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翅几番寒暑》东水逆流

65、战场

　　心动，阿满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心里只剩下这个字眼。
　　心动。

　　阿满与他在酒池里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半晌。好半天，阿满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和对方恩断义绝的魔族圣子。
　　他扯出天真但邪魅的笑容，一步一步从池子里走出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公子郎氏，对方的视线也与他焦灼，三郎未曾低下过头去看其他的部位。

　　阿满嗤了一声，对自己心中的恶趣味倍感没趣，扯过衣服，他遮住关键部位。
　　而后才抬头，冷声道：“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回圣子，奴是右使望云一族的魔人，被分派来服侍您的。”
　　“……说人话。”

　　“阿满，北荒帝君让我来卧底。我就杀了望云的魔人代替过来了。”
　　阿满头疼扶额，自家帝君造的是什么孽啊！

　　他伸出手去拉公子郎氏的手，对方躲过去了，阿满怒，强硬抱着他按住他的手给他把脉，气息紊乱，龙脉精气时强时弱，阿满道：“就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敢来做卧底？你的脑门被北荒给踢了？”
　　公子郎氏不说话，站立在原地，静静看着他。

　　阿满脾气暴躁，爆粗口：“妈的，不说话？”
　　公子郎氏低垂着眼，沉默。

　　阿满掀开门帘，大声喊：“管事的呢，这个魔人我看着不喜欢，给我调去后勤，不要让他在我眼前晃悠。”
　　一个小女魔跑了过来，“回圣子，那个魔人是望云一族的塞进来专门伺候你的，这、这可换不了啊！”

　　“换不了？那我就把你换了。”阿满甩袖就走。
　　女魔没有法子，走进来对着公子郎氏念念叨叨：“你怎么刚来就把圣子给得罪了啊……不过他那个性格，今天不得罪明天也得得罪……

　　算了算了，你跟着我去后勤伙夫那儿做饭吧。我真是到了血霉，到时候肯定又要被望云大人臭骂一顿。”
　　公子郎氏点头，顺从跟着女魔去了后勤。没关系，无论在哪儿，他都能想办法搜集到情报，只是不能待在阿满身边有些遗憾。

　　阿满今天洗澡的时候魔气好像没有泄出，他现在应当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力量了。很好，只有越熟悉掌握，才越有可能战胜他师父。
　　阿满的皮肤在酒水的泛泡下有点发红……公子郎氏摇摇脑袋，将旖旎的画面从脑海中甩出。

　　此后的日子，他表面上认真完成女魔布置的任务，暗地里搜集信息。
　　只是表面上的任务也太水了。

　　劈柴？厨房里劈好的柴莫名其妙就用也用不完。
　　挑水？不知道哪个魔人拿来了个宝物，是个聚水盆，里面的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洗衣服？那些魔兵好像都还挺勤劳的，劳累了一天居然还要坚持自己洗衣服，值得仙界士兵学习啊。

　　他基本没啥事儿，每天就在兵营里闲逛，闲逛是为了能偶遇阿满。
　　这日，他还没偶遇阿满呢，迎面撞上了从云。

　　他面上一僵，魔族军队里面，除了阿满只有从云是认识自己的，他作为一个仙人无端出现在魔族军队里，阿满会放过他，从云可不会。他低下头来，试图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去。
　　从云已经发现了他，快步过去，试图抓住他。

　　突然，一阵疾风刮过。
　　从云感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提了起来。

　　阿满阴惨笑着，“从云，终于让我等到你了。”
　　阿满的视线落在公子郎氏躲藏的地方，他提着从云的领子，将他带到另外一处空地，从云挣脱开他的舒服，随后两人打斗了起来。

　　战局难舍难分，阿满更胜一筹。公子郎氏在旁边确定阿满能打赢从云后，他才安心往仙界方向逃去。
　　“圣尊到！”一声嘹亮的吼叫从后方传来。

　　阿满不理会，依旧对从云下死后。从云一时不察，被他打了几拳，苍白的脸发青发紫，鼻子嘴角都在流血。
　　“阿满，你在做什么？”圣尊怒道：“现在是让你们内讧吗？”

　　阿满依旧不理会，继续打。
　　圣尊插身进去他们的战局，阿满发了狠，连圣尊一块儿打。

　　等他双眼通红，气喘吁吁，浑身无力后，他憋屈地躺倒在地上，绝望望天。
　　妈的，一个都没打死。

　　*

　　圣尊来到了魔族领地，这让魔兵们很振奋，当晚就为圣尊举办了接风宴。
　　宴后，一些不重要的人都走光了，还剩下圣尊、魔族左右使还有阿满。

　　左使从云望了阿满一眼，“我们要谈论作战机密，请圣子回避一下。”
　　阿满不屑笑了笑，“怎么，我作为你们的圣子，下一任接班人，难道没有权力听一下你们的作战计划吗？”

　　他吊儿郎当站起身来，背着手往外走去。
　　“哎，阿满，你要是想听的话，也可以来听。”圣尊沉吟。

　　“不可啊圣尊，今天我在军营还看到……”从云还未说完就被阿满打断了话。
　　“看到了什么？你有证据吗？”阿满笑得肆意，他走到郁温旁边，一下子坐在从云的右边，两人贴得很近。

　　百口莫辩的从云：证据他长腿自己跑了！
　　从云吃了哑巴亏，不再理阿满，自顾自介绍起军情来，连他在仙界哪处安插了什么棋子，哪处放了火药炸弹都细细讲明。

　　阿满摩挲着下巴，看着从云和善可亲的脸，这个杀娘凶手看着智商不是很高啊，这么信任自己的吗？
　　整个席上，阿满一直在打哈欠，终于他们讲完了，右使告退。

　　“看来阿满不喜欢听这些东西啊。”圣尊想伸手去拍拍阿满的头，却被阿满灵活躲掉，并且他的眼神像是冰冷的刀子，直直射向自己。
　　“别和我假惺惺扮演师徒情深，我没兴趣。我问你，为什么现在喝汤药，我体内封印的裂缝又不动弹了？”

　　“阿满别着急，时机成熟了，阿满就可以破开封印了，到时候阿满无论是想要报仇杀死师父还是想要成为整个魔族的至尊，你都可以办到。”圣尊道。
　　阿满冷哼一声，郁温也就一张嘴会说，背地里天天觊觎他身上的力量，怕是每日馋得梦里都会醒吧？他起身离去。

　　左使还在下面坐着，见阿满终于走了，他起身跪下，“圣尊，我不知道您到底还抢不抢阿满身上的力量！”
　　“你管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可以了，其他的事儿不要多管。”圣尊抿了口酒。

　　“可是……可是我的整个家族还困在深渊，只有魔尊力量才可以将她们从深渊救出来。我当年也是因为您承诺您会救出我的家人才……”从云拼命磕头，“求求您，救救我的族人！”
　　圣尊起身走了出去，徒留从云一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

　　第二日凌晨，天还没亮，一阵阵壮阔雄浊的击鼓声从远处最高的山丘传来，刺破晓晨迷雾，叫醒了阿满。
　　阿满朦朦胧胧听着外面将士匆忙急促又整齐的脚步声，他皱皱眉，“这么早就打仗了？肯定又是小摩擦。”

　　他腾一下躺回床上，眼睛闭上了，耳朵却不得不听着外面的声音，突然他想起昨晚听到的部署，那时候他虽然懒散但却将部署熟记于心，如果将这份不知道真假的部署传信给仙界，让他们去探探虚实，这样也可以帮助他们吧。
　　说干就干，他从床上爬起来，穿戴好后溜出去。

　　妈的，他咬牙，迎面就和圣尊撞上。
　　“阿满，来，和我们一起去前先看看。”圣尊牵着一匹高大的骏马，通体毛发是白色的，很配平时爱穿白衣的阿满，却不太配今日打算便装出行、随便套了一件玄服的他。

　　“我不想去。”
　　“听说公子郎氏也在前线，昨日他从我们军营逃走后可是差点被一队魔兵追着砍呐。”圣尊道。

　　阿满冷冷看着苍老的圣尊，郁温这老头儿完完全全拿捏着了他。
　　他利落上马，跟在郁温身后。

　　沙砾混着泥土在马蹄下翻腾，奔驰数十里，迎着初升的阳光，阿满总算明白为何战鼓声会响了。
　　路边的黑泥土被炸得稀巴烂，几十个天兵天将的尸体七零八落躺在泥土中。也看不出泥土里有没有血，因为那土是黑的。

　　阿满半阖上眼，这块地方是魔族人设立的火药点，应当是今晨仙族士兵想要突袭，触发了炸药，他们被炸死。远处山丘上的魔人听到这么大的响动，肯定以为仙族大举进犯，所以鸣鼓喊魔兵进军。
　　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再见到这样的场景，心底里还是有点不舒服，不过也仅仅是不舒服罢了。

　　他快马加鞭往前奔去，跟上大部队。
　　仙族察觉到魔族的动静，也开始击鼓，离战线越近，鼓声越急促。

　　“我们这都来了十几天了，今天好像是第一次出战。早就和东阳那大儿子说行军打仗不要鲁莽，表面上答应好好的，背地里就去搞偷袭，还连累我天不亮爬起来，哎！”坐在马背上的北荒有些不舒服摇摇脖子。
　　南冥驾马贴近，伸手帮他整理没有穿戴整齐的领子。

　　“等等，那个在魔族圣尊身后的是不是阿满？”北荒眯起丹凤眼。
　　“穿黑衣服的那个吗？看身形有些像。”南冥抬头望了一眼，他们还没有上前去，恰巧圣尊又把阿满的脸给挡住了。

　　北荒喊了一声，“紫薇星君，辛苦你去把公子郎氏喊出来。”
　　“是，帝君！”

　　公子郎氏被紫薇直接带去前线北荒身边。
　　此刻两军首领已经对战在最前方，公子郎氏黑色的眸子直勾勾看着魔族军队中的身形挺立、俊俏张狂的黑衣男子。

　　今天没有穿白衣呢，有股魔族圣子邪气的样子了……
　　公子郎氏默默勾起嘴角，无论穿什么，无论露出怎样的表情，自己总能第一眼就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