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翅几番寒暑》东水逆流

42、歌迂

　　三月三，生轩辕。上巳节，降福祉。
　　高阳城内的老百姓们热热闹闹的声音传遍七十二桥、大街小巷。

　　这一天对于郎国百姓来说，是比过年还要重要的日子。
　　经历了一年的战乱，郎国百废待兴。只有在这热闹的节日中，才可以忘却以往的烦忧。

　　王公贵族临水举办酒宴，为接下来的一年求得风调雨顺。
　　百姓们则身着独特的服装，从家里出来，融入街上的人流，前往最近的歌迂点唱情歌。

　　阿满被这热闹的气氛给带动，跟着他们又唱又跳又笑又闹地往前走着。
　　顺道拉上只会静站的公子郎氏。

　　等阿满到了歌迂点后，猛地一回头，发现自己刚刚抓错了人。
　　抓的居然不是公子郎氏！是其他看热闹的百姓。

　　他赶紧尴尬地放手，道过歉意后就围绕着歌迂点寻找公子郎氏的身影。
　　见到那熟悉高大的身影后，他长舒一口气，急忙挤了过去。

　　他抓着公子郎氏的手抱怨道：“你现在都不穿你那件青灰色斗篷，我找你都不好找了。”
　　公子郎氏主动揽住他的肩膀，道：“我觉得这一身和你比较相配，所以就穿了。”

　　他一身墨绿色的轻衫，和阿满平日里一身白衣立在一块儿，确实要比那青灰色斗篷要配一点。
　　对，昨天他抱怨过三郎一年到头都是一个打扮看得有些腻，今天三郎就不穿那灰扑扑的斗篷了。

　　阿满忍住溢上心头的笑意，点点头，算是认可满意他的解释。
　　他指着歌迂点里面的那些充满活力的青年和姑娘，道：“三郎，你看他们唱得多好听啊。哎你看你看，有个姑娘给唱得最好听的那个小伙子送绣球了！”

　　赶歌迂就是每年三月三，男子着独特的服装，在歌迂点内唱歌，心悦于他的姑娘就像古代招亲抛绣球那样将自己手中精心秀了许久的绣球害羞地塞给他，若是双方都有意，男子也会勇敢地给她定情信物，两个人就可以在一起了。
　　阿满眼睛里冒着星星，羡慕地看着那些成双成对的男女一起欢歌跳舞。

　　“我们也去唱歌吧。”他期盼地看着公子郎氏。
　　公子郎氏咳咳了一声，道：“我唱得不好听怎么办？”

　　“哎呀，这么多人都在唱，谁管你好不好听啊。”阿满不管不顾直接将他拉入人群围成的场地中央。
　　公子郎氏也是着实宠着他，既然阿满想听，那就唱两句。

　　阿满越听越兴奋，干脆手舞足蹈在里面唱起了小时候师父教自己的山歌。
　　两人随着人群蹦蹦跳跳，放肆地笑着、闹着，终于，阿满这个凡胎肉.体闹腾累了。

　　两人退到边上，给别的唱歌的百姓腾位置。
　　公子郎氏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绣球，塞给阿满。

　　“啊？”阿满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不会绣，所以刚刚路边上买了一个，送给你。”公子郎氏低声道，他眼里带着笑意。

　　阿满看着旁边姑娘们手里拿着绣球往情郎手里塞，一下子就明白三郎的意思了。
　　他弯起月牙儿一般的眼睛，肆意妄为笑了起来，在一众人里面明艳动人，那红唇露着白牙，随着身体微微颤动。

　　一边笑，他一边摘下腰间的玉佩，将它慎重地放入三郎的手中。
　　“既然你送我绣球，那我就把这个“满”字送给你，还算贵重吧。”他笑眯眯地望着公子郎氏将玉佩小心翼翼地塞入怀里。

　　“送了你就拿不回去了。”他都已经将玉佩塞进怀里了，还说这样的一句话。
　　阿满好气又好笑，道：“三郎，自打我俩在一起，你再也不是以前的高冷国师了，你变了啊。”

　　公子郎氏道：“哪儿变了？”
　　“以前可从没听你唱过歌，今儿又唱又跳的，比你小时候还要厉害啊。

　　我记得在你的记忆里面，你十七八岁是站在歌迂点外围往里望的人啊。”阿满揶揄道。
　　“那时候又没有中意的人，我进去唱给谁听？”三郎随口回道，然后长手一揽，就将他揽入自己的怀里，护着阿满往外走了。

　　阿满笑着去推搡他，推不动也就做罢，舒舒服服地将肩膀靠在三郎的身上。
　　两人一起往河边上走，现在郎云应该在那里举办曲水流觞。

　　远远的，郎云就看见两人腻腻歪歪地走了过来，他急忙起身相迎，“国师，你可算是回来了，怎么每次你都是偷偷跑掉，还不给我留个信息？每次我都要替你担心好几天！”
　　“啧，他还用你来关心？你还是好好管理你的朝政吧。”阿满充满醋意的语句让公子郎氏很受用。

　　“阿满，我可是听说了啊，你现在是齐国的太子了，以前没有身份的时候到郎国来没有关系，现在还敢只身跑过来，小心我等下就派人抓你。”郎云开玩笑道。
　　“哪里是只身，你家国师会护好我安全的！”他扮着鬼脸吐着舌头。

　　两人站立在一块儿，紧紧相靠，就连接近的手都是十指相连的，郎云恍然大悟。
　　他带点揶揄，谎作不知，道：“二位赶紧入座吧，今日里的善酿都是百年老酒，我特意命人从皇宫里面搬出来的，你们可要好好尝尝。”

　　阿满听到这话来了兴趣，他想要从水面上的红木案板上取下酒壶，却被公子郎氏截胡了。
　　“我来给你倒。”公子郎氏轻轻地将酒杯拿在手中，酒壶倒出酒来，由低到高，阿满听着酒杯里的酒发出了动听的水流声。

　　阿满满心欢喜地接过，一口闷在嘴里，直道真香。
　　公子郎氏看着他嘴角滑落的酒水，细心用袖子给他擦去。

　　场上的王公贵族们都不知道坐在那里的白衫青年人是什么身份，居然能让皇帝都尊敬的国师亲自倒酒擦嘴的。
　　他们默默看着两人甜甜腻腻的，也不敢多嘴说点什么。

　　皇帝都不点出，这谁敢多说？
　　其实，知道阿满身份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坐在角落里面郁闷饮酒的秦宫商。

　　酒壮怂人胆，怒气冲冲看着阿满喝了很多酒的秦宫商终于憋不住了。
　　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阿满的案前，借着酒精的力量，伸出手指向阿满，他大声道：“你个、斯文败类！”

　　“哈？”阿满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这个闹事的人。
　　这人有点脸熟啊，记不清是谁了。阿满又开始犯起了脸盲症。

　　终于，公子郎氏提醒了他一句：“这是秦王府的公子，秦宫商。”
　　阿满恍然大悟，也终于明白那声斯文败类的意思。

　　当年他为了哄骗走这位秦公子，就说秋水和他互相中意，现在他又和三郎在一起，怪不得要引来这样的称谓了。
　　他尴尬一笑，凑到公子郎氏耳边解释着这一切。

　　秦大公子可见不得他这副黏在别人身上的样子，还在那边怒斥他辜负了秋水云云。
　　这热闹的大场面把王公贵族以及官员们都吸引了过来，他们搬起自己的小板凳坐在旁边吃瓜。

　　郎云听秦宫商越说越不像话，毕竟在秦宫商的嘴里面，绯闻女主角居然是自己最爱的秋水，他震怒，又碍于秦王府的势力，只得差人将他押下去，带回秦王府，让秦王自行管教。
　　阿满摸着鼻子，看着周围一圈人用看渣男的表情看着他，他们的脸上带着八卦与好奇，心下疲累。

　　真是哑巴吃黄连，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他嘴里道：“失陪了。”然后拉上公子郎氏就往外跑。

　　外面街上，一片繁华之景，又将阿满的心情带好。
　　他笑着东看看西摸摸，高阳城特产丰富，很多都是他在齐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反正公子郎氏有钱有力，他只管挑东西，然后对着老板说：“给我打包，然后让后面这位郎君拎着，他付钱。”
　　不消一会儿，公子郎氏手中怀里就屯了不少东西了。

　　“你是不是傻呀，不会往隐藏空间里面放？”阿满回头，看东西都要堆到三郎的头顶了，不禁吐槽道。
　　“没事，这样你拿着吃方便。”公子郎氏似笑非笑道。

　　这人，使唤自己的时候不眨眼，现在倒会嘴上心疼人了。
　　“郎云也真的是有本事，当初那么乱的一个国家，居然被他整治得井井有条。”阿满对着这繁市感叹。

　　“战乱也是有的，现在郎国和齐国边界还有一些势力不相信郎云可以带好整个郎国，他们还在和齐国边界的军队打仗。”公子郎氏道。
　　这是自然的，每个国家都必定会有一部分不相信政权的人，他们有的会选择起义，有的会选择自谋生路。

　　阿满想到自己国家周遭的那些战事儿，也烦恼地皱起眉头。
　　“爹爹在的时候，他们都安安分分的，现在爹爹去世了，一个个反扑的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现在齐国别看盛世太平的样子，其实也是内忧外患。

　　要是真有哪个军队不要命地攻打过来，我们能不能赢，还真不好说。”他惆怅道。
　　“为君者，战争时该如何做和盛世时该如何做，这些都是你要考虑的事情。”

　　阿满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忙道：“你是国师，我是太子，你说我们两国进行联姻，世代交好，这样我们两国之间就不会有战乱了，好不好？”
　　“好啊。”公子郎氏点头。

　　“你看我堂妹怎么样？配得上郎云吧。就是不知道郎云现在是否愿意娶妻。”他想到秋水那个消失了的可怜女子。
　　“你就可以了。”公子郎氏认真道。

　　“什么？我配郎云？”阿满像望着傻子一样，看了他两眼，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公子郎氏眼神讳莫如深，阿满见他许久未说话，以为他在开玩笑呢，准备转身去挑别的东西。

　　突然，三个低沉的字晃晃悠悠地撞在他的耳底：“你配我。”
　　阿满：……要么不说话，要说就说骚话，三郎，可真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