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不过三代》菩提一物

2、二·老大爷想家了

　　我小的时候其实特别喜欢穿颜色鲜亮的衣服，反倒是长大了更偏爱那些灰扑扑的类型，每次逛街都雷打不动的一眼相中黑白灰系列，搞得我妈现在给我买衣服都没有什么激情，只能够在我并不在意的鞋子上面大做文章，但即便如此残念我的穿衣风格，她老人家也不至于把我十岁的照片拿来做屏保吧！瞧瞧这鲜红的大脸蛋子和油乎乎的嘴，到底是谁在折磨着谁啊！

　　在亲娘的面前，我的强烈抗议总是显得那么微弱而且多余。

　　就算我自己偷摸摸的换掉了，估计转过头赵女士能够给我换一张更丑的上来。

　　算了。

　　我在这个残酷的社会摸爬滚打的十几年，终究还是对比我更强的强者低下了头，或许这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真理吧，谁让我现在没什么钱，还是靠赵女士养着的小白眼狼呢。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在我满怀对自己忍辱负重的敬佩之情时，一旁见我原地发呆许久的女服务员走过来。

　　那是和一楼前台小姐姐完全不同风格的颜值暴击，人家见我傻愣愣的看着她反而露出了一个带着小小梨涡的笑脸。“如果您想去洗手间，可以往左手边，如果是要下楼接人在右手边。”

　　哦吼。

　　我一脸感激的朝主动过来搭话的小姐姐点头，心里却感慨着高级酒店的服务质量。

　　果然赵女士说的是对的，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这区区三颗星星都这样，那大城市里面有五颗星星的酒店服务，岂不是让客人住的都不想走了？果然有钱人的快乐，我们想象不到啊。

　　日常感慨有钱人真好，我原本想要直接坐电梯下楼的脚步一顿。

　　决定在不知道老爸什么时候过来的情况下先去一趟洗手间，‘顺便’玩会手机。

　　可惜我爹显然还是了解我的，在快到的前五分钟给我妈手机发了条消息，上面的名字却表明这条消息是给我的，让我快点准备去楼下接他们，不要耽搁时间拖拖拉拉的，至于被这么直白戳穿了小心思的我则是气闷遗憾的删掉了短信，老老实实的提起裤子准备出去洗手接人。

　　然后在大理石质地的洗手台那里，我和一位打扮时尚正对镜补妆的女人撞上了视线。

　　有点眼熟。

　　我的第一反应让我对身边正在涂口红的女性多了几分好感，但到底对方还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我感慨完了之后就收回视线准备涂洗手液洗手，而就在我玩心大起想要搓泡泡的时候。

　　身边那个已经补妆完毕的女性对着镜子笑了笑，面朝我的方向，主动开口了。

　　“你就是明奶奶家的彬彬吧。”听到了我妈的名字和我自己的名字，我停下了正在搓泡泡的双手扭过头看向她，似乎有些不理解对方为什么认识自己。“你应该是刚刚才赶过来的吧。”

　　“嗯。”我冲掉了手上的泡沫，有些迟疑的说道：“请问您是？”

　　“从辈分上来说，我应该喊你一声小姨妈。”

　　被看起来就比起年长，穿着打扮也相当成熟的女人这么一喊。

　　我觉得我的腿有点软。“因为爷爷是你母亲的堂兄，所以你的辈分比我高。”

　　“等等？”我从自己浑浑噩噩的意识中分出来几分清醒。“那我外公···”

　　“你外公是我太爷爷的兄弟，你难道不知道吗？”

　　从头到尾没有对自己进行过自我介绍的女人笑容灿烂的说道：“你外公。”

　　“可是有九个兄弟哦，我太爷爷行二，而你的外公行五。”

　　这会我心里已经信了对方说的话，因为我外公在平时常见的几位亲戚口中，确确实实都是被尊称作‘五爷爷’的，就是我自己没有往这方面想，甚至还跟老母亲吐槽过在家里想看新闻联播但是抢不过我，最后还委屈巴拉在媳妇女儿面前哭鼻子的老爷子哪里值得被人尊敬了。

　　结果最后还是我被知晓情况的赵女士修理了一顿，我外公出马劝架这才停手。

　　“九个兄弟？”我心想，这太外祖确实挺能生的啊，不过以前那个时候，多子才多福，而且当时还没有现在这样成熟的避|孕措施以及医疗技术，夫妻白日忙完农活晚上没事就行房事，过后要是有了孩子就直接生下来，完全不会去想养不养活的起的。“您是二爷爷那边的？”

　　“是，我太爷爷早年躲避战乱举家搬去了台湾，这不是老人家想着要落叶归根吗？”

　　女人伸出手整理自己鬓角的头发，轻声说道：“所以作晚辈的当然也要跑一趟。”

　　“这样啊。”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突然感觉到了口袋里面手机的震动。

　　发现自己一门心思的跟人家小姐姐聊天，连门口到地方的亲爹都忘记了。

　　于是连忙同似乎还有话讲的大侄女道别说明缘由，脚步匆匆的下楼。

　　※

　　“奶奶。”我从小是被外婆带大的，称呼上面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我爷爷是不是有九个兄弟啊，他排行老五，结果往上面排的几位老大爷想家了，所以安排人过来我们才聚餐的。”

　　我外婆和外公一个性格强势，一个则是相比较之下有些软弱。

　　两个人成婚多年一直到我外婆三十八岁的时候才有了我妈这么一个独苗苗。

　　所以夫妻俩都把赵女士捧在心尖尖上，连带着她生下来的我也爱屋及乌。

　　只不过比起更偏心赵女士的外公，我外婆显然在手把手养育我十几年的时光中，被我的可爱以及乖巧所打动，彻彻底底的成为了我这个阵营的小伙伴，见我好奇打探大人的事情也不觉得奇怪，反倒是抓着我的手优哉游哉的走在前面，把走路更慢的丈夫甩给女婿，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倾听我的问题，见我推测的八九不离十这才看我一眼，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那我爷爷不会是什么大家子弟吧？可是没道理啊，奶奶你不是学都上不起？”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半点不敬的意思，但是老人家年纪大了总是喜欢怀念过去的。

　　而我就是那个被抓壮丁留下来听过去那些故事的倒霉蛋，偏偏我外婆翻来覆去就是说她以前没出嫁的时候和两个妹妹过的苦日子，自己上两年学就出来打工的事情。“您跟我说说呗。”

　　“以前跟你讲的时候嫌我唠叨，现在好奇了？”

　　外婆就是那种最典型的嘴硬心软，哪怕话说的不怎么好听。

　　但是我撒娇卖乖她也松口大概说了一下我外公家的背景。“你爷爷家里有九个兄弟，只不过你大爷爷和四爷爷是大房太太生的，你爷爷和后面的几个兄弟姐妹，都是二房太太生的。”

　　“我爷爷行五，但是我只见过六爷爷和八奶奶，没见过九爷爷和七爷爷啊。”

　　“你九爷爷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了，七爷爷在打战那会，也没了。”

　　我是文科生，对于近代史的残酷也是有了解的，听到这里就讷讷不敢说话了。

　　“大房家在战争开始前就卷铺盖避难去了，几十年没有联系，现在突然跑回来说什么落叶归根的话，也不知道是要笑死谁。”虽然我没有继续说话，但显然外婆已经被我勾起了倾诉的欲望。“不过你爷爷刚出生那会按照规矩，是在大房夫人膝下长大的，对大房的几个哥哥很有感情，虽然当年埋怨他们说走就走，但现在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这个年纪也都不在乎了。”

　　这话确实说的没毛病，我外公这个人耳根子软，有特别重情义。

　　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吃亏，后来娶了我强势干练的外婆这才好了点。

　　“那大房那边的人感觉混的还挺不错啊。”我酸溜溜的说道：“都在欢怡请客。”

　　自家人了解自家人，平时常有走动往来的亲戚家里什么条件大家心里都清楚。

　　要说为了迎接许久未见的亲人，也不至于选在欢怡这么一个豪华酒店。

　　反倒是之前我在洗手间遇见的都市丽人，就是一副会大手笔不在乎钱的样子。

　　“行了，到地方了。”

　　外婆老远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等着的赵女士，拍了拍我的手臂。

　　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说道：“你也别好奇问你妈，以前的事她知道的也少。”

　　我觉着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但还是应了下来，没有继续追问。

　　至于后面的事情就跟我这个还在读书的小辈没有什么关系了，几家亲戚一个比一个热情的朝之前我在洗手间遇到的女人走过去，我也跟在赵女士的身后过去认了脸，也知道了人家的名字叫做赵羡，现在正在上海那边工作，有一个关系稳定的恋爱对象，今年已经二十四岁了。

　　赵羡生的很好，之前我在洗手间碰见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

　　但是她和我妈赵女士站在一起的时候，我又觉得她不如我妈好看。

　　“那是，你妈可是我们家最俊的姑娘！”

　　听到我的感慨，外婆理所当然的说道：“你外公年轻的时候就是长得好看招小姑娘。”

　　“不然我也不会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