总，怎么了。”

　　江铎勾唇冷笑，“没事，只是觉得有件事很好笑。”

　　曾经亲她爱她，换现在的躲避不及，甚至从重逢开始她就一直躲避，紧张的表情，躲闪不急的模样。

　　说到底好像都是他亏欠她一样。

　　到头来还要被人避嫌。
　　可笑至极。

　　/

　　周三早晨温漾很早起床，喝了杯咖啡后便下楼去等。

　　韩时的电话很快进来，她接起。

　　“温漾，下楼了么，”韩时换了只手接听电话，“我和江铎在门口等你。”

　　“来了。”温漾起身往外走。

　　玻璃门推开那一瞬，江铎朝窗户外看去。

　　温漾今天穿了一身青绿色西装，外面穿着白色大衣，一双同色系高跟鞋，莹莹站在那里像一棵抽枝嫩芽柳，寒冬细雪映衬得越发动人。

　　可却又透着一股茕茕孑立之感。

　　他别看眼，视线落在资料夹上。

　　旁边韩时忽的一笑，胳膊朝他拐了拐，“你发现没，温漾好像挺怕你。”

　　江铎微微抬眸。

　　“怕我？”

　　“你瞧她紧张的，”韩时看着窗外走过来的人，笑着打趣，“上法庭的时候也就这幅表情了，公式化微笑，身形挺直，一副公事公办模样。”

　　他说的绘声绘色。

　　江铎掀起眼皮再度侧眸瞧过去。

　　人已经走近。

　　白净脸庞面容精致，薄唇红艳，看向他时那双杏眸轻轻弯起。

　　温漾跟他打招呼：“早，江总。”

　　他愣怔下。
　　这是她第一次喊江总。

　　江铎眼神冷起来，他点点头，彻底不再看她。

　　温漾见他这幅冰冷模样，心里有些难受，可守着韩时不能表现出来，只得低头打开副驾驶位置坐进去。

　　韩时在后面笑着说道：“你和江铎是校友，怎么还这么客气。”

　　温漾微微侧身，“客户是上帝，我要对客户尊敬些的。”

　　“得，就不该打趣你。”韩时拍了下前面座椅，“天江的经济纠纷案今天BOSS过问了，你有头绪没有？”

　　“还没。”

　　韩时舒了口气，向后靠去，“要是后天的事没有着落，你先回芜海吧。”

　　竟然突然要她回去。

　　温漾禁不住转过身去，下意识掠过旁边江铎。

　　却跟他视线对上。

　　江铎只是扫过一眼便看向别处，她心里有些烦躁，看向韩时问道：“怎么突然要我回去？”

　　韩时蹙眉看她，“不是你说不想在青江待了么。”

　　江多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