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不可能这么听话》持俞

40、凛冬（七）

　　回来没过几天，一天比一天冷。无忧庆幸回来得早，再晚几天可能就要冻死在外面了。

　　她在村里逛着，打算干完活早点回家。

　　本是正午，可天像是也怕冷，裹了好几层云，遮住了人间的暖阳。纵使无忧换上了袄裙，仍觉得寒气逼人。

　　路上走着，一个烦人的身影入了她的眼。

　　小白背对着她，站在李大爷门口，跟李大爷闺女不知道在聊什么。她也不想前去掺和，就当没看见。

　　李闺女倒是抬头看到了她，连把她叫住，招她过去。小白也跟着转过身来瞧她，只是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这说明他不想她过去，那她就偏要过去掺和一脚了。

　　无忧摆出笑脸，过去打量几番，见李闺女手里拿着件衣裳。她问：“怎么了？”

　　李闺女将手里衣裳递给她，耐心解释：“这不是越来越冷了，我给小白哥寻了件厚衣袍想让他拿着，他却死活不要。衣裳虽是我爹的，但他许多年不穿了，干净着呢。”说完她有些嗔怪的看向小白。

　　这黑衣袍拿着厚实，袖上还有白线绣的花纹，样子不老气，确实不错。

　　无忧顺着李闺女的目光，也看向小白。他穿得单薄，这都冬天了，她自己穿那么厚，还是会瑟瑟发抖，他倒是腰板挺直，这是靠一身正气防寒呢。

　　小白手背在身后，并不想接受这份好意，他柔声道：“李姑娘的心意我收下了，但这衣服就不用了。况且我灵气傍身，寒气不易入体。”

　　李闺女眨着眼睛看向无忧，向她求助。

　　“要你收下你就收下，哪这么多废话，李姑娘也是好心，你怎么总寒人家心呢。”无忧悄悄捏了捏他身后的手，暗示他别说话。

　　接着转向李闺女道：“这天看着快下雪了，我们就先回了啊。”她推着小白胳膊要离开。

　　李闺女见衣裳被收下，心情愉悦了些：“小白哥还真听你的话，你们快回吧，别在外面受寒了。”

　　无忧点头告别，拉上小白一同走了。见李闺女关门，她立马松开了手，与人保持着一定距离。

　　小白将衣袍收进乾坤袋。两人一左一右走着，路上没有行人，只有沉默。

　　蒙蒙的天上飘下几片雪花。

　　真的下雪了。无忧抬起头，大片的雪落下砸在她脸上，凉凉的。

　　这次的雪花比往年都大。虽然每年都下雪，但看到下雪还是会格外的开心。连看向小白的眼睛，都带上了笑意。

　　小白的记忆里没有雪的景象，或许他从前的地方不下雪，又或许是他并不在意。这种感觉同拥抱一样，当初在冥界救无忧被她抱住，他对拥抱是陌生的。可能是他以前从没有被抱过，也可能是他不在意。

　　面前的少女仰着头，闭眼感受着雪。看得出她心情变得不错，脸上透出淡淡的笑意。

　　小白愣愣地看着她，他又闻到那股甜甜的桂花香，雪花落在她身上仿佛也变甜了。只是这样静静站在原地，仿佛这天地之间只有他们的存在。

　　他想，他以后都会记住这下雪是什么感受了吧。

　　无忧睁开眼睛，抖了抖身上的雪，小白盯着她无声笑了。雪的降临让俩人暂时忘掉了不愉快。

　　“笑我呢，你自己头上还不是都是雪。”无忧装作生气。

　　少年抿嘴，胡乱拍了几下头发。

　　两人在雪中前行，无忧打量着身旁的人，好奇地问：“灵气多的人真的不怕冷啊？”

　　她知道灵气多的人厉害，见过那些高超的修士可以不用吃饭，没想到还能御寒呢。

　　小白当然不会说实话，他其实能感受到寒气，不过他比旁人更能忍耐，可能已经习惯了吧。

　　他没有回答，无忧便觉得是他默认了。

　　“那你晚上给我把床捂热吧，我好去睡，”无忧表情真诚，“我怕冷。”

　　少年嘴角抽搐：“不要。”他大步往前走，不理会她。

　　“喂，别人刚说你听话呢，你走这么快干嘛。”无忧小跑着跟上，带着威胁的语气：“你可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小白注视着她头上的雪，开口道：“我是输给了你，但你别太无耻。”

　　之前俩人在庙里打起来了，一切起源于小白的一句：要跟我比试一下吗？他说，如果他赢了，以后都得听他的。输了，就听她的。

　　然后无忧赢了，他成了那个要听话的人。

　　看着眼前人气急败坏又不能拿她怎么办的样子，她更得瑟了。

　　在门口看雪的小五见无忧和小白一齐回来，两人还时不时说着什么，她露出欣慰的笑。

　　看来老三说得没错，这俩人打一架后就和好了。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一定是和谐友善的交流吧。

　　无忧同小五点了头进了庙，和谐友善对小白道：“暖床不行，按摩总可以吧，就之前在冥界，咱俩睡一起时你给我按的那种。”

　　小白和谐友善笑了笑：“您想得美。”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这算哪门子听话了。”无忧抱怨。

　　*
　　按照永宁村的传统，下过雪的数天后就算是要过除夕了。除夕呢，就是要和家里人好好吃上一顿。

　　第一场雪并没有下多久就停了，当时无忧还觉得可惜，没想到除夕这天大早上又开始下雪了。

　　无忧坐在房门口瞧着雪从天上飘下来，慢慢积在地上，她想，要是多下些就好了。

　　哪只狐狸能拒绝在雪上打滚呢。每回下雪，她总能想起小时候和姐姐们在雪里打滚的情景。

　　“老大，我们去请胡长老啦！”小五披着大白斗篷拉着老四几个出门了。

　　无忧回神，几个孩子早跑了。

　　每年除夕，胡长老都会来庙里和他们一起过，毕竟他们都是家人。

　　大家都走了，庙里静了不少。旁边站着个木头，他穿着自己来时的那身衣服，上面还有几处补丁，无忧再看看自己，厚厚的奶白袄裙，比他不知光鲜亮丽多少。

　　偶尔能看到姑娘们给他送衣裳，可他好像总是穿着自己这身破的，或者是村长儿子那身白的。她也常听姑娘们抱怨，说送他东西太难了，她听后只是笑笑。

　　如今想来，他这人总是在对别人好，就算都是演的，那也是为别人做事了的，却是很少看到他接受人对他的好。

　　就像她，她愿意去改变他，对他好，他却表现抗拒，甚至会伤害她。这人还真是够怪的。

　　“狐仙大人！我们给您送年货来啦！”一声童音在庙门外响起。

　　无忧思绪被打断，她赶紧起身向门口奔去，回头不忘叫上小白。

　　除夕那天，村里人便会派几个青年送来供品，这也是她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刻了。

　　庙门推开，是村长家的孙子，他身后还跟着两个青年。是村长儿子和小钱，他们还一起抬着个竹筐。

　　“谢谢你们哇，你们有心了。”无忧赶紧帮忙，几个合力一起抬进狐仙大殿。

　　竹筐很大，不过并不重，她一个人抬的话也能行。

　　村长孙子从怀里掏出几个果子和祝余草放在供台上，他笑得单纯：“狐仙大人除夕快乐。”

　　无忧摸了摸他的头，一脸欣慰：“同乐同乐。”

　　两个青年叉着腰喘着气，小白便打开竹筐盖，将供品从中一个一个拿出。

　　“你们回去后可一定要好好替我谢谢乡亲们，其实也不用送太多，我们庙里也还有不少存货呢。”无忧乐呵呵的千谢万谢，她眼睛不时瞄着小白拿上桌的东西，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吃的，可以今晚就吃了。

　　只不过她这话刚说完，小白那边就全拿完了。不是他动作快，是东西太少了。

　　无忧微微愣了一下，接着笑着道：“过年的酒我都酿好了，就放在狐狸像后面呢，你们快把它装进筐里吧。”

　　小孩迫不及待去狐狸像后面看，两个年轻人行礼谢过后拿着竹筐去装酒。一坛坛酒将竹筐填满，盖上竹盖，道了句幸苦就哼哧哼哧走了。

　　她将人送出庙，叮嘱了话，见人走远了才返回大殿。

　　供品越来越少了，她也不是多贪心，只是心里落差比较大而已。

　　庙刚建成那会儿，除夕那天，几乎是全村的人来看望她。如今冷冷清清，到底是哪出错了呢？

　　进了庙，她抖抖身子拂去身上的雪。上前和小白一起整理供品。

　　没有鸡腿，没有鸭腿，有几个鸡蛋，和好多青菜，肉少得可怜。无忧欲哭无泪，轻轻叹了口气。

　　一旁的小白明知故问：“怎么了，看到村民好心送来的供品不开心吗？”

　　“没有啊。”否认得快，但她自己都能察觉出这话说得有多勉强。

　　两人一起将菜抱进厨房，不等小五回来，小白就开始做饭了。无忧蹲在灶旁，帮忙生火。

　　幸福都是在对比□□现出来的，如果无忧只是看到她和小白待在一屋，还要跟他打下手，她会觉得自己是不幸的。

　　不过她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如今还闻着菜香，感受着温暖，她竟心生满足感。

　　小白认真做菜，抬头见无忧看着窗外的雪笑，他继续切菜，心里不知怎得觉得惬意。

　　午饭的菜肴不多，胜在味道不错。狐仙庙众人一起坐在狐仙殿里，一边吃着一边听胡长老谈起了听过好多次的往事。

　　无忧几个无奈笑了笑，只有小白听得认真。

　　胡长老最爱讲温华上仙，她从前没听说过什么温华上仙，对他的了解也都是从胡长老那听来的。

　　温华上仙是十二花神之一的茶花神，他法力高超，待人温和，毫无神仙架子。当初胡长老还是个愣头青，他独自游历，遇到危险，生死存亡之际，是温华上仙救了他，从此他俩便成了朋友。
　　他们亦师亦友，胡长老法力差，是温华上仙教他该怎么运用灵力的。

　　两人经常结伴游历，温华偶尔会回天庭，短则几月，多则几年，胡长老便在原地等他。可自上次妖神大战后，胡长老已经有三百多年没见过温华了。

　　无忧不免好奇，这上仙除了用白鸟给胡长老送过几次信外，从来没露过面。传说花神各个俊美绝伦，她倒是很想看看这个温华长什么样子。

　　信的内容她没看清，上面的字偷偷瞄到过，确实好看，清新飘逸。字如其人，温华上仙肯定长得不差。
　　只是，无忧抬眼打量着面前的老人，他下巴挂着灰黑的胡子，笑的时候眼角纹能夹死一只蚊子了，皮肤粗造，背也驼了。

　　他已经老了，喝一口茶都容易被呛到。

　　无忧赶紧示意他身边的小五给他拍背，顺气。她不解，这人到底是怎么跟神仙交上朋友的啊，而且还是个花神。

　　可他每次讲起温华上仙时，眼里闪着光，那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模样。大家都看得出，他并不是因为朋友是花神而炫耀，他是真的崇拜着，喜欢才乐意分享。

　　听过故事的人从不敢开口问他，为什么温华上仙不来找他了？无忧曾经是想问的，但看到胡长老那真挚的眼睛，她就不忍心了。狐仙庙众人心照不宣，从不过问温华上仙的事。

　　就让这份友谊永存吧，不管它是真的还是假的。

　　“温华上仙为什么不来找您呢？”小白一脸平静提问。

　　无忧几个正夹着菜，听完愣住，内心狂喊大事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