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翅几番寒暑》东水逆流

47、亲人

　　骗公子郎氏事情太多且不能下凡为阿满庆祝成婚的两人悠哉游哉看着贾府敞开的大门，算着吉时也快到了。他俩不打算在阿满面前现身，阿满现在是一国的太子，还是不要和仙界过多接触才好。
　　突然，下面传来了人群骚动的响声，紫薇星君急忙往下望。

　　老百姓的议论声音大了起来。

　　“国师出来了，快看快看。”
　　“快到吉时，他应该是出来迎接太子殿下的吧……”
　　“天哪，我赢了我赢了，我就说咱们太子殿下不会穿新娘喜服的，你看国师先穿上了哈哈。”

　　“不会吧，哎，他可是我郎国的国师啊，怎么能……哎，算了算了，太子殿下怎么还没来？”
　　“我一直以为郎国国师深居简出传闻很少是因为他长相平平，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绝色之人，虽然新娘喜服套在他身上有一丝违和感，但……那张脸很容易把违和感压下去啊。”

　　“其实吧，成婚这两个人容貌名冠天下的是另一位太子殿下，等下他来了你可就看好了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啊，我昨儿在镇口看见一红衣青年，气质绝尘，被两个军官拉着往北山去了，我当时看到他的脸就在想，天神下凡，不像个凡人。他肯定就是太子殿下，如果这么一比的话，太子殿下的容貌确实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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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郎氏耳力不错，他听着吵闹声，抿唇挺身站立。身上的女子喜服有点勒人，他努力忽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刘胜将军说这套喜服是和阿满身上那套是一套的，说是女子喜服，但和阿满穿的那套一样，只是裙摆多些金银线刺绣小花。

　　他的个头是比阿满高一些的，刘胜将军应当没想到，给他的喜服偏小。不过小就小了，等下阿满站在自己身边，自己和他应当是配对极了。
　　想到这儿，他紧紧抿着的嘴露出点笑意。周围对着公子郎氏容貌犯花痴的女子看见发出不小的尖叫声。

　　远处传来策马的声响，百姓们自动给让出一条道儿来，公子郎氏心头一紧，他松着的手不自觉攥成拳头，目光随着道路飘远。
　　红衣少年出现在视线中，他面带温柔的笑容，鲜衣怒马，肆意天涯，衣摆随风飘到马尾。路边的红灯笼衬得他白润似定天河下的白莲灯。

　　公子郎氏看痴，视线久久不转移，直到越来越近的鞭炮响声此起彼伏响彻贾府周围，他才惊了一下，看着已然站在眼前的清俊人儿，他睫毛微颤，伸出手来。
　　他第一次见阿满穿红色，少年满头乌发被银冠利落地束起，柔和的脸上带着独特的娇羞……真的，好想把阿满藏起来不给别人看。

　　阿满把手放到他的手中，这时候他才察觉到阿满在发抖，笑到发抖。
　　“我不是叫你别穿刘胜送的衣服吗，你看这衣服还短了一截，不难受吗。不过别说，你穿红色挺好看的，以后我托阿娘给你做两身红色的吧？”阿满另一只手搭在嘴上，凑到他耳边轻声道。

　　众目睽睽之下，公子郎氏耳尖发红，视线直接略过满脸笑容的百姓，落到阿满脸上，“嗯。”
　　阿满抬头看他的发饰，三郎虽然穿了新娘喜服，但没有盖红盖头，一头青丝很认真地用发簪给别起来，鬓角细碎的头发编成细长的小辫固定在耳后。那发簪是青玉光泽，祥云片片压在他的头顶，真的还挺难的，第一次见三郎扎那么复杂的发型。

　　“公子郎氏平时对我们的态度怎么和对阿满的完全不一样？”紫薇星君有些不满，现在公子郎氏脸上写满的东西叫做顺从吧，怎么对其他的仙君就是冷冰冰的？那天来求他点星辰的时候脸也像个冰块儿。
　　“对我也是冷冰冰的啊，算了，本来也不是为了公子郎氏才下凡的，我俩不是来看阿满成婚吗？”君举仙君敲敲桌子。

　　“是啊，但是阿满那副害羞神色，我也没见过。难道人成婚就会做出与平时完全不一样的表情吗？”
　　“嗯……这个问题有深度，回去我查查资料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儿。”君举喃喃。

　　下面百姓中有几个农夫窃窃私语。
　　“是他吧，这样的气度我不会认错的。之前就是他来到我们镇子，我们镇子就开始下雨了，真的，没骗人。他当时直接消失在我们眼前，肯定是天上的神仙啊！”农夫指着天保证。

　　“眼花了吧，这位是齐国的太子殿下啊。”
　　“真的，哎，怎么就不信我呢。”

　　“好好，信你，太子殿下曾是解救过我们的天神……”旁边的人安慰农夫，“别说了，要准备拜天地啦！”
　　“等等，太子殿下手上拎的啥东西啊？”

　　阿满站在原地，笑着将红布袋子里的绣球拿出来，这是赶歌迂的时候三郎买来送他的。

　　“三郎。”
　　“嗯？”
　　哎，又开始惜字如金了，阿满暗想。

　　“我想将你送我的绣球长久地挂在贾府，这是象征我们两人的情谊，也是象征齐国和郎国的邦交之谊长久永续。”阿满的声音大了些，让周围的百姓也听到他说的话。
　　“好。”三郎郑重点头，他用手托起举着绣球的阿满的右手，唇轻轻落在阿满的指尖，阿满的脸瞬间通红，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去。

　　周围的人沸腾起来，“好甜！为什么郎国那边会有传言说这场联姻是咱们太子殿下逼迫的？明明公子郎氏也很愿意啊！”
　　“咱们不听谣言，眼见为实。两国凭借这场联姻和好百年，也挺好的，毕竟咱们三秋镇就处在两国中间，万一有战火，第一个波及的就是咱们。”

　　两人在旁边喜婆的安排下牵上红色绸缎，大红花隔在两人中央，阿满转过头去，笑着看三郎被红色映得明亮的脸庞。他身体不虚弱的时候面色如玉，是值得让人流连的，阿满暗想。
　　“一拜天地。”
　　外面的鞭炮声音渐止，喜婆透亮的声音穿破整个贾府。

　　阿满和三郎一起转身，对着外面晴空万里，鞠躬磕头。磕完两人起身，对视一眼，相顾无言，只剩笑意。

　　“二拜高堂。”
　　屋内的桌上摆放了先皇的灵位，两人深深鞠躬。
　　父皇，阿满现在真的很幸福，你感觉到了吗？

　　“夫妻对拜。”
　　手里扯着的绸带微动，阿满侧头去看，三郎早就迅速转好方向，一双古井般的黑眸深深盯着他。
　　心中微动，他慢慢挪过身子，与三郎对视。深重的情绪在两人之间交融，阿满突然感觉手腕上传来奇怪的响动。

　　外面的百姓隔着门看见公子郎氏慢慢弯下腰来，太子殿下却僵硬站立在原地没有动弹，怎么回事儿？
　　公子郎氏察觉到点什么，他抬起头来，一下子撞上阿满充满恐惧的眼睛。

　　“怎么了？”公子郎氏皱眉，急忙上前来低声问他。这还是第一次在阿满脸上看到这么惊恐的神色，哪怕阿满一直号称怕鬼，但也从未在鬼面前露出这样的害怕。
　　阿满颤颤巍巍抬手，掀起覆盖在右手上的宽大袖子，露出手腕上的桃木手环。

　　手环上的桃木枝已经枯萎，鲜嫩的绿叶也凋零掉落在地上。
　　“幺幺也来了？”以前幺幺就会化作手环套在阿满是手上的，但……绝对不是枯萎的状态。

　　阿满失神地望着地上零散的枯叶，他带着哭腔重复一句话，公子郎氏听不太清，将耳朵凑到他嘴边才听到那几个字，“幺幺没了……幺幺没了……”
　　“怎么回事儿？”公子郎氏轻轻拍着阿满抽搐的后背，低声问他。

　　“娘亲，娘亲和幺幺在一块儿……不行，三郎，带我回去，我要回京城……”阿满脸上挂着的泪水滴落在公子郎氏的手心。
　　公子郎氏看了眼外面熙熙攘攘的百姓，手中的泪水逐渐冰凉，他眉头紧皱，拉着阿满到了侧房。

　　“好，我这就画千里移行，我们马上就回去。”
　　阿满哽咽着道：“三郎，对不起。”拜堂还没有结束，他没能给三郎一个完整的成婚典礼。

　　“没事儿，你不用道歉。”公子郎氏迅速地在地上画好千里移行阵法，然后拍拍阿满的脑袋，拉着他走进去。
　　目的地是齐国京城的皇宫，皇后的寝宫坤宁殿。

　　两人凭空出现在坤宁宫门口，宫门虚虚开着一条缝，明明还是大白天，那条缝里仿佛有无尽的黑暗在等待他俩。

　　安静。
　　没有一丝人气。

　　阿满抬眼望公子郎氏，然后垂下眸子推开红色厚重的宫门，往里面狂奔。
　　公子郎氏跟在他身后，那双清冷的眼睛里看见角落里十几具宫女的尸体，他眸中闪过一丝担忧。

　　前面的阿满已经跑远，他一个瞬移上前拉住阿满，直接带他飞向皇后平时待的房间。
　　房门大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儿传到阿满鼻下，他紧紧悬着的心猛地一沉，站在门口的脚重如千斤，他抬不起、也不敢抬。

　　公子郎氏站在他身后，温暖的大手有力地扶着他的肩膀，给予他一定的力量。
　　他缓缓迈进房间，一枝干枯的桃树躺在角落里，虽然已经知道，但心还是忍不住痛起来。

　　阿满不忍再看，转过头去，另外一具尸体落入眼帘。为了今天儿子结婚这个好日子特意穿上的明黄色凤袍，精心打扮的美丽容颜，恐惧到死后都不能闭上的眼睛。
　　娘亲……

　　阿满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没有了，都没有了。父皇没了，娘亲也没了，师父走了，幺幺死了。自己的出生和从小到大的陪伴，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曾经想要紧紧抓住的东西，就像指尖沙，手越用力，沙子流失速度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