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云何日归》原木秋

4、第 4 章

　　顾影本想再说几句俏皮话逗逗褚延的，但知道褚延不会再回他这种无聊的问题，顾影也就懒得再花心思再这件事上。

　　他被腰带锁着的细腰一动，直接从贵妃椅上坐直了稍微正经了点说：“山下那群不速之客你准备怎么处理？”

　　褚延：“剑霄宗没有他们要的东西，时间久了自然就自行离开了，何需我多加关注。”

　　“哦？”顾影手肘抵在膝头上手拖着下巴，玩味的看着褚延说“可是我听说朝廷的陈王正准备带兵攻打剑霄宗呢。”

　　褚延放下手里的书，目光直直的望着顾影，沉吟片刻，问：“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听陈王亲口说的啊！”顾影狡黠的眨了眨眼。

　　褚延又沉默了几秒，身体向后倒去，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表情漠然是问：“你是多久回来的？”

　　“今天。”顾影笑眯眯的说“我可是一听说朝廷的人派兵来了剑霄宗就火速赶回来了啊？感不感动？”

　　“还行。”

　　顾影装模作样的怪叫了几声，委屈的叫唤道“我日夜兼程的赶回来你就一句还行啊，阿延，你可真无情。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啊，不然谁还管剑霄宗其他人的死活。我都这样对你表达爱慕了，你难道对我就没一点表示吗？”说完，眼睛一眼不眨的期待的看着褚延，希望从他的眼里看到不一样的神色。

　　褚延对顾影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当他说的话全是废话。这人总是说些不着调的话，刚认识那会还有可能会理他一下，现在都懒得搭理他。耳朵自动过滤掉他所以的挑逗的话，只留下有用的话。

　　褚延从小生活在剑霄宗没出去过，没遇到过像他这样不着调的人。还记得他们刚认识时，他才从阎王殿里捡回来一条命，而顾影呢，也还没暴露本性，一切都还是正常的。

　　三年前，剑霄宗的宗主夫人收留了被仇人追杀的顾影，将他带进剑霄宗。他为了报答夫人的救命之恩留在剑霄宗并救了当时还是少主的褚延的命。就这样他呆在了剑霄宗成了褚延的专属医师，被整个剑霄宗的人奉为上宾，颇受尊敬。

　　那时，褚延才刚从鬼门关里抢回一条命来，身体渐渐恢复，又恰好快到褚延的生辰了。所以老宗主决定对褚延二十五岁的寿辰大办特办。也就是在那天，顾影大晚上的浑身酒气的偷摸溜进褚延的院子，当着他的面揪着他的衣领告白。

　　顾影手扯着褚延的衣领，仰着头，他说：“褚延，我喜欢你。”

　　“听见没有，我喜欢你！”顾影见褚延半响没动，他变扯着褚延的衣领使劲摇晃。

　　褚延听见顾影的话时还很惊诧，半响都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后，他轻皱起眉，手中暗暗使劲却又不失礼数的扯开顾影攥在手心里的衣领，语气温和却又坚定，微微低下头看着顾影迷离的双眼，沉稳的说：“顾医师，我心中已有所爱之人，抱歉。”

　　那时具体发生了什么，褚延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顾影那双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眼从一片迷离中渐渐清明了过来。然后他又突然夸大的扯过嘴角，十分畅快的放声大笑了起来，他捂着肚子好像褚延刚才说了什么很好笑的话来，笑到最后自己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差点在褚延面前就这么软软的倒下去。

　　褚延嘴角紧紧的抿在一起，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他安静的看着顾影一个人的独角戏，他见顾影脚步趔趄，抬手扶了下顾影的手臂，结果他却不领情，使劲想推开褚延，没想到因为自己喝多了酒腿脚酸软，这一推没把褚延推走反倒把自己往后倒了几步撞在了墙上。

　　他茫然的摸了下自己被撞疼的后脑勺，半响才说道：“原来褚少主早就有了心爱之人啊，没想到我就一个小小的玩笑话倒把少主的真心话给听了去。到底是那家的姑娘呢，我想想啊。”说着，他伸手揪着头发，使劲的想着。

　　“你常年呆在剑霄宗，平常也出不去，难不成是宗中的女弟子不成。”顾影在黑暗中看见褚延的神情毫无变化，便继续猜着“不是女弟子，难不成还是山下那些乡野村姑不成？褚延你可真不挑呢！”

　　褚延眉目间的不耐烦藏在昏暗的房间里，他定了定心平息了下自己的怒气，语气淡漠的说，“顾医师请慎言！”

　　“哈哈哈！”顾影对褚延的臭脸毫不在乎，“那看来就是咯。不知是那家的女子如此幸运能得你楚少主的喜爱啊。褚少主，你如今也已经二十有五啦，也该娶妻了，不知何时让你的父母为你提亲呢？”

　　褚延紧抿着唇，冷冷的看着顾影，没说话。顾影却好似一下就懂了，“哦，我忘了，你是个要死的人，怎么会有人将自己的女儿嫁个你这种活不了几年的人呢？”

　　褚延：“顾医师，天色已晚，请回吧！”

　　“嗯，对，对，我该——我该回去了。”顾影撑着墙，摇晃的走出了门，他一跨过了门墩身后的门就‘碰’的一声关得严严的。他无声的笑了起来，笑得苦涩，喃喃道：“真是个傻子。”

　　褚延眼睛呆愣的看着前方虚空的地方，走了会神。

　　刚才不知为何，突然回忆起第一次发现顾影真面目的那天晚上。那天之后，他有好几天没再见过顾影，等再见到他时，他就像是完全丢开了束缚，在褚延面前毫不掩饰他那恶劣的性格。

　　凉薄，残忍，自私，还有他那令人烦躁，喋喋不休的嘴。

　　顾影看褚延好久都没回他话，清了清嗓子准备又开口问他一些事。可是他还没开开口，褚延倒先说了话。

　　“你准备如何？”

　　顾影楞了楞，还没明白褚延问的什么，“什么？”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他要不要去京城。

　　旋即，顾影嫣然笑道“我准备如何？我当然是要跟着山下的那群人一起去京城的啊！”

　　这一笑，让顾影清秀白净的脸诧然间变得美丽动人。让褚延一瞬间被他的笑动摇了心神。

　　褚延垂下眼帘，按捺住自己刚刚偏离一寸的心。他双手交叠在桌面，沉默半响，说：“你——不必勉强，你从来就不是剑霄宗的人，不需要……”

　　“哈！”顾影打断了褚延的话，“哇哦哦，楚宗主你莫不是以为我是怕连累你们剑霄总才被迫去的京城吧？那你可想太多了，我去京城是为了扬名立万的。我要是治好了贵妃，那皇帝老儿还不得赏我黄金万辆啊？到时候我不就发了！”

　　“……”

　　“……那祝你能得偿所愿！”

　　褚延真恨不得给刚才差点动心的自己给上两拳。

　　什么破眼神！

　　顾影笑咪咪的冲他拱了拱手，说“谢你吉言了！”

　　褚延：“请回吧！”

　　褚延说完，顾影本还想再说几句的，还没开口，褚延挥了挥袖子，运着内力直接把他的甩了出去。顾影脚踝灵活一转才免于脸朝地的摔下去，他趔趄了几步站稳后，手指着早已紧闭着的房门，大吼出一声“褚延这是第几次了！我可是你的大夫，你对我尊敬点！”

　　他这句话一说完，褚延的房里干脆连蜡烛都灭得干净。顾影气得鼻子都歪了，但也拿他也无可奈何，只能一脚踹起脚边的碎石头，往旁边树枝上飞去，把树上那本来早已经睡觉的一家五鸟踹起来。小鸟们受到惊吓围着褚延的院子到处飞腾，大晚上乱叫一通。

　　顾影在褚延还没来得及出来锤他之前先一步运着轻功熟练的跑了。

　　他的身影隐藏在茂盛的树叶间，飞过一片片树林来到他在剑宗的住所，药王殿。

　　他一脚踢开了大门，走到前厅，负手站在厅前的牌匾之下。头顶的月光混合着树到底影子一起撒在他的身上，空气中都安静无比，只能听见远处荷塘里偶尔几只青蛙一直‘呱呱’的叫着，听得顾影心下烦躁得很。

　　没过多久，厅后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慢慢朝着前院里走了过来。只见一个高大魁梧但佝偻着背看不出多少年纪的人举着灯笼，来到了院中。他一看到站在台阶上方的顾影，心下一跳，连忙小跑到顾影面前跪下，嘴里‘啊啊啊’的叫着，手也快速的比划着。

　　顾影缓缓低下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在自己身侧跪着的这个人，过了一会，说：“哑奴，这半年你过得可好？”

　　哑奴快速的点了点头，眼神怯怯的看着顾影。他这一抬头，在月光下才看清原来他的脸崎岖不平极为恐怖，一看就是被大火烧过的痕迹。

　　顾影站在一旁看够了哑奴害怕的样子，才轻笑一声，“怕什么，起来吧！”

　　哑奴身体在黑暗中微微颤抖着，手撑着地才勉强站了起来。他一站起来身材更是魁梧高大，他佝偻着背，低眉顺眼的，仿佛怕极了眼前的这个看起来面带笑容温良清秀的青年。

　　顾影问：“哑奴，你知道老宗主和夫人去哪了吗？他们半年前为什么要离开剑霄宗？”

　　半年前，就在顾影离开剑霄宗半个月之后，那时剑霄宗的宗主宣布退位，让他们的儿子褚延接替宗主之位，之后便带着他的夫人一起云游四海去了。当时远在京城的顾影听说这个消息后，大为吃惊，始终想不明白老宗主为什么要带着夫人离开。老宗主是个武痴，从来都只在乎自己的武功，对其他的事其他的人都不太在乎，即便是夫人。他虽待夫人极好，但也绝对不会为了夫人放弃武学，转而带着夫人一起去游历四方，若说他嫌弃他的宗主身份妨碍他练武了，所以才退位给褚延的，顾影还稍微信一点，但是现在这个理由嘛……

　　顾影环抱着胸，手指轻轻的敲打在手臂上，细细的思考着。当初他走后的这半个月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不然的话即便夫人真的跟着老宗主走了，也绝对不会这半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

　　哑奴双手开始比划着：不知道老宗主和夫人去了哪？可能只有宗主知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离开剑霄宗，只知道有一天突然传消息说老宗主退位给少主了，后来才传言老宗主带着夫人一起云游四海了。

　　顾影撇下眼睛，低垂着头看着地上被拉得长长的影子，思考了会儿哑奴的话，半响，问：“那你还记得在老宗主退位前几天，宗中可有什么异动？”

　　哑奴沉思了一会：我记得在老宗主离开前的有一天晚上，在无量殿里那天晚上灯火一直燃到早上才停歇，此后宗主还下令，不准闲杂人去无量殿，直到宗主即位之后才解了禁重新像往常一样。

　　顾影“这半年内宗内可还发生了其他事没有？”

　　哑奴：宗内有一段时间里，忽然有好多人受了伤。听说是去清理骏绕峰崖底发现的一群怪物，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月才完全清理完成。

　　顾影听到骏绕峰崖底这几个字，眼底就流转着奇怪的光芒。他沉默的看着哑奴的手语，“没了？”

　　哑奴摇摇头。

　　顾影轻弹了下衣袍的灰尘，抬头望着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沉思片刻。忽的，他左手手腕处出现了一个墨绿色的藤条状的物体，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缠绕至顾影的手指尖，他伸手在那藤条上轻截下一小条藤叶，丢给哑奴，说：“赏你的！”

　　哑奴高兴的跪下接过那一小片藤叶，‘啊啊啊’的叫着，然后一口将那藤叶吞下腹。

　　顾影：“回去睡吧！”

　　哑奴朝着顾影的方向磕了个头，高兴的像个傻子似的，乐颠颠的捡起丢在地上的灯笼，回到自己的房间内。顾影也早就在说完那句话后，仿佛一阵风似的飘然离去。

　　两人都走后，一个夜起的弟子，路过池塘撒尿时，忽的对这寂静非常的夜晚感觉有点不对劲。平常夏天的夜晚，池塘里的青蛙都‘呱呱’的叫着，毫不停歇，可今天却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那弟子提起裤子，疑惑的走到池塘边查看，可一走近就看见一池塘青蛙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不禁吓得大叫一声，左脚拌右脚，手忙脚乱的跑回了自己的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