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武侠文》悖论青春

48、错钰勾赤线

　　这样一个祥和诗意的夜晚，哪里来的剑气？

　　当然是袭击

　　哪里来的这般不解风情的袭击者，妄图破坏这难得的一幕？

　　剑气如毒蛇般刁钻，直逼目标。

　　这袭击者 ……之前借助这暗下来的夜色和漫天碧叶隐匿的极好不说，还选择了最有可能得手的时机。

　　眼下，三人的手都握着酒盏，酒盏彼此相碰，三人的手臂也互相牵制，无法极快回防。而陆思酒的另一只手正闲闲的搭在酒壶上，已经来不及握住浮光剑。

　　可以说，想要袭击有李寻欢和楚留香在身侧的陆思酒，眼下就是唯一的时机——当然是陆思酒，浮光剑主怀璧招摇过市，觊觎之人如过江之鲫，类似的袭击者，陆思酒见多了。

　　只是，此次袭击者的敛息、眼力显然都是极佳的，才能在此时此刻袭来如此刁钻的一剑。

　　但是……可惜。

　　虽说是时机，却也只是有机会而已。

　　陆思酒仍然闲闲的握着酒盏，甚至都没有动一下。少女悠然的倚坐于船栏，乌黑眼眸平静抬起，甚至带点笑意，有种仿佛未出阁的大家小姐会有的恬然于不谙世事。

　　——这当然是个错觉。

　　再天真的大小姐，面对袭来的利剑，也不会如此平静惬意。

　　——除非，她身边有小李飞刀。

　　例无虚发，神乎其神的小李飞刀。

　　“锵！”金属于瓷器交接的声音响起。

　　陆思酒举盏的动作不停，她毫无停顿的将酒杯举至唇边，将梅子酿一饮而尽。

　　而拿半空中袭来的剑，竟被一盏掷来的小小酒盏妨碍，偏向了另一边。

　　再看李寻欢手上，已然两手空空了。

　　剑气被引去的正是楚留香的方向。借住这酒盏一拦之机，楚香帅已然翩然起身，迎向袭击者。

　　那斟满酒的荷花酒盏飘飘悠悠的落在了水面上。

　　此时此刻，这位杀手的身形才完全显露的出来。

　　这是位全身裹在黑色劲装里的黑衣人。他身材瘦削，脸戴面巾，能看到的一切都显得平平无奇。

　　但他的剑不是。

　　陆思酒饮尽这一盏酒的功夫，黑衣杀手已经和楚留香过了十几招。

　　此人用剑的路数和陆思酒完全相反：快，狠，利，几乎每一招都是为了夺人性命而出。

　　李寻欢暗暗皱眉。

　　“飞剑客”的剑也是这样的快，这样的锋锐。但是比起阿飞那雷霆之势的快剑，眼前之人的剑法要更为阴森狠辣。

　　不管怎么说，能和楚香帅这般对峙还不落下风的杀手，江湖上实在是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他已经认出了此人的身份。

　　最高的要价，最好的信誉。天下第一的杀手，中原一点红！

　　只是，哪怕是天下第一的杀手，也不是盗帅的对手。

　　面对一点红凌厉的剑势，楚留香甚至没有还手。他只是单纯的牵制住黑衣杀手，甚至还有闲心开口交谈。

　　“李兄啊李兄，没想到你竟是如此促狭之辈。你的酒洒了，就让我也喝不成么？”

　　李寻欢闻言笑弯了眼睛。

　　“被楚兄发现了，小李飞刀就是这么小肚鸡肠之辈——没有酒喝，他就要坑害别人了。”

　　楚留香笑道：“李兄为了口酒，竟连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此时此刻，酒非重点。”李寻欢学着陆思酒之前的样子给自己卷了个荷花酒杯，“能与楚兄共饮，才是妙事。”

　　“妙哉！”楚留香大笑，终于主动出手。

　　他已然摸清了一点红的路数，因此卖了个破绽，以佯攻之势，换取制敌之机。

　　只是没想到，一点红没有上钩，反而剑势一转，继续袭向陆思酒！

　　楚留香略有惊奇，重新拦住一点红：“我听闻说，若求杀人手，但寻一点红。只要有钱，不管是朋友还是兄弟，你都会夺取对方的生命……连浮光剑主这样的人物，你竟然也接吗？”

　　一点红不答，用实际动作证明了自己的意图——他的目标，始终是浮光剑主！

　　“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号。”楚留香还真生出了几分兴趣，“以你的武功，完全可以寻找其他生财之道，为何做一个杀手？”

　　“……你不杀人。”一点红剑势微顿，停立在荷叶之上，低声开口。

　　他的声音怪异、嘶哑、阴冷，仿佛不是活人。

　　“我不杀人，你也杀不了我。”楚留香微笑，顺着他的放弃自然的停下了攻势，“所以你我不如一同坐下聊点有趣的——比如，你的雇主出了多少银钱，来让你对付七剑之主？”

　　“你也不是我的目标。”一点红不答。

　　当然不是，真正的目标正好好的喝着美酒看人打架看的起劲呢。

　　浮光剑主淡定自若，小李飞刀潇洒自如，月下盗帅从容笃定。

　　明明面对着天下第一的杀手，却仿佛无人在意一点红带来的威胁，甚至让人感觉到有些友好。

　　……友好。

　　一点红仿佛被人在脸上打了一拳，他露在外面的眼睛似乎表现出了些许挣扎之色，握住剑柄的指节也更用力了些。

　　“我不会放弃。”他一字一顿沙哑道，“除非……”

　　除非什么？

　　远处的琴声突然激昂了起来，直直唤醒人们心中的不安与烦躁。

　　一直笑呵呵看热闹的陆思酒终于皱起了眉头，这乐声，似有挑拨滋事之意……

　　李寻欢也皱起了眉——一些旧事浮上心头。

　　父兄的失望，朝堂的暗流，友人的背叛，还有那人失望的眼神。

　　一股愤恨不甘之意隐约在心头升起，催促着他毁灭些什么。

　　然而李寻欢心境平和，加之于他而言，比起责怪他人，他向来是先为难自己；因此男人只是沉沉叹了口气，饮下一杯酒，自己慢慢回味前半生的苦果。

　　一点红就不一样了。

　　杀手的心神似乎被完全扰乱，他露出来的苍白的眉眼满是激愤之意。

　　杀手再次拔剑，不要命似的出招，眨眼已挥出十三剑。

　　楚留香的心神也被琴声引走了些许，此刻面对一点红毫无保留的剑势，竟然有些束手束脚。

　　“楚大哥，让我来！”看到一点红的剑势，陆思酒摘掉头上的叶子，猛的抛却了酒盏，握住了浮光剑。

　　“铮！”

　　被白布缠住的浮光剑发出喜悦的嗡鸣，布条尽数破碎，半透明的美丽长剑于月色下反折出璀璨的光华。

　　浮光剑主则如云散后第一道亮起的月光，携剑轻盈的撞了过去！

　　两把长剑相交瞬间，被陆思酒随手抛开的酒盏才慢吞吞掉入湖面。

　　这是李寻欢第一次见到浮光剑的全貌。

　　不愧是七剑中最美的一把剑。浮光剑的璀璨让它甚至不像一把凶器，甚至在陆思酒泼墨般自若、流风般轻盈的剑法下，这美丽的光华更上了一层楼。

　　有道是，华而不实。

　　可是浮光剑的华美并不是它锋锐的累赘，相反，所有的危险都在这光华之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裙装少女身法轻盈，衣袂飘飘，剑光淋漓。黑衣杀手宛如鬼影，吐剑如蛇，剑势冰冷。两把剑转眼间已经在交错了十几次。

　　宁静的大明湖瞬间被纵横的剑气扰乱了，大片荷叶不安的摇动着，月光都平添了几分凄厉。

　　楚留香专注的看了一会儿，然而耳边乐声始终不停，他最后还是皱眉提醒：“小酒，莫要恋战。一点红的状态不对。”

　　陆思酒确实是见猎心喜了。她眼下的内功卡在瓶颈上，正愁没有水平合适的对手磨砺剑法，天上就掉下了个一点红。

　　一点红武功绝不是顶尖，但是他剑法奇特凶戾，经验老辣，倒是个合适的对手。

　　不过对战也不急于一时……陆思酒眼睛一眯，寻了个时机，手中内力吞吐，浮光剑光闪烁间，竟直直斩断了一点红手中那柄剑！

　　而借此机会，陆思酒欺身而上，轻松打晕了一点红。

　　少女拎着杀手轻盈跃回了小船上。

　　李寻欢伸手揉揉眉心，勉强道：“少侠好漂亮的剑法……”

　　“你不舒服？”哪怕是在黑暗中，陆思酒也轻松看出了李寻欢面色的不对劲，她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是琴声？”

　　“这琴声有古怪。”楚留香凝重道，“李兄，你先凝神片刻，我过去看看。”

　　李寻欢咳嗽了两声，点了点头。

　　盗帅如一阵风似的踩着荷叶消失了，陆思酒立在船头上想了想，取出了自己的竹笛。

　　是那只刻着“闲潭”的青绿竹笛。

　　少女横笛于唇畔，下一秒，呜呜咽咽的笛声就响了起来。

　　她没有和琴声对撞，反而按照节律吹奏起了自己的曲子。

　　她曲里有潇湘的竹林和漫天的荷花，仿佛一方净土，隔绝了外面的纷纷扰扰。

　　李寻欢的脸色总算好起来了——看来这位小李探花，不仅身有顽疾，心里也有难言的痛楚。

　　这再正常不过了。身在江湖，谁没有过无法开口讲述，最终只能融于浊酒一盏的过去呢？

　　很快，对面的琴声也停了。不多时，合着陆思酒的旋律，琴声重新响起，且越来越近。

　　待琴与笛一曲合奏完毕之时，琴声已经近在咫尺。

　　陆思酒松开竹笛，看到了琴声的奏者。

　　那是另一艘小船，楚留香正摇着桨往这边滑，而一袭素白僧衣的僧人正盘膝于琴前。

　　僧人容颜如女子般秀美，神色敛静，唇角依稀带着笑意，月色朦胧，水波粼粼，他全身泛着白光，竟如佛陀般圣洁。

　　陆思酒呆了呆。

　　僧人抬起头来，平静的看了一眼陆思酒，然后猛的抱起琴来，直接摔入了水中。

　　“此琴险些害了友人，也毁了夜色，弃之。”说完后，他才起身，念了声佛号。

　　“贫僧无花，见过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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