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是神明啊！》陈相因

7、回洛阳了

　　不过我并没有见过她醒来的样子，因为她家相关的人找来了。原来她所在的地方离我并不远，只隔着几个院子而已。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伤成这个样子的，不过别人家的事情也不好过问啊。只是听说她本人并不想走，但是我们也没有打算留下她，虽然说原本可以让她做个丫鬟什么的，但是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结果没想到相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她就被其他人带走了。虽然想拦着来的，但是对方气势汹汹的，我又是在亲戚家做客，最终决定权还是由亲戚做主吧。我将来路不明的人带回亲戚家，他们本来就有点看法了。没办法，一时情急嘛，就忘了送去旅店了，直接带回了我暂时居住的地方。
　　这就是无缘吧，我很想说话的，但是姐妹说得对，帮忙治伤就不错了，救人救人，你要救多少人？你救得过来吗？万一你救的是坏人呢？万一你招惹的是不能招惹的人呢？你解决的了么？非要给自己，给亲戚添麻烦吗？不要多管闲事，不要自作多情，不要贪得无厌。
　　虽然也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凉薄了，太过懦弱了，太过薄情了？她都一身伤了，回去会有很好的生活吗？会受到公正的对待吗？会有美好的未来嘛？我突然想到了陆茶，我不要陆茶过这样的日子，就算他不是陆茶又怎么样？就算她是陆茶的替身又如何？作为大晋朝的子民，难道不应该平安且快乐地活着吗？我有一瞬间想要冲出去，打算用不多的钱赎下来，就算是借钱也要把人救下来，让她自己选择，大不了我回到洛阳在拿压岁钱还给姐妹。
　　姐妹意识到我的情绪，她们拦下了我，她们觉得我在做多余的事，别人家的事根本就不是我们所能干预的。你能干预谁？干预自己，干预别人，还是干预天下？收起你那可伶的、愚蠢的、善良的内心吧。总之，她们绝对不放任我做多余的事。
　　我错了吗？我错了吗？我真的错了吗？错的是我吗？怎么又是这句话？不要干预别人的家事，我也不想干预的，我只是想让她过得好一点，这样也不可以吗？这样也算是过界吗？这样也算得上是善良太过吗？也许吧，也许我真的是将世间想得太简单了，大自然有大自然的运转规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人生，又怎么能随随便便地肆意改变呢？于是在我不知不觉之中，我又变得懦弱了。可是又能怎么办呢？这不是我家，我不能和那帮凶神恶煞的人打起来，我打不过的。我救别人，别人不会救我的。我没有办法，我只思念陆茶。
　　也许之后的事情告诉我，我做的事终究是错的。是没有意义的，是不被需要的，是被人厌弃的。我懦弱的结果，就是错过了陆茶，错过了与她感情相近的一切时间、机遇、生活，我失败了，我失败的彻底，可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败。
　　所以我不再允许自己懦弱，不再允许自己被别人左右，不再让自己的判断被现实打断，我终于在另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救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姑娘。她不是别人，她是我沾有远亲的表妹。我决定我要对她好，就像对陆茶好一样，就像对那个不知名的没来得及救出的姑娘好一样。我看着她就像看着别人，也像在看着自己。我在弥补自己的过错，弥补自己的软弱所犯下的错，弥补自己因为懦弱而错过的也许应当是美好的人生。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懦弱也许并不是错，对于错的人，懦弱从来都不是错。我所有的执着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直到某一天，在我的执念已经消亡的很久很久的一个平常的一天，我见到了对我满心欢喜的最重要的陆茶，虽然她没有笑，我知道她内心是欢喜的。我是怎么知道的呢？我不知道，我就是知道。
　　以及因为执着出现的另一份执着，撑起了自己的以及其他人的人生，成为大晋朝万万人里不值一提的、平淡无奇的、随处可见的普通的感情，在意的信念，流逝的时光。就在大晋朝的时间里，命数里，挣扎里闪闪发光，熠熠生辉，随政治沉浮，随天地变换，随分崩离析，随聚合有时，随感情变化，随信仰坚持。虽不是天下荣耀万世的存在，却是生命犹燃幽光的永恒。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那是我年老以后满腔悲愤，山河破碎的惶恐，苦苦思虑的无法回到的从前了。那时候也不过是剩下一句，若是她们还在多好，若是她们还在多好啊。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我在长江和黄河都见过好多人的，可是时间终究是有限的，人数也是有限的，我并没有见到我日思夜想的陆茶。有时候甚至觉得，她是不是在躲我，她是不是再也不会见我了，又想到她可能根本就不记得我，这个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我也不那么伤心了。我还是充满期待，我还是对她依赖，我还是相信未来。
　　回到洛阳之后的我，虽然在长江水边待了一阵儿，还是更喜欢洛水的风景啊。自然风光，俊男靓女，开心快乐，自由洒脱。
　　这天我和往常一样跑到洛水旁边散步，心里还是期望陆茶会出现在我眼前。虽然说，我也只是这样想想啦。不过，有一点好处是，听说今天有很漂亮的花舫可以看呢。说真的，谁不喜欢漂漂亮亮、花花绿绿的好看的事物啊，还有超多富贵荣华可以看，吃着蜜饯，看着船，有何不可呢？
　　于是我和陆星萤出现在了洛水花舫旁边，正当我们想着要不要踏上一艘船去玩乐的时候，前面的船只传来了一阵骚动声。听声音，他们好像在欢呼什么，听声音，好像是在说郡主，县主，侯爷之女，王爷之女什么的。
　　哇哈哈哈，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好多千金姐妹花出来玩啊，都是非富即贵啊。这种情况，我一定要小心谨慎，避免麻烦，千万不能被这些勋贵寻了错处去。这些有权势的人，总有几个人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东西，难缠得很。若是被盯上的话，可就麻烦死了。虽然以我和陆星萤的家境，她们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但是麻烦嘛，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小心使得万年船，该注意时就要注意。
　　就在我和陆星萤打算离这里远一点的时候，人群中爆发出了欢呼声。我和陆星萤也很好奇，便回头望了一望。这一望不要紧，满眼看去，皆是美女帅男啊。谁享福了啊，谁羡慕了啊，谁心动了啊，是道路旁的围观群众啊！顾不得人多，顾不得危险，顾不得避讳，我们就要往前跑。
　　是为了看美女吗？是为了看富贵吗？是为了美男么？都不是。是为了看热闹。最重要的是，我在人群中的恍然一眼，我发现了一个看起来面熟的人。虽然我确定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但是她的眉眼，她的气质，她的冷漠和陆茶太像了。
　　是陆茶吧？可能是吧？大概是吧？也许是吧？根本就是她吧！我怀疑，我激动，我冲动，我快乐，我自信，我确定，我相信，她，就是陆茶，我朝思暮想的，健康美丽的长大的陆茶。
　　陆茶！天啊！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自己日夜思念，寝食难安，想见却无缘相见的陆茶！我的神明！我的神女啊！
　　我已经看到过太多和她背影相似的人了，无一是她，无一不是她。这次真的是她，我就知道。我不会认错的。你的脸印在我的心里，我每天都会想你一遍呢，虽然说有的时候的确会忘记，但无论什么时刻总会想起来的。
　　都过去五年了，五年了，五年了，你终于出现了。现在的你简直比男子还美！你变得更美，更潇洒，更冷寂了。犹如青山挺拔，又如青石清冽，更如美玉无瑕，自己就是一道风景，自身魅力无限。既可招蜂引蝶，又可渐起微澜，让人心神所动，诱人眼波流转。
　　我要叫她六六，好亲近的名字，只有我能叫的名字。我希望你六六大顺，福泽满身，神明就是如此啊！
　　你自长江而来，泛舟洛水之上，是我见到的最美的神明。
　　“嘿嘿，我就知道会再次见到她！她总会出现的！毕竟她还有陆家这个去处，不可能永远不回来的！”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在内心大声喊道。兴奋至极的我再次跑向她，她的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会告诉她，我这些年都没有忘记你哦！甚至很多时候都在思念你，时时期待着与你重逢的那日。你知不知道，这已经是我们第四次相见了，还是说你根本就不记得我？你从来都不记得我么？也是，在你的记忆中，我从来都没有跟你说过话吧？我还真是胆小又懦弱啊，机会错过了一次又一次。但是这次，我不会再错过了，我终于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喜笑颜开地望着你了。
　　“呐，我叫丛莲兮啊！陆茶，这一次你可一定要记住啊！我可记了你好久好久呢！不能这么不公平，你也要记住我的名字，这样以后我们就可以做好朋友了。”我的内心这样想着开场白。我准备的甜枣的粽子，清香的绿茶，美丽的山茶花终于派上用场了。我会给你带好多好吃的，你不吃也没关系。反正不吃的我还可以吃嘛。
　　就在这一眼万年中，我看到陆茶慢慢地跟着这些贵女出来。原来你过得更加富贵了吗？难怪根本不记得我啊。枉我这么长时间的担心你，我真是太自恋了啊。我气哭了，原来她有好多朋友啊，都是这么漂亮又聪明，我在一瞬间感受到差距，我变得渺小了，变得更加微不足道了，变得更加可有可无了。虽然说以前也没有多重要，但考虑到儿时，我也是先来后到中排在前面的人啊！而且这些贵女有的金银，我也有，我是不会被她们所比下去的。我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钱财。
　　我也紧随其后，跟着人群，热烈欢呼，努力大喊，告诉美女，看这里，看这里！然后贵女们都无视我们，自由、坚定、不屑、高傲地走过去了，她们换了另一艘更好看的花舫。
　　啊呀，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我也要坐花舫，感受贵女们的快乐！只有跟着贵女们，才能看着我心心念念的陆茶女神啊！
　　不再躲避，不再回避，我要主动出击！
　　我要抓住机会，再也不要离开她，就算是讨厌我也没有关系，大不了她生气了，我以后再来。
　　我牵着陆星萤的手就要往陆茶所在的花舫狂奔。陆星萤看我心急的样子，一路嘱咐我慢点，陆茶既然回来了，肯定会回家，她跑不了的。
　　然后我看到了什么！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那个贵女怎么可以牵她的手！怎么可以和她低声说话！而陆茶却毫无拒绝的样子！明明我和她说话，她还要推我的样子啊！我接受不了！我好难过！我好嫉妒！神明怎么可以落入凡尘，融入庸俗！我的女神，怎么可以让贵女牵手呢！晦气！
　　走开走开走开啦！我都没牵到她的手，你怎么可以这样！坏人，坏人，是坏人！啊呀呀，真是嫉妒到发狂，还是激动到崩溃！好生气，我不看，我不理会，我转过头去发脾气，自己消化自己的情绪。内心冷静一下，左右思绪着。
　　我这么激动，她可能理解不了吧？我这么介意，她肯定会觉得我小气吧？我这么热情，她肯定觉得我有所图谋吧？陆星萤也觉得我大可不必为了陆茶接触其他的人感觉到难过，毕竟5年足够她认识好多人了，也足够她有很多知心知意的伙伴了，这难道不是开心的事情吗？难道你不为她开心吗？你不是一直希望她过得好吗？大家过得好才是最好啊！
　　对哦，陆星萤说得好有道理啊。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我可不是那么狭窄心性的人啊！真是一时激动，一时焦急，就被冲动影响了脑子。我恢复了自己的热情，恢复了自己的稳定，恢复了自己的态度，于是我打算去找陆茶，好好和她说话，告诉她我是她儿时见过她的人啊，告诉她我很想念她，告诉她我很喜欢她，这样就可以了，这样就会有很多往来了。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顺畅的，未来是广阔的。
　　结果等自己到了陆茶花舫旁边的的时候，看不见陆茶的人了。奇怪，人呢？去哪里了啊？又在忙什么呢？左左右右找了一圈，来来回回看了又看，哎呀，没找到。去哪里了啊，真是不走运，怎么我一来，就看不见你了呢？该不会是在躲我吧？应该不是，陆茶好像都不记得我哦。恩，等着吧，真是没办法。
　　你到底去哪里了啊？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欢你，很想和你说话，很想和你做朋友啊。我有好多好吃的，给你，给你，都给你，肯定不会比那群贵女差的，熟了以后你自然就认识我啦！我再也不会像儿时一样，在你眼中只是个路人啦！我一定会和你熟起来的，这样你就会知道我的名字啦！感受到我的存在，再也不要看那些贵女一眼！我要将她们比下去！我不要她们经常打扰你！
　　我不开心了，怎么回事啊？陆茶人呢？都怪我做事慢吞吞的。就生气了那么一小会儿，人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可能她在忙吧。果然做事不能冲动，更加不能激动，也不能浮躁，还是心情平静一点，简单放空一点，安静等待陆茶的出现，可不能给陆茶留下坏印象。
　　万一到时候一出错，陆茶讨厌我怎么办？所以，只要安安静静的，只要彬彬有礼的，只有自我开心的，我就会得到陆茶的目光。只要她一出现，就会发现幸福快乐的我了。要知道，思念你的小可爱及时来了啊。活蹦乱跳的我，热情洋溢的我，充满生气的我，快活着、蹦跶着、大笑着向你走来啦！
　　等啊等，等啊等，可我还是没有等到她，哎呀，好惆怅。在目光的一次一次观望中，在花舫人来人往的流动中，在希望又失望中，我等不下去了。
　　难道除了这些女孩，还有更加重要的女孩等着她去说话吗？又或者说该不会现在又要离开洛阳了吧？又要消失很久的吗？那我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才见你一面啊。
　　哎呀，不管了，我不等了，我懒得等了，麻烦死了。
　　由于我内心焦急，等着等着终于烦躁了，与其独自等待，还不如自己去找她呢，想好之后，说走就走。陆星萤见我着急，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只是告诉我别走太远。
　　没问题，我这样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