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云何日归》原木秋

29、第 29 章

　　褚延通过姜静竹和族长的话，大致拼凑出了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十年前，年仅十八岁的姜静竹因为违反族规，私自豢养药人。

　　被赶下山后，她也依旧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继续找了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继续制造新的药人。

　　那时，她一个人住在山间，很少下山。

　　偶尔下山一次，就是为了，从山下拐带点人上去做药人。

　　如此长久以往，每次路过那片山时，总会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踪，路过的人听闻此言后，大多数人会特意绕开那片大山，从另外的方向走。

　　但也有一些不信邪的执意要从那片山走过去。

　　运气好的，没碰到姜静竹自然安然无恙的走了过去，运气不好的，直接被姜静竹迷晕带回山里面去。

　　姜静竹在山里待了整整一年。最后一次，她终于踢到了铁板。

　　她无意间带回来的一个十五六的小孩，居然是江湖颇负盛名的半月山庄的少主。

　　半月山庄的人发现少主不见了，立马进山展开了搜索，但还是晚来了一步。

　　半月山庄的少主因为姜静竹下药太重，找到的时候，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半月山庄的人彻底愤怒，不但把姜静竹这一年里待的老巢全都剿灭了，还把她精心饲养的药人全给杀了。并且发出江湖追杀令，全力追杀她。

　　姜静竹东躲西藏一个多月，一路向北，跑到了永安镇，躲进客栈里的一间房中。

　　这房里住的人，名叫荆雅素，她是常州第一大家族荆家的大小姐，也是剑霄宗当时的宗主褚镇的未婚妻。

　　荆雅素本有自己的爱人，可碍于父母之命只得不远万里来到剑霄宗，嫁给一个她不爱的人。

　　她每日以泪洗面，最后在成亲前的最后一天晚上，她决定自裁，喝下了她早已准备好的毒药。

　　姜静竹一直躲在床下，听荆雅素哭了半天，然后等她死了之后才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姜静竹看着荆雅素早已失去血色的脸，忽然想到了一个注意。

　　她如今当初被人追杀，还受了重伤，即便是换了一张脸，也难以逃过半月山庄的追杀。还不如乘此机会，用荆雅素的身份，先安稳度过这段时机，养好伤后，再另做打算。

　　姜静竹想好便做，立刻做了一张人皮面具，附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又偷偷把荆雅素安葬在城外。

　　等把这些事全都搞完后，好不容易躺床上睡了没一会，就被人唤醒了。

　　洗澡，梳妆打扮，换上喜服，盖上盖头，送上花轿。

　　姜静竹一整天浑浑噩噩，晕头转向的就把婚礼给办了。

　　那天晚上，姜静竹没忍住，还没等到褚镇回来掀盖头，就困得睡了过去，旁边的丫鬟婆子怎么唤都不醒，把她们给急坏了。

　　这时褚镇穿着一身喜袍，浑身的酒气，但脚步沉稳不像是喝醉的样子，走了进来，他问：“怎么了？”

　　荆雅素的陪嫁丫鬟，面露难色，手足无措的说：“我家姑娘，她，她……”

　　褚镇走进，“睡着了？”

　　陪嫁丫鬟局促的站在一旁，眼中着急的冒出几滴水花，她慌忙解释道：“宗主，我家姑娘她平时不这样的，她、她是今天太累了。”

　　褚镇笑笑，安慰道：“没事，今日也把我给忙累了，她一个柔软女子撑不住也正常。你先下去吧，没事的。”

　　屋中的人都走完后，褚镇把姜静竹头上还盖着的盖头，掀开。看着她睡的如此的香甜，也不自觉的一笑。

　　成亲之前还以为他的妻子会是一个无趣死板的女人，如今看来还不错！

　　褚镇坐在一边，细细的看着姜静竹的睡颜中还皱着的眉头。

　　他伸出手按压在姜静竹的眉心，轻柔的揉捏着，想要把姜静竹的眉头摸平。

　　姜静竹忽的嘴里嘀咕着，“好重。”

　　褚镇附耳听见了，皱着眉，才发现姜静竹头上珠钗还没有取下来，怪不得她喊重。

　　他小心翼翼的取下姜静竹头上的珠钗，再把她身上穿着厚重的衣服脱下，然后两人一起平躺在一张床上睡下。

　　一晚过去，姜静竹早上醒来后虽然很惊讶，但还是记得自己昨天成亲了。

　　褚镇起来后，姜静竹表面镇静着，内心还是很忐忑。

　　她告诉褚镇说，自己刚来剑霄宗水土不服，身子不适，要和他分房住几个月，等她适应了再一起睡。

　　褚镇短促的笑了下，眼中含着调侃，“水土不服？可我看你昨天晚上睡得挺好的啊！没觉得你哪里不舒服的样子。”

　　想起昨天晚上，姜静竹脸色一红。前天晚上忙了一整晚，睡都没睡好，就被抓起来搞这搞那，昨晚是真没忍住就睡着了。

　　姜静竹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下，“反正我现在身子不舒服，你若是不想被我传染上的话，那你就赶紧去别的地方去住。或者让我去别的地方也可以。”

　　“不必了，你就在这住着吧！你不愿意我也不逼你，”褚镇揉了下姜静竹的长发，“我给你时间，等你愿意的那一天。”说完，褚镇的起身离开。

　　而姜静竹还在回味着褚镇的留在自己头发上的触感。

　　就这样两人过起了，勉强算是和谐的夫妻生活。

　　姜静竹本想等自己的伤养好之后就离开这，可是面对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褚镇她犹豫了。

　　她每次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可是每次都无法彻底的离开。

　　再后来，姜静竹怀孕了，看着自己日益长大的肚子，还有满眼都是她的褚镇，她终于下定决心不走了。自从她被父亲赶下药王山后，她就再也没了家。

　　可是现在她有了家，她过得很幸福。

　　可是在她幸福生活的背后，一直被她忽视的问题也逐渐浮出水面。

　　她的脸因为长时间带着人皮面具，而开始渐渐长出红点，最开始时姜静竹还能抹点药膏，缓解下症状，可是后面就连涂上药膏也没有了。

　　姜静竹开始慌了起来。她摸着自己已经八个月大的肚子，独自想了整整一夜，决定把事情真相告诉褚镇。

　　她酝酿了好几天，就在她终于鼓足勇气，去面对褚镇时，褚镇忽地送了她一个竹蜻蜓。

　　姜静竹看着手里的竹蜻蜓问：“这是什么？”

　　褚镇笑着说：“你忘了？我们小的时候就是因为这竹蜻蜓才认识的，那时候你才五岁，……”

　　褚镇接下来的话，姜静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宛如雷劈一般身体僵直的看着手中的竹蜻蜓，只觉得手脚冰凉。

　　她一直以为褚镇从没和荆雅素见过面，他们的婚约也只是父母那一辈强行给他们按上的。

　　结果他们却是小时就见过了，并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褚镇还一直清晰的记得他们小时候的事情。

　　褚镇皱眉，担忧的看着姜静竹，“雅素？雅素，你怎么了？”

　　姜静竹目光空洞的看着褚镇，听着他嘴里喊着‘雅素’，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她捂着肚子，向后倒去，褚镇惊慌的接住她的身躯，声音嘶哑“来人，快来人！去把温医师带来。”说完，褚镇一手抄起她的双腿，把姜静竹打横抱起。

　　经过一天一夜的混乱，姜静竹生下一个男婴。

　　褚镇抱着孩子，满脸笑容的坐在姜静竹床边一脸温柔的看着她，说：“雅素，快看。这是我们的孩子，我准备给他取名叫延，你觉得如何？”

　　姜静竹抬起虚弱的手，眼中带着淡淡忧愁，勉强摸了摸孩子的脸颊，“你决定就好。”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姜静竹再也没法把自己的秘密对褚镇说出口。

　　逐渐，脸上的红点越来越严重，甚至发展成了红斑，蔓延在整张脸上。

　　那时她每次乘着褚镇不在时，看着自己变成这样的脸，心中的难受无法用言语表达。她总是安慰自己，里面那张脸烂了就烂了吧，只要最外面的那层脸没烂就好。

　　这些年，她习惯了荆雅素的脸，习惯了褚镇喊她雅素，也习惯在所以人面前装作优雅得体的模样。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自己强迫自己接受就能解决的。

　　姜静竹在一日一日的岁月中，终于活生生的把自己逼疯了。

　　在她的意识里，生下褚延，和褚镇成亲的是荆雅素，而不是她姜静竹。

　　她对褚延充满着敌意，她想要除掉‘荆雅素的儿子’。

　　十年前，她终于忍不住了，借着秦嵘的手，把她精心研制出的毒药送进出延的嘴里，让他受尽苦楚再自我了断。

　　那时她看着褚延在病床上，被这毒折磨得毫无人形，她心里畅快得很。

　　每一次在褚延生命垂危快要撑不下去时，她就会适当的出来给褚延吃一颗缓解毒性的药丸，让他继续活着，继续受着这苦。

　　姜静竹的心性在这几年变得彻底，褚镇早就有所察觉。

　　姜静竹暗中谋害无辜的人，将他们制作成药人，而这些褚镇早就知道，并出手替她抹平纰漏。

　　可是一次又一次，褚镇无法面对，变得如此偏激，狠毒的妻子。

　　他没办法面对被姜静竹害死的人，也没有办法面对现在的姜静竹。

　　他选择躲了起来。

　　褚镇对外宣称闭关，谁都不见。

　　他知道姜静竹整个人都变了，她不再像他们刚成亲那会儿，那样活泼开朗、古灵精怪、无忧无虑。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姜静竹竟会把毒手伸向褚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