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后孤成了敌国皇后》江上吟风

13、临华殿

　　我到了临华殿后没多久，皇帝的一道旨意便晓谕六宫——四月十日，吴朝举行今年最后一场春猎，三品以上嫔妃皆可参加。

　　当然，嫔妃有诸多限制，如果被发现与外臣相谈甚欢，可是要被怀疑甚至惩处的。

　　不论如何，这个消息还是让宫里暂时沸腾了。很快，秦牧、张俊辰、柳成念这三大妃便都来到了我宫里。

　　“卫大人，春猎的事是你开口求陛下的吧？真不愧是我们的好贵妃大人，这么为我们着想，让我们闲出鸟的生涯有所指望。”刚行礼完毕，秦牧就眉飞色舞道。

　　“这个，其实是陛下想打猎。你的眼神收一收，我真的害怕。”我嫌弃道。

　　“对对，一时高兴就忘了……大人不用谦虚，哈哈哈。”秦牧果然不再每时每刻都拿眼神放电，正常了许多。

　　我不置可否，忽然又想到秦牧昨天还生生改口叫娘娘，今天怎么又叫回大人了。

　　不知道，他们听到了什么传闻，一大早就跑来我宫里。现在，恐怕是以感谢我建议陛下春猎为名头，来获取八卦的吧？

　　不过，这次我还真错怪他们了，他们这次的确是借春猎引出别的玩乐事宜，以让后宫生涯充实一些。

　　“大人，长日无聊，不如与我们一起推牌九？”柳成念终于悠然道。

　　我有些不可置信，在皇帝随时可能召见我甚至来我宫里的时候，商议共推牌九，是何居心？

　　“不，我更喜欢叶子戏。”叶子戏不和牌九一样，非要多几个人才好玩。三个人玩叶子戏，也有意思得很，而且纸牌轻便易携带，更容易藏。

　　三个人见我拒绝，倒也并不着急，很快抛出了他们的真正意图。

　　“叶子戏没什么好玩的，最近从高卢传过来一种纸牌，叫扑克。一些显贵已经偷偷在玩。”张俊辰一脸神秘道。

　　高卢？我思索片刻，想起了是哪个国度。

　　我记得，自从西边的英吉利搞君主立宪之后，中原就封锁了与那边一切王国的接触。不过，南朝商业发达，并未实行海禁，民间的确还会和海上的商队往来。

　　那么，就算欧罗巴洲在西部，也可能会通过海上贸易与南朝人接触。他们那边的物品传到这里，并不奇怪。

　　“都是纸牌，不过是换了一种玩法，你们就着魔了？”他们不会是为这种小事而来，想求我在陛下发现扑克传入后，不要下禁令吧。

　　“真的很好玩……大人玩过就知道了。”

　　“而且牌九也实在无聊，几个点数比来比去有什么意思。最近闽南那边传过来的雀牌才叫有趣，也叫‘麻雀牌’，和牌九一样都是以竹或骨做成。”张俊辰又开口。

　　我哦了一声，不置可否。柳成念丝毫不慌，胸有成竹道：“前些日子，阿姐进宫看我时送了几副雀牌，卑职不敢独占，特送一副给大人。”

　　“好，先放那里。”

　　“那就不打扰大人了。”

　　三个人很快告辞出门，殿内重新只剩我一个。我展开桌上的包裹，取出一块白玉一般的骨牌，上面的图案居然是个“发”字。

　　这骨牌怎么还能以文字做图案，没有点数要怎么玩？我甚是奇怪，然而此刻并没有心思多探究它，便直接放回雀牌收起包裹。

　　站起身的一瞬间，我感受着身体隐约的不适，不由得有些好笑。习武没有让人浑身酸痛，其他不可言说的事倒是做到了。

　　李云倾现在，大概还在上朝，如果没有大事，朝臣参拜完皇帝后就可以退朝了。倘若有大事，说不定能商议一两个时辰，那才叫头疼。

　　皇帝总是忙得没有空闲时间，我连做皇子的时候都是那样，对此深有体会。

　　我胡思乱想着，转身走到卧房，按从前的习惯补眠。可一旦安静下来之后，我竟然……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昨天的画面。

　　当时顺其自然沉迷其中的时候，不曾觉得有什么，第二天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一切早已超出了我的想象。原来我也是会沉迷声色犬马的人？

　　看来，江南的繁华和安逸果然易侵蚀心智。今天她再过来，我要怎么面对她……

　　就这样一时懊恼一时释怀，偶尔又觉得十分羞耻地胡思乱想着，我终于逐渐睡着了。午后，我被温言叫起来，吃了一顿略迟的午饭。

　　用过中饭后，我便走到殿外，站在院中的桃树下发呆。此情此景，不由得让我想到昨天告知我很多真相的李云倾，和我的父母。

　　旁边的温言跟着我静默了半晌，才说道：“陛下一直在前朝，并未回后宫，应是在忙政事。”

　　我嗯了一声，那么她现在大概在崇政殿旁边的延和殿中休息。下朝后轮流接见臣子和安歇，一般都是在延和殿，从前齐朝也是这样。

　　我有些焦躁地来回踱步，她不在后宫，去福宁宫求见也见不到人。倘若直接在那里等着，也未必能让她早点回来。

　　意识到我居然想让她早点回来后，我不由得心中五味杂陈。果然色令智昏，看来现在要想个办法转移注意力。她都没有沉迷到下朝之后立刻想见我，我居然如此焦躁难忍，实在不像话。

　　“温言，你在宫里多年，觉得父皇是怎样看待后宫诸嫔妃的？”我开口问身后的人。

　　我刚入宫时才8岁，父皇给我安排伺候的人里，温言比我大五岁，我最开始还会叫她温姐姐。

　　最初，我身边掌一切起居事宜的最高女官并不是她，而是一个更为年长的姑姑。后来我对温言更信重后，才提拔她为第一女官。

　　“永和天子究竟如何想，奴婢也不知，但自从宸妃娘娘离宫之后，陛下便甚少踏足后宫。”温言想了片刻后，才开口。

　　“哦——这样。”我随口应了一声，其实这我也知道。

　　“殿下回宫后，陛下更是惩处了一批陷害宸妃娘娘的人，亦冷落了皇后。可见……陛下的确挂念您的母亲，其他嫔妃望尘莫及。”

　　我笑了笑，再挂念，三宫六嫔也一样不少。我的好哥哥，萧皇后之子，我回宫后的死敌太子殿下，给我朝堂与后宫的生活添了不少腥风血雨。

　　当然，最后他随着萧家一起陨落，被废为庶人，圈禁宗人府。而且，后来他在里面竟然直接病死了，我本来在犹豫要不要动手斩草除根，这样一来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父皇只有太子这一个儿子，此外连我在内还有三个公主。当然，有很长一段时间，朝堂民间都认为公主只有两个。

　　自从太子被废后，我在民众眼里就成了唯一的继承人，可没等我被封为太子，我就南下和亲去了。

　　于是，民间受南吴影响，觉得女子也该与男子享受同等待遇的人等到了机会。他们开始呼吁皇帝把公主立为皇储，而不是找宗室男子过继。

　　关于这一点，我不知道父皇怎么想，不过我十分赞同北齐也进行改制，和吴朝一样男女平等。毕竟，这是早晚的事，历史潮流不可阻挡。

　　想了一大圈，从父皇对母亲的深情，想到他的几个儿女后，我不由得又想起李云倾。此刻我更深刻地意识到，如李云倾这般能真正只钟情一人的帝王，实在难得。

　　我在桃树下久久的站着，微风拂过，洒落的花瓣比昨日更多。看来要不了多久，花瓣落尽后，便会如这时节的正常桃树一般结果了。

　　下午，我百无聊赖，于是回房间看话本。但话本很快就看完了，我便又来到院中投壶。

　　怪不得秦牧他们把牌九和叶子戏的新玩法看得如此重，宫里能玩的东西实在太少了。嫔妃在宫中能做的事，就是打发时间，以及等待陛下。

　　投了半晌的箭，就在我终于忍不住准备动身去福宁宫求见时，一个宫人从院外快步走了进来。

　　“娘娘，陛下来了。”

　　我扔了手中的箭，连忙向外面走去，迎接圣驾。还未走至院门，李云倾便带着一众侍从转了进来。

　　“臣恭迎陛下。”我拱手行礼。

　　“免礼。在玩投壶？”李云倾含笑看着我，也发现了我身后的投壶。

　　“是。陛下要玩吗？”

　　她认真看着我，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似乎好几天没见到我一样，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掩饰地咳了一声，心想看来她是没心思玩了。

　　“温言，把它收起来吧。”我扬声说道，温言应了一声便去收拾。

　　李云倾回过神，笑了一笑，说道：“宫里能玩的东西有点少，是有些无聊。你好久没出过宫了，不如从明天开始……白天也出宫玩玩？”

　　我眼前一亮，有些止不住的欣喜，开怀道：“谢陛下。”

　　李云倾神色阴晴不定，认真打量我一会儿，最后归于平静。我有些不自然地转头看看，心想我就算很想她，也还是觉得白天能出宫太让人开心了。

　　也不知道她允我出宫是体谅我，还是试探我。我这么高兴地答应，她不会恼羞成怒吧……

　　这样想着，我连忙开口补救：“不过不用了，臣这几天不出宫也很好。”

　　李云倾笑了一下，淡然道：“白天尽管出去，晚上尽量回来。当然如果不方便，就直接在宫外歇下吧。”

　　“是。”我也仔细看着她，想从她的神色里找出一丝破绽，不过她的确是一副很体贴的样子。

　　“陛下今天政事很忙吗，可有疲累？”我只好放下这一节，转而问道。

　　“还好，都习惯了。”李云倾无所谓地笑笑，拉着我向殿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