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正》芸豆湿菇

10、秋桑（中）

　　光阴随流水流入岁月的长河，可见，不可追。

　　英水边，其桑将来秋的青衫摊开，举在胸前，待来秋沐浴完毕，轻盈地走上岸，一瞬间，其桑迎过去，将来秋裹在青衫之中，同时也将他拥入自己宽阔的怀抱中。

　　来秋将头稍微抬了抬，把下巴移到其桑的肩头，道：“别闹。”

　　其桑依然不放手，道：“冷吗？”

　　来秋摇摇头，道：“习惯了。”

　　其桑将来秋抱得更紧了，道：“现在暖和了吗？”

　　来秋轻轻闭上双眼，道：“暖和了。”

　　其桑撒娇道：“我想你了。”

　　来秋的手掌在其桑的背部慢慢摩挲，道：“好了，回去吧。”

　　其桑的心性沉稳许多，他默默跟在来秋后面。

　　来秋道：“生辰快乐，其桑。”

　　其桑点点头，脸颊微微红润，道：“谢谢来秋。”

　　来秋道：“其桑，今日我要送你一件大礼。”

　　其桑道：“来秋，每年我生辰，你都要破费一番。十八年前的今日，你救了我，你就已经给了我最大的礼物，你知我心意，只要与你一起，我便满足。”

　　来秋道：“其桑，你懂事了许多，但这件大礼你还是要收下的。”

　　其桑道：“来秋，只要你送给我的，我便喜欢。”

　　来秋道：“我今日要带你去芳原镇。”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两位俊朗的人儿漫步于街道之上，一位淡然脱俗，姣如明月，一位英气有为，颜如冠玉。街上女子，纷纷侧目。

　　其桑脸上的兴奋之色自踏出天涵林的那一刻就未曾褪去，这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来到这个近在迟尺的小镇。他想要把镇上所有的美景都收入眼底，他想要把这里所有的新奇事物全都记于心中，还有一件事非常重要，他要把来秋在这个镇上的所有足迹都重复一遍，仿佛他已经跟随着来秋在这里度过无数个白日一般。

　　来秋道：“其桑，我们去那边的酒馆坐一坐，吃点东西吧。”

　　其桑道：“好，来秋。”

　　店小二见两位进来，连忙招呼着。

　　两人在靠近街边的位置上坐下，店中的客人，街上的行人，都忍不住偷看着他们。

　　店小二问道：“两位客官，要吃些什么？”

　　来秋道：“有劳小二先来一份长寿面吧。”

　　听闻“长寿面”三字，连老板娘也坐不住了，来到他们身边，殷勤地道：“不知是哪位客官的生辰？”

　　其桑道：“姐姐，是我。”

　　一声“姐姐”叫的老板娘更是心花怒放，道：“既然是生辰，何不来壶酒助助兴？”

　　来秋道：“不必了，我们都不善饮酒。”

　　老板娘道：“意思意思而已。客官不必担心，这酒钱，还有这面钱，我都不收您二位的。”

　　来秋道：“这样不妥。”

　　老板娘道：“没有什么不妥的。”她侧下身，对着来秋的耳旁轻声道，“对亏了两位客官，您看您为我们招来多少俊姑娘啊！”

　　来秋环顾酒馆一圈，发现店中着实多了一些人，店小二也忙碌起来。

　　其桑道：“来秋，这酒是何滋味？”

　　老板娘道：“什么滋味，你自己喝了不就知道了嘛！小二，快，上酒，再把我们的‘下酒套餐’也上来。”接着又轻轻拍拍有些推脱的来秋，道，“放心，都是免费的。”

　　很快，酒上桌。老板娘为他们斟满，便离开了。

　　其桑看着酒杯，抿了抿嘴唇。

　　来秋举起酒杯，道：“其桑，生辰快乐。”

　　其桑也赶紧举起酒杯，与来秋碰杯，一饮而尽杯中酒。

　　一股强烈的辛辣感涌入其桑的口腔，其桑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

　　来秋笑着拍拍他的背，道：“我第一次喝酒也如你一般。”

　　其桑压着嗓子，道：“好辣。”

　　来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入其桑的盘子中，道：“吃点东西。”

　　其桑一口吃掉盘中肉，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此时，长寿面上来了。其桑挑着面，慢慢咀嚼着。

　　来秋道：“其桑，许一个心愿吧。”

　　其桑点头，抱拳。静默一会，其桑道：“我许好愿望了。来秋，你想知道我许的是什么愿望吗？”

　　来秋道：“若是说出来恐怕就要不灵了吧。”

　　其桑道：“不怕，因为我的这个愿望早就实现了。”

　　来秋道：“已经实现的愿望，为何还要许？”

　　其桑道：“因为我希望这个愿望能够绵延下去，永不落空。”

　　来秋道：“那你许的是什么愿望呢？”

　　其桑道：“我许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完，拿起酒壶，将两个酒杯斟满，道，“来秋，感谢你帮我实现了这个愿望。”

　　两人又将杯中酒饮尽。

　　月色正浓，夜风习习，来秋扶着其桑回到了茅屋。

　　其桑瘫软地躺在床榻上，来秋无奈地帮他脱去外衣。

　　来秋自语道：“还是如以前一样。”

　　猛地，其桑坐了起来，惊地来秋抬起头，他们四目相对，眸子中的你我渐渐清晰。

　　来秋道：“其桑，你怎么了？”

　　其桑睡眼稀松，口齿稍有不清，道：“来秋，谢谢你。”

　　来秋笑道：“‘谢谢你’这三个字你今晚已经说了无数次了。”

　　其桑摇摇头，道：“不够，不够......”

　　来秋温柔地抚摸着其桑白嫩的脸颊，道：“乖，休息吧。”

　　其桑不做声，只是盯着来秋。

　　来秋微微歪头，问：“怎么不回答？”

　　其桑道：“我......”

　　来秋低头为其桑脱下靴子，却被其桑的手猛地托起下巴，然后就是温热的吻落在来秋的唇上。

　　来秋大吃一惊，他用余光瞥到其桑紧闭的双眼，用力却不粗鲁地推开其桑，他们的唇分开了。

　　其桑睁开眼睛，问：“......可以吗？”

　　来秋眉头锁着，不去看他，手指下意识地摸着刚刚如火一般燃烧的唇。他实在是意外，这样的其桑，这样的举动，在他所构建的世界中，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其桑伸手抓住来秋的手指，又俯下身子，将唇贴在来秋的唇上。

　　绵密的吻接踵而来，来秋无力招架，只能默默接收。其桑的两片樱唇不断分开又不断合上。从分开的缝隙中，红色的小鱼随之跃出，轻舔来秋的唇纹。

　　来秋的气息由温热变的火热，他招架不住更加火热的其桑，终于松开了口，其桑的小鱼顺势滑入来秋的口中，很快便找到了来秋的小鱼，他们热烈地缠绕在一起。

　　其桑的小鱼慢慢抽出，他将来秋抱到床榻上，轻声唤着来秋的名字。

　　来秋宠溺地缕缕其桑的细发，低声应着。

　　万瓦宵光曙，重檐夕雾收。月不停，日亦不停。

　　两人早已起床更衣进食。

　　其桑将来秋送走，立刻寂寞起来。自从半年前生辰之夜所发生的事情，其桑便无法冷静自己的内心。他读书，作画，习字，却依然忘不掉那一夜的温存。可那一夜后，却再无“那一夜”。

　　此时，其桑隐隐听到门外有些声音。其桑警惕起来，走出房间，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山坡下，一女子正揉着腿，在不断求救，见到远远站在树下的其桑，她转悲为喜，叫道：“那位公子，请救救我！”

　　其桑并不靠近，问：“姑娘你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姑娘道：“小女子无意从这山坡上摔下，扭伤了脚，请公子救我一命。”

　　其桑抬头望望山坡，又望望面若桃花，身如桃枝的姑娘，慢慢移动了脚步。

　　姑娘见他朝自己走来，喜出望外，道：“小女子名唤艾枝，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其桑道：“我叫其桑。”

　　艾枝道：“多谢其桑公子。”

　　其桑道：“不必谢。天涵林地处偏僻，姑娘如何进入到的这里？”

　　艾枝道：“实不相瞒，艾枝是逃婚出来，误打误撞闯入此地，却不小心摔下了山坡。”

　　其桑将艾枝扶起，道：“先治伤。”

　　其桑将艾枝扶到一个干净的山洞中。

　　其桑道：“我回家取药，你在这里不要动，不然伤会加重的。”

　　少倾，其桑带着药箱返回，取出药粉，敷于艾枝腿上的患处。

　　艾枝道：“多谢公子了。”

　　其桑道：“药已敷好，只需静养几天，便可痊愈。”说完，就要离开。

　　艾枝忙问：“公子留步。公子要去哪里？”

　　其桑道：“回家。”

　　艾枝慌道：“公子要把我一个弱女子留在这个山洞里吗？”

　　其桑道：“放心，天涵林并无任何野兽，只有飞鸟和游鱼。你大可安心在此。稍后我会准备饭菜给你送来。”

　　艾枝见其桑执意要走，道：“那......有劳公子了。”

　　黄昏林下路，盼得离人归。每日唯有此刻，才能消除其桑的寂寞之情，而翌日清晨，寂寞又会如约而至。

　　一切都一如既往，但来秋察觉出其桑似有难言之隐。

　　来秋道：“其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其桑顿了顿，道：“来秋，今日我救了一人。”

　　来秋惊道：“她在何处？”

　　其桑引着来秋来到山洞，见艾枝正在昏睡。其桑上前轻轻摇醒艾枝，道：“艾枝姑娘，夜晚山洞寒冷，不如来茅屋委屈一宿。”

　　艾枝见到来秋面露不悦，有些害怕，道：“其桑公子，这位是？”

　　其桑起身，站在来秋的身边，道：“这位是天涵林的主人。就是他邀请你去茅屋住一宿的。”

　　艾枝扶着洞壁站起来，道：“多谢山人。”

　　来秋冷酷地道：“不必。其桑，我们走吧。”

　　来秋走在前面，其桑扶着艾枝跟在后面。

　　灯烛灭去，万籁寂静。艾枝睡于床榻，其桑爬在书桌前。

　　艾枝觉得眼前有人，她睁开眼睛，来秋冰冷地声音传入她的耳朵：“跟我出来。”

　　艾枝望望还在熟睡的其桑，跟着来秋出去。

　　屋外狂风呼啸，树枝东摇西晃，来秋和艾枝的衣襟在风中不断飞舞，寒气直接钻入他们的中衣。

　　来秋道：“你有什么企图？”

　　艾枝道：“我没有任何企图。”

　　来秋道：“为何要出现在他面前？”

　　艾枝道：“给你们日复一日枯燥的生活增添一点色彩。”

　　来秋道：“多此一举。”

　　艾枝道：“你不能总是这样！”

　　来秋道：“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艾枝道：“时间快到了！”

　　来秋道：“还有十年。”

　　艾枝道：“你难道忘了，在你的世界中，十年一晃而过？”

　　来秋道：“这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艾枝道：“我们相识了这么久，你为何还说如此绝情的话！”

　　来秋道：“并非绝情，只是这件事我不想假手于人。”

　　艾枝道：“那这么多年，我做的事情都白费了吗？”

　　来秋道：“不，我衷心感谢你一直默默守护着他。”

　　艾枝道：“你的感谢好值钱啊！”

　　来秋道：“除此之外，我别无他物。”

　　艾枝道：“以你的能力，本可以得到更多，为何你要在这里无端消耗自己的人生？”

　　来秋道：“若没有他，我这人生又有很用？”

　　艾枝咬咬嘴唇，恨恨地道：“他已经变了。”

　　来秋笑道：“是，他确实变了，我也变了。”说完，伸出手指，点了一下红唇。

　　艾枝的脸不再是桃花面，逐渐出现皱纹，面色逐渐与黑色融为一体，最后只留下一个声音：“既然如此，我便再帮你守着他了。”

　　来秋想伸手抓住艾枝的衣角，却在手中只留下一片绿叶。

　　傍晚时分，来秋在前，其桑在后，漫步于英水岸边。

　　其桑快步追上来秋，道：“来秋，你说那姑娘是不是骗了我，明明腿上受着伤，居然一大早不打招呼便离开了。”

　　来秋道：“别担心，我已打点好了一切，她是安全离开的。”

　　其桑道：“还有，山丘上那棵树，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居然叶落尽，枯死了。”

　　来秋望望碧空，道：“朔风至，冬已来。”

　　果不其然，当天深夜，雪花便纷至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