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翅几番寒暑》东水逆流

1、升仙

　　在齐国和郎国的交界之处，有处山，名唤雁丘。草长莺飞的季节，放眼望去，雁丘一改冬日荒烟蔓草，变得春意弥漫，草木初生。
　　雁丘山顶的一个草屋中，隐隐约约看到有一个白衣男子，缓缓走出。他低垂的眉眼微弯，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这就成仙了？怎么没有雷劫来劈我？”他喃喃道。
　　感受着浑身充斥着的力量，仿佛有一道指引一般，他腾身而起，直向九霄飞去。

　　九霄之上，仙来仙往，他们无不是闲踱漫步，猛然瞅见一个愣头青直冲冲地冲上云霄，自有吓得一跳的仙人。
　　一个面白小仙起身腾起，拉住了想要继续往上飞白衣男子。

　　“仙友，仙友，你先停停，天庭中可不兴你这样往上直飞的。”面白小仙急急喊着。
　　白衣男子落在祥云上，因修仙许久未与他人进行交谈，现下也生疏不少，他就样式笨拙地做了一个揖：“不好意思，我之过，初来乍到，还不懂得规矩。”

　　“仙友，我看你这是从南界飞升上来的吧，平日里南界的仙人都是要去找南冥帝君进行登记入册的，今儿你可是赶了巧了，今日四大帝君齐聚天庭宴会，你可以直接去天庭里面找到南冥帝君。”面白小仙指点到。
　　白衣男子略带感激之情：“多谢仙友。”说罢就要朝着白面小仙指着的方向飞去。

　　“还未曾得知仙友的名讳呢！”面白小仙喊道。风中传来低低的一声：“小仙名唤阿满。”
　　面白小仙跟着重复了一声阿满，旁边的仙人走近和他低语：“天庭也好久没有飞升上来南界的仙人，而且这位阿满仙友看着飞升的境界很高呢。”

　　“看来南冥帝君即将又得一员猛将啊。”面白小仙耸耸肩，“走吧，咱们也去看看宴会开得怎么样。”
　　阿满越往前飞，发现仙人越来越多，大多是前往宴会的。一路上景色渐多，入了那南天门之后，无尽的百丈高柱树立在云雾缭绕之中，瓦缝琉璃，红墙檐角，繁景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他一路东窜西逛，倒是也惊叹了好几次，只恨是少生了一双眼睛。这里的一切，都不似于他修仙之地的清苦，原来这就是万里层云上的仙人生活，这倒是也挺让人喜欢的。
　　仔细听着前方有杯觥交错之声，阿满拐了一个弯，看见一个无比巨大的花园，百花绽开，仙婢穿梭其中，正中间的亭子下排着多张桌子，有好些人坐在里面喝酒交谈。

　　旁边有两人正在下棋，两人看着气质各有不同，都身高体修。一人紫袍加身，眉宇稍皱，面色沉重地望着棋盘；另一人挑着漂亮的丹凤眼，瞥着紫袍男子，心情仿佛十分愉悦，手里捏起了一杯茶喝。
　　阿满踱步过去，想找一个仙吏问一问南冥帝君在何处，突然感觉到后方有一个人撞向了他。他回头一看，人却已经不见了踪迹，只有一抹青灰色残影掠到了下棋的那两人旁边，站在紫袍男子身后。

　　好生无礼，撞了人也不说声道歉。阿满无奈地拍拍衣袍，寻到一个仙吏问：“仙友，他们和我说今日南冥帝君在此，叫我来寻，请问你知道南冥帝君在何处吗？”
　　仙吏低着头，还未来得及说话，旁边下棋的男子放下手中的茶杯回问：“这位小仙看着十分的眼生啊，来这找南冥，莫不是……”一边眼神不怀好意地望向还在冥思苦想棋局的紫袍男子：“莫不是南冥你偷偷养着的金丝雀！”

　　南冥帝君抬起了头，用眼神制止他不要再瞎说，然后转头望向阿满，打量一番说：“你确实看着眼生，今日我出府的时候，看到天有异象，有人升仙，你就是新升上来的小仙吧。”
　　“是的，帝君。”阿满点头：“他们同我说要来找南冥帝君进行登记入册。”

　　南冥伸出手来，变幻出一筒竹简，提笔问阿满：“你是哪里修仙上来的呢？”
　　“南北交界之处的雁丘。”

　　南冥提笔就要写，却被北荒拉住了衣袖：“南冥啊，天庭的规矩是南界的仙人入到你那边的册子，北界的仙人是归我的，如今阿满他的升仙之地啊，可属于咱俩中间，你问都不问我一声，就直接写到你那边去呀？”
　　“那你写到北荒的册子上吧。”南冥也干脆得很，收了竹简。

　　北荒略带怨念望着南冥：“这年头啊，你怎么都不愿意和我争一争了。”他转而问阿满：“那你生在何国呢？总不会也是在雁丘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出生吧。”
　　“回帝君，阿满出生在齐国，后被师父带到雁丘。”

　　“哦，出生在齐国，那写入我北荒的登仙册里面也无可厚非，南冥，你看你都有你的公子郎氏作陪，那阿满就让给我吧。”北荒十分迅速地拿出登仙册，刷刷几笔就完成了。写完了还吹一吹墨，将它移到南冥眼前：“后悔不了喽。”
　　南冥面色没有变动，说了句：“幼稚。”

　　“你这刚升仙，要在我身边留一个月学习一下天庭的规矩，你可知晓？”北荒问道。
　　“阿满知道。”他点点头，像南冥帝君身后的那个撞了他的人一样站在了北荒的身后。

　　南冥重新执黑子，看向棋局沉思了一会儿说：“公子郎氏，你怎么来上界了，最近郎国动荡不安，不是让你好好守着吗？”
　　“回帝君，郎国和齐国又起战事，我不知是否该出手。”站在他后面的人回复。

　　阿满抬头去看他，只见他的青灰色斗篷把他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他又低着头，完全看不出模样来。
　　南冥转头对公子郎氏说道：“你守好郎国即可，不要随意动用仙力影响战局。”

　　“是。”公子郎氏收到命令转身就走。
　　北荒丹凤眼里一下子就有了神采：“哦？起战事了，南冥，郎国属于你的管辖范围，你说这两国打起来，谁能赢啊？”

　　南冥沉沉叹了一口气，下了一子，抬眼望着北荒：“你输了。”
　　放眼望去，棋盘之上，因一棋之差，黑子和白子就换了一个局势，白子气数已尽，再多走几步，白子必输无疑。北荒有些置气：“不下了，不下了，下棋下不过你，不过齐国和郎国之间，我要和你赌，齐国必赢。”

　　“我不这么看，阿满刚从下届来，阿满你说一说这两国哪个国力更强盛？”南冥道。
　　阿满回道：“小仙也是一直在深山中修行，未曾亲眼看到两国国势如何，不过经常听雁丘的小妖说郎国边界经常有流民流窜到齐国去，因为齐国可以给他们提供和平的环境。”照他的理解，齐国要比郎国好一些。

　　“你看，明眼人都知道，齐国远胜过郎国。”北荒轻声一笑，那满含光芒的丹凤眼望着南冥，神色傲娇，仿佛势在必行要赢。
　　南冥低声：“你们不了解公子郎氏，他是不会让郎国覆灭的。北荒，我和你赌，赌注就是你上次从我这儿抢走的冥天剑吧，如若齐国覆灭，将剑还我。”

　　“不是，咱俩谁跟谁呀，那剑是你送我的，怎么可以用抢这个词！那赌就赌了！”北荒勾起了嘴角，手指头在膝上敲着，眼波在南冥身上流转。
　　宴会散，北荒带着阿满拜会了各路神仙后，便把他带回自己的府邸。

　　阿满第一次来到这里，对什么都感觉很新鲜，看着府邸高挂着的牌子上写着遒劲的三个大字：君华落。他盯着望了许久，笑意从眼底深处流露了出来，师父他现在又是在哪一个仙邸呢，现在自己成了仙，一定可以寻到他的。
　　“帝君，请问我一个月之后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儿吗？”阿满问道。

　　“其实也用不了一个月，你懂得了天庭的规矩之后就可以自行选择离去或者留在天庭任职。”北荒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摸着下巴说：“不过你待在我身边，我该给你安排点什么活计呢？哎，对！先学规矩吧。”
　　北荒回屋喊小婢给阿满拿一份仙界律法和仙史记，让他自行学习。

　　阿满寻了间屋子，闭门不出，没几日便全部浏览完。他在君华落里面找北荒帝君，却找不着了人。婢子遇见了阿满打趣道：“帝君他肯定是快活去了。往日在咱们府邸基本上都是找不到帝君的人影的，仙人你要寻找的话，应当去南池南冥帝君那里找，我们帝君天天都往人家那边跑呢。”

　　他点点头，又问婢子：“请问你知道十几年前有飞升过一位看起来头发花白的仙人吗？他大抵比我矮上一个拳头，胡子整齐。”阿满按照记忆中师父的样子和婢子描述道，他如今升仙而来很大的愿望就是寻找到当年升仙消失了的师父。

　　婢子噘着嘴想了一会儿，摇摇头：“一直以来，飞升的仙人都少之又少，小婢没有听说过十几年前有此等人物飞升，也有可能是婢子孤陋寡闻，仙人你可以去天界的藏书楼里面查询一下，但凡飞升的仙人有登记入册，那边都是可以查到的。”

　　表过谢意后，阿满飞向南池，去找北荒帝君。
　　南池坐落在一片火山之中，由众多湖泊温泉组成，由于水汽众多，整日雾气氤氲，火山与云雾交织，目之所及都蒙上一层白纱，景色也因此有了一番别的风味。

　　这里真的是天界中的仙境，阿满暗暗称奇，绕过那些山丘的弯弯道道，顺着别人的指引，他来到了一处温泉旁。

　　果不其然，真如那婢子所说，北荒还真的在南池。他看到北荒帝君坐在温泉边上的石头上，歪着个脑袋，看着像在泡脚，手里拿着一本书，视线却没有在书上，那泡在温泉里的脚乐此不疲地把水踢出来，直直溅到温泉里泡着的另一个人的头上，而另一个人岿然不动，毫不在意。

　　阿满仔细一看，才从薄雾中勉强分辨出那人的俊俏侧颜，原来温泉里泡着的是南冥帝君。他内心暗觉不对，准备先退下，却被北荒喊住了。

　　“你来这作甚？”北荒看到他后，迅速起身遮住了他望向南冥的视线，一双丹凤眼直直盯着他，冰冰寒寒，语气有些重。他只觉得南池这雾气缭绕的热度猛地降了下来，周身冷嗖嗖的，让他突然感觉之前认为北荒整日笑嘻嘻很好相处是错误的。他忙低下头，决计不再往池子里望一眼。

　　“帝君，我……”阿满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内心替自个儿喊冤，自己可是啥关键部位都没看到啊。
　　南冥这时穿好了衣服走了上来：“你对他凶什么，你天天不待在自己府里，人家不是来寻你的还能作甚？”

　　阿满看着北荒对南冥幽怨的目光，心下隐约浮出一些想法，他将头低得更深，暗自懊恼，出门前没有看黄历，今日不宜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