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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叶琮又发了一阵呆,最后低低“嗯”了一声。

      赛姜那把虎头苗刀还一直躺在叶琮的褥子之下,不是他忘了,也不是他刻意将她的刀留在榻上陪他入睡,而是因为实在找不到地方藏匿这么长的烫手山芋。

      赛姜跟着叶琮来到家门口,“你去拿来,我在这等你。”

      叶琮顿了顿,问道:“要不进来坐坐?”

      赛姜挑起一侧眉毛,用一种“我是不是听岔了”的神情看向叶琮。

      “可能需要多等一会儿”,叶琮连忙解释道:“之前藏哪有点忘了,得找找。”

      “不了”,赛姜身子一歪,靠在墙上重新嗑起了瓜子,“遇到你祖母,又得把她吓一哆嗦。”

      “没关系的。你走后祖母还时常念叨你的。”

      赛姜眉心一拧,没好气问道:“念叨什么?”

      叶琮认真道:“她说你那正骨的疗程,还差整一次才能痊愈。她性子计较,一直念叨差的这一次,正好今日……”

      听到“正骨”二字,赛姜就觉得从头到脚每一寸骨头都开始隐隐作痛,仿佛被人暴打过一顿,连筋带肉酸痛不已。

      她拧了拧脖子,颇为潇洒地摆了摆手,“我好了,不用麻烦。”

      叶琮刚要作罢,突然福至心灵,转头不怕死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正骨很痛?”

      不怕死的叶书生就见赛姜脸色一寒,“少废话,咳咳咳咳……”赛姜被嘴里一颗瓜子仁呛住,呛咳一阵后,胀红着脸沙哑着声音道:“你给我麻溜取刀去!”

      谁都没想到,这恶女天不怕地不怕,不惧刀山火海,不怵刀砍剑刺,唯独怕了叶祖母这个身娇体弱的小老太。

      叶琮肩膀一缩,一时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

      半袋瓜子朝他脑袋砸了过来。

      叶秀才除了没日没夜地读书,依旧雷打不动地去武馆强身健体,几个月来颇有长进,伸手一捞将瓜子接住。

      突然,他意识到了不对劲——东西砸过来的力道,太轻太散。

      他盯着赛姜的右肩看了片刻,开口问道:“你的伤如何了?还疼吗?”

      “不疼”,赛姜不以为然地歪了歪头,“不过右肩伤到了筋络,只能抬到这。”

      她将右手伸直抬起,不过肩高。

      她就看到叶琮浑身一僵,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赛姜笑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大不了使左手刀。再说了,我就算两只手都没了,只要想打你这种书呆子,你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叶琮站在原地,没发出一点声音,就这么定定地盯着她。

      一时间,气氛尴尬。

      赛姜不耐地推了他一把,“刀啊!”

      叶琮微微张了张嘴,复又抿成了一条细线。转身慢腾腾地走了几步,跨进院门。

      邻居家约莫三、四岁的稚儿提着一个兔儿灯笼走出门来,奶声奶气地对门里催促道:“娘亲快些呀,天都要黑了。”

      里面的妇人应和了一声:“你在门口别乱跑,娘亲收拾好这就来。”

      说完她撅着小嘴,转过头,看到了赛姜。

      许是她从未见过这番打扮的女子,白白嫩嫩的小脸镶着一双黑豆似的小圆眼儿,眨巴眨巴地盯着赛姜出了神。

      龙蛇混杂的西码头附近偶尔也有孩子经过,却大多都是野惯了的苦出生,身体瘦削脸颊黄黑,还时常脏兮兮的,甚少能长成这般白净的团子模样。

      耳濡目染间,这些孩子嘴上尽是听来的诨言诨语,每逢调皮捣蛋叫赛姜遇上,她总是忍不住要冷着脸教训几句。

      如今碰上这般乖巧的,赛姜反倒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慈爱又别扭的笑容,然后生硬地抬起头避开小儿稚嫩又直白的目光。

      取了刀出来的叶琮刚好撞见这一幕,微微收了下巴,一侧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

      她最是看不惯书呆子这藏头藏尾的不坦荡模样,狠狠瞪了叶琮一眼,又怕自个儿的长刀把白嫩嫩的团子吓着,便一把抓了藏到身后,嘴上朝那稚子弹了个响,连声道别都没说,转头大跨步走了。

      叶琮立在原地,目送她的背影越来越远。

      两侧人家饭菜飘香,碗筷轻撞,天边一片金红灿烂,暖意融融地洒在人身,也在人心上留下一块闪烁的金斑。

      夕阳金辉温柔地从小巷尽头而来,拉长了赛姜投映在巷中石板路上的孤独长影。

      她独来独往惯了,即使身在人群中,她也好像被一个无形的罩子笼着筐着,笑骂打闹点到为止,顷刻间便能从群魔乱舞的热火朝天中回归于一个人的寂静。

      赛姜想,她这辈子都不会住在这种烟火缭绕阡陌人家中。就像赛燃和姜婉成亲后,她以长大了不打扰二人为由毫不犹豫地搬到了船上。

      待她大仇得报,将千水帮经营成漕帮之首,终有一日,那艘属于她的船会起锚,她会独自一人坐在甲板上,漫无目的,顺流而下,江水的归途即是她的归途。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赛姑娘。”

      这世间也只有一人这么唤她,没有经过她的允许,也回忆不起来具体是什么时候改的口,而她却欣然而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赛姜停下脚步,转身正见叶琮呼呼哈哈追了过来,正扶着墙喘气。

      她没说话,挑眉看着他。

      “嗯……”叶琮喘匀了气,紧张地喉结滚动,在赛姜就要失去耐性前终于开了口:“敢问赛姑娘,后日是否得空?”

      “作甚?”

      “想……想请你吃顿饭。”

      赛姜愣了愣,问道:“为何?”

      “金秋螃蟹正肥,食之散血解瘀,益气养筋。”叶琮答非所问。

      赛姜笑了一声,知道这书呆子是对她手伤一事耿耿于怀且心存愧疚,略一思忖便索性给了他这个机会,免得今后他心里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婆婆妈妈地缠人不清。

      于是赛姜也不扭捏,大方道:“行呀,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们书呆子聚在一起吟酸诗的地方我可不去。”

      叶琮连连摇头,“是专吃螃蟹的地方,听说老板就是厨子,以前还是宫里的御厨。”

      赛姜一挑眉,看起来有些许兴趣。叶琮赶紧道:“后日申时,小生与赛姑娘翠湖南亭见。”

      他怕耽搁久了赛姜缓过神来便拒了他,匆忙撂下了话语,也不搞什么十八相送的繁文缛节,倒是一提衣摆便一溜烟跑了。

      赛姜啼笑皆非,砸了砸嘴果然回过味来。吃饭和翠湖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这书呆子不知搞的什么名堂。

      再想追问,人早没影了。

      ***

      除非办事,赛姜甚少来到城中闲逛。而叶大秀才口中的翠湖,于赛姜而言更是只闻其名,却从未涉足的去处。

      传言这湘城有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成亲前夕遇到恶霸抢婚,双双殉情。上天垂怜,将此男女化作两尾锦鲤,又在城里为他们圈出一汪碧湖,让他们得以永远相守。

      若究读县志,便可知此湖乃一百多年前的一个富商开渠引水而成,原因是因为其夫人身体不大好,药吃了一副又一副,却依旧流连于病榻。富商请了算命先生为其妻卜卦,却道夫人命中缺水,若能住在水边则能痊愈。

      湘城虽临江,然而江风潮湿阴冷,富商怕夫人体弱更加受不得,于是斥巨资在城中挖出了一汪清湖。于湖中建岛立亭,湖岸种树筑阁,无论身于何处随意望过去都是一处风景。

      至于后来,富商妻子的病究竟有无痊愈尚不得知,倒是百年之后翠湖成了湘城的一处风雅之地,诗篇赞文无数。

      可无论是传说异志还是县志记载,翠湖都与男女之间那道不清说不尽的缠绵悱恻有着脱不开的关系,于是久而久之,翠湖此地也成了湘城无数风情月债的伊始,也化身为了男男女女互述衷肠的风水宝地。

      这日的翠湖张灯结彩,虽天色大亮,赛姜也能想象到日落后此处彩灯争奇斗艳之热闹景象。她满腹狐疑,城中何时繁闹成了这般景象,当真是她在船上呆久了,早已忘却了人间的万千熙熙攘攘。

      她一身利落打扮,神情冷淡地独自立于南亭之下。偶有登徒浪子瞅见一个绝美娇娘无人相伴,似乎正为等不到人而发愁,意图上前叨扰。刚走近亭子,却又被她腰间的长刀和凌厉眼神吓破了胆,只能不甘心地扭头而退。

      赛姜看了看天色,眉头拧了起来,正想拔步离开却遇上匆忙赶到的叶琮。

      她面有愠色,不愿理会耽搁她时辰的叶琮。放眼望去,这人世间,敢叫她赛大小姐屈尊等待大驾的,他叶大秀才还是第一人。

      她瞅了叶琮一眼,只见他额头汗珠细密,显然是紧赶慢赶而来,于是心头更加不屑,嘴里哧了一声,绕过叶琮拂袖要走。

      叶秀才想要拉她,却又不敢伸手,虽然赛姜伤重之时不得已的唐突之举数之不尽,但叶琮统统将其归结于正儿八经的悬壶济世之举。

      心中一急,于是他索性双臂一展,以一个螳臂当车的姿势将赛姜拦在了南亭内。他神情之坚毅,似乎在昭告天下:

      想要走,就得从我的尸身上踏过去。

      赛姜:“……”

      见她仍然无动于衷,叶书生情急之下一声吼出:“我可以解释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叶琮:你信我,我当时真的挣扎了。思来想去,还是放不下你。
    赛姜:呵,两秒也叫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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