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沈落书

56、赐婚

　　皇帝有意和杜府联姻，杜公只有南城这一个嫡子，他虽是早已经娶了妻子，但是他的妻子是肃王的女儿，他们之间的婚约不作数，尽管有三书六娉，明媒正娶，但只要皇帝说不作数，那便没有转圜的余地。

　　杜公早已经离开了朝堂，自从肃王冤死后，他便卸了官职闲散在家，他虽是闭门不出，但朝堂上的琐事他还是一清二楚，伴君如伴虎，他半生都在为国操劳，如今虽是闲赋在家，但对当今的局势仍有自己的见解！

　　南城下值回来时，管家便告诉他说家主要见他，他转身便去了书房见杜公，杜公的书房里有各种的书籍，南城对那里太过于熟悉了，他小时候除了每天练习剑法武艺外，还要学习书房里杜公为他准备的书籍。

　　那时候他还小，杜公讲的有些知识他不能更好的理解，为此他还偷偷的躲在被窝里哭，也不知道杜公是怎么知道的，等到第二日他早早的坐在书房里拿起要看的书时，发现上面都有批注，后来他才知道那些书上的批注都是杜公连夜为他写的，那时他才知道他的义父并不是别人口中所说的拿他当杀人工具的冷血之人。

　　如今过了这么多年，杜公的书房亦如当年那般温逸，只是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恣意上进的孩子了，他注定要让阿爹失望了！

　　南城站在书房外一直不进去，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将他养大的老人。

　　南城的性子杜公再了解不过了，“既然来说了，就进来陪我这个老人家喝杯茶！”

　　南城轻推门而入，杜公示意他坐下，南城坐在了杜公的对面，伸手便给杜公倒了一杯茶。

　　“阿爹，孩儿还是让您失望了，您从小就教导孩儿要忠君爱国，可是孩儿却站在了您的对立面，让您多年的栽培付诸东流了！”

　　杜公喝下了南城倒的那杯茶，茶虽是苦的，但等到喝下去的时候却感觉到了丝丝的甘甜，“你现在成家了，有些事你认为是对的就去做，阿爹只是你人生的领路人，路很长，需要你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不管对与错，你只要对得起自己就行了！”

　　南城知道他的阿爹一定会支持他，在所有的人都在指责他的时候，只有他阿爹告诉他只要他觉得是对的就行。

　　“阿爹，谢谢您！”

　　“你的性子阿爹再了解不过了，你是阿爹一手带大的，阿爹自是相信你这么做定有你的道理！只是公主流落在外怕是吃了很多的苦吧！”

　　“烟儿在外面或许才是最安全的，只要杜府还在圣上的掌控之中，她便是安全的！”

　　“锦瑜公主情系于你，陛下也有意给你们赐婚，你准备如何应对？”

　　南城手里的茶飘着丝丝缕缕的香气，屋子里的檀香缭绕着，他早就知道锦瑜公主的心思，只是他一直在装做不知道，现在礼部在准备赐婚的旨意，他若是抗旨，那便是诛九族的大罪，他若是娶了那锦瑜公主，那他便是负心之人，他该如何选择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阿爹，我现在还没有想到应对之策，但是孩儿是不会娶锦瑜公主的！”

　　“你若是做好了选择，阿爹帮你处理！”

　　南城有一个特别好的阿爹，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他便会在他身后帮他处理好一切，不管他现在是否成家立业了，在杜公的心里，他永远都是孩子！

　　南城对杜公向来都是尊敬有加的，他起身单膝跪下给杜公倒下了茶水，“孩儿让阿爹受累了！”

　　杜公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杜公对南城一向严厉，因为他的严厉是父亲对于孩子那般的严厉，作为父亲，他希望他的孩子可以成才，也希望他的孩子以后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天底下没有那个父亲不爱自己的孩子，不管南城是否成家立业，在杜公的眼里，他依旧是他还没有长大的孩子。

　　这夜色太过于缭绕，初春的傍晚还是挺冷的，清冷的晚风吹的人微觉冷意，这样的天气还真是不常见，南城一年四季的衣服穿的都是很单薄的，他也从未感觉到过冷，可今年不知怎么了他竟然感觉到了冷，那种冷是刻骨铭心的冷，是冷到骨子里的那种冷，夜色摇曳下的孤月孤寂落寞，灰蒙蒙的样子让人看不清楚，就如同他现在的思绪，缭绕在他的心中久久的不曾散去，他从未如此的迷茫过，可自从他遇到了李含烟后，他内心深处所有的坚强和冷血尽数奔溃，他也有了软肋，他是生活在黑暗里的冷血杀手，他杀过的的人不计其数，他眼中所看到的皆是冷漠和血腥，见惯了人世间最邪恶丑陋的一面，可当他在黑暗的地方呆久了的时候，突然眼前有一束光照在了他的身上，那光那么刺眼又那么温暖，他自是从未感觉过。

　　等到他察觉自己沦陷在那束光里的时候时，他已经无法回避也无法逃脱，她那样明媚的一个女子怎么会选择他这样的人做她的夫君，她是皇家公主，而他只是一个侍卫，他到现在都想不清楚原因。

　　在院子里待的久了，便越来越觉得时间过的可真慢啊！不知不觉间冬天已经悄然结束了，他的公主在外可曾受委屈，他们的孩子可曾平安，是不是很爱闹腾，可怜他到现在也不知道那孩子是女孩还是男孩，是活着还是随着母亲一路颠沛流离早已经离开了！

　　不知不觉他已经站在屋外一个多小时了，院外的丫头侍从们都已经歇下了，空荡荡的园中显得有些冷清经常坐着的，南城回到屋中，准备歇下的时候，他无意中看见了李含烟在时经常坐的那个梳妆台上的小首饰盒里放着一个绣着雏菊的荷包，荷包的选料用的蜀锦，天蓝色的蜀锦上绣有淡色的花纹，摸上去柔软丝滑。

　　南城拿起那个荷包，从里面倒出了一条项链，那项链上挂着的是一个心形的挂坠，那挂坠是可以打开的，等他打开那个挂坠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他的画像，那画像他从未见过，也不知道这世间尽然有这般彩色的画像。

　　那彩色的画像是李含烟拿相机照的，南城的照片是在她很早的时候用自己带来的相机无意中拍到的，虽是侧颜，但足以让人震惊他的丰神俊逸、器宇轩昂。

　　那里面还有一个小纸条，他打开纸条，上面写着：愿我如星君如月，岁岁常相见。

　　这是李含烟的秘密，谁都不知道，南城也是最后才知道的，看到那个荷包的那一刻，他的心脏抽搐不堪，眼泪顺着眼眶流出，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哭过，可这一次他却哭的像个孩子。

　　南城无力的坐在床边，夜色下那道孤寂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的落寞，这样的结局他一早就知道，只是他还是放不下那个温暖了他半生的女子。

　　他将那条链子带在了身上，这是她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了，这一晃都过了好几个月了，娇娇长的越发像她阿爹了，她阿娘和阿爹生的好看，她自是继承了他们的优点，因为是早产，这孩子要比其他的孩子小上一些，但是只要好好的将养着，便能平安的长大。

　　皇帝确实想把锦瑜嫁给南城来拉拢杜府，杜公虽然辞了官，但是他的学生遍布朝堂各处，在外的一些将军也是和杜公有交集，皇帝怕杜公暗中作梗，支持肃王余孽，那前朝必定动荡，只有用联姻来巩固他的帝位才是最好的办法。

　　那日，皇帝特意召见了南城，明黄色的龙袍上五爪金龙盘旋，他跪在地上不卑不亢，暗色的布料随着他的动作翻飞，他是一把锋利的刀，那刀上沾满了鲜血，只要用对了方法，那刀便会为他一人所有用，所以他找对了方法，那把刀便真的为他所用了。

　　皇帝看着跪在下方的南城，不紧不慢的说道：“爱卿是朕的左膀右臂，为朕扫除了逆党，朕还没有好好的嘉奖爱卿，正好朕的锦瑜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今日朕正好做一次月老，将朕的公主嫁于爱卿！”

　　南城朝着上方坐着的人行礼，说道：“公主天人之姿，应该嫁于更好的世家公子，臣满身杀戮，不是公主的良配，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家的威严不容置喙，南城当面拒绝赐婚，无疑是将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这么说你是不想娶朕的公主了？”

　　“臣身份卑微，怕耽误了公主的大好年华，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大怒，他拍桌吼道：“来人！将人拉下去重打二十大鞭，丢进大牢反省！”

　　南城卸了官职，身后的太监褪去了他的外衣，他穿着白色里衣跪在宫中，那辫子上沾染着盐水，打在人身上火辣辣的痛，但是南城却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

　　锦瑜公主听闻杜南城拒绝了陛下的赐婚后，她气的摔了手里的茶杯，她一向要强，如今她成了宫里的笑话，她定然是要讨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