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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少年时 ...


  •   第三十章少年时

      慕容寂的修为比乔妍更深厚。
      如若是他替乔妍抵抗攻击,必然能撑更久,给萧墓争取到更多时间。

      即使最后撑不住,也大不了重入循环——
      反正总会恢复如初的。

      当初这个循环设定让慕容寂无比烦躁:
      好像无论他做什么努力,最后都会一笔勾销。

      现在,终于也到他利用循环,获取些利益的时候了。

      慕容寂袖中的手指曲了曲,盘算着如何落实这一计划。

      乔妍是和光散修,正道栋梁,定然是以匡扶天下,兼济苍生为己任的。
      如果告诉她,不久后极渊会生变,百姓修士们因血蟜陷入煎熬,乔妍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她和慕容寂换命,也是最好的选择。

      打定主意,慕容寂将乔妍叫到宴席外。

      还是在上一次他们说话时的那片湖水旁。
      月光皎皎,水波微漾。

      慕容寂二话没说,很具有行动力地先飞快点了乔妍的穴。

      乔妍:“......”?

      虽然意外,但是慕容寂并没有从女子的脸上看出惊恐的神色。
      仿佛慕容寂这样毫无征兆地定了她的身,乔妍也毫无畏惧。

      她不担心他会伤害她么?
      慕容寂蹙了一下眉头。

      乔妍的身上有同心咒,同有同心咒的白重锦施加“换命符”会稍加简单;
      慕容寂现在施印,比白重锦那时候更为复杂。

      乔妍一直看着慕容寂的动作,直到他进行到后半部分,她才从这繁琐的步骤中看出些门路。

      “阿寂哥哥想做什么?”

      乔妍安静的神色变了,她骤然抬眸,看向慕容寂:“‘换命符’?”

      慕容寂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淡淡地继续着自己的动作,直到最后,需要乔妍咬他一口,吞几滴慕容寂的血——

      乔妍别过了脸去,是很明显的拒绝姿态。

      “一刻钟后,极渊就会生变。”

      慕容寂这才说道:“萧墓已经前往雪原,但你撑不到他到的那时候。我替你撑。”

      乔妍在听到“极渊生变”四字时,脸色变了变。
      但是当她听到慕容寂说“我替你撑”,又不禁抿起唇来。

      她定定地望向慕容寂:“那之后呢?阿寂哥哥与我换了命,你怎么办?”

      她没有怀疑他的话......倒竟担心起他的生死安危来了。

      慕容寂有几分意外,饶有趣味地问道:“怎么,我与天下苍生之间,你居然愿意选我么,阿妍?”

      “......”

      乔妍脸色微微一白,垂下眼去,没有说话。

      这是很意料之外的障碍。
      慕容寂抱臂,看着面前拒绝姿态的乔妍,想:他没料到乔妍会在知道天下即将遭难之后,还不愿与他换命。

      二人陷入一种沉默的对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上一个循环,乔妍受到袭击的时间不断逼近。

      “不换命,这就是你活的最后一刻钟。”

      慕容寂心中有几分生焦,他故作冷漠地说。

      乔妍那身鹅黄色的衣裙令她在夜色中显得十分孱弱,乔妍默然地垂着眸,低声说:“那我也不愿......让阿寂哥哥因我而死。”

      慕容寂的侧脸冰冷优美,乔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倏然问:

      “今日阿寂哥哥这般保护我,是因为我是北方极渊的家主,还是因为我是乔妍?”

      “......”

      慕容寂抬首,向乔妍投去一个不解的眼神。

      “如果是因为我是北方极渊的家主,阿寂哥哥不必如此。”
      乔妍轻声道:“北方极渊与永劫域没什么交情,作为诡修,阿寂哥哥更没有必要为了天下安危搭上自己。......如果是为了我。”

      女子停顿了一下。
      连乔妍自己,都觉得后面一种太过荒谬,不会存在。因此她没有再说下去。

      “如果阿寂哥哥不介意,我返回宴席后,将把极渊会生变的消息告诉其他仙门。”
      乔妍说:“如若我撑不住,便请他们多加照拂......总归无论如何,我不会把阿寂哥哥牵扯进来的。”

      这种拒绝,说不出是一种客气,还是一种疏远。

      慕容寂冷眼看着乔妍,她一点点挣脱定身术法,想要回宴席去。

      但是,变故总是来的突然无比。

      如上一次循环一样,乔妍刚转身,就闷哼一声,不期然朝地面软软地倒去。

      她几乎没有来得及挣扎、反抗什么,就在顷刻间灵海崩溃。

      慕容寂快步上前,扶住乔妍。他第二次将手指送到乔妍唇边: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要不要和我换命?”

      乔妍眼睫扑簌簌颤抖,额角渗出密集的冷汗。

      但是她看着眼前苍白细长的手指,笑了一下。

      女子很轻、很虚弱地说:“阿寂哥哥,乔妍的一生......为了天下人,背弃你一次,已经够多了......”[*注]

      乔妍艰难但执拗地试着聚拢灵力,去感知极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种尝试令乔妍受到更猛烈的反扑。
      她猛地呕出口血。

      女子的灵力朝四周散溢开来,体温也骤然降低,瞳孔扩大。

      “阿寂哥哥......”

      这时候,乔妍的神志已经不是很清楚了。她看着眼前一阵阵的炽白光点,手指微微曲了曲,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乔妍呢喃着说:“我好像又看到烟花了......”

      慕容寂的衣袖被乔妍的血浸湿,听到这句话,他愣了愣。

      ***

      乔妍和慕容寂之间,最具特别意义的一个词,大概就是烟花了。

      在他们刚见面那时候,烟火还是一样才造出来不久的东西,每次见到,都相当新奇。

      慕容寂和白重锦,就是在这样一种本身就寓意着短暂和易散的什物连接下,认识了乔妍。

      三百年前,金月王都,七月。

      金月王都地处整个大陆的北方以西,即使是盛夏,也不过分炎热。气候很是宜人。

      慕容寂靠在树干上,找了剑圣府最高的一处纳凉胜地午憩。

      他两臂枕在头下,耳边尽是一片蝉声。

      “慕容好友——”

      一片安宁中,却传来一阵不甚和谐的呼喊。

      白重锦自树下匆匆跑过。

      慕容寂施了障眼法,修为在他以下的人都寻不见他——

      白重锦本与他持平,但是慕容寂熬了几个通宵,今早终于略胜白重锦一筹。
      这会儿,慕容寂就立马享受起“修为比剑圣少主高”的快乐了。

      白重锦寻了半晌,找不见人,知道慕容寂八成是故意藏起来了。
      他握拳咬牙,干脆就在树下原地盘坐,开始修行。

      聚气汇灵,三个时辰过去,白重锦终于把慕容寂超过他的那点修为补齐——

      他一仰首,就看见了正悠闲自在躺在他头顶的慕容寂。

      白重锦:“......”

      这人就在他跟前!偏生一直不应声,故意看他找来找去......从早上十点一直找到下午四点!
      他就是在耍他吧!

      白重锦气恼,恶向胆边生,抬手就向着粗大树干重重一击——

      大树簌簌摇晃,枝叶大片大片落下来。

      慕容寂自然无法再安逸下去,他在自己躺的那枝树干断裂之前,翻身一跃,轻盈地落在地面。

      白重锦抱臂,没好气地质问:“你方才为何不应?我找了你许久。”

      慕容寂不动声色,很有理有据地说:“我睡着了。”

      那神情,自然的跟真的一样。

      白重锦拿他无法,半气半无奈地说:“你总是这样。”

      慕容寂是个很散漫的人。那种散漫,与绝大多数修士比起来,简直算是“不求上进”。

      在青北镇的事情解决之后,慕容寂、宫忘情和宫宜三人就随白重锦来到金月王都。
      白重锦的父亲——剑圣本人也十分欣赏慕容寂,赠与了他不少灵器法宝。换做其他人,定然卖力讨好,希望能得到剑圣更多青睐。

      但是慕容寂,却偏生只显出一种礼貌十足、可也疏离的态度,没有半分“好好抓住这次机会”的意思。

      白重锦常常觉得,慕容寂的想法捉摸不透。

      “可是剑圣伯父找我?”

      慕容寂懒洋洋的,随手转着腰侧的不弃剑:“你可否告诉他没找着我?......天近傍晚,我想回去用晚饭了。”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和你一起骗我爹?”

      白重锦额角抽搐,脸色又有几分古怪地问:“而且,你为什么这么不愿意见到我爹?”

      慕容寂淡淡说:“我修行不用功,恐剑圣伯父问起,心中羞惭。”

      白重锦眉头舒展开了一些,说道:“那你这回不用担心,我找你,是有好事儿。”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正是玩心最大的时候。
      白重锦对慕容寂勾勾手,慕容寂挑眉,走近了几步。

      剑圣少主勾着慕容寂的肩膀,神神秘秘说:
      “晚上,去府南的宴会,有大美人!”

      慕容寂笑了一下,但是不是很欣喜、激动异常的那种笑,他反问道:
      “......大美人?”

      白重锦重重点头,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表情:
      “绝色大美人。骗你我是狗,不美我也是狗!”

      慕容寂这下笑了——被白重锦押上身家性命的重誓逗的。
      “你想去看?”

      “想去吃好吃的。”
      白重锦摊牌了:“宴席结束之后,还有苗蛮进贡的烟火看,之前金月王都从来没放过的。千载难逢的机会!!”

      慕容寂收回剑,一拍剑圣少主的肩:“下回有这样的事,早点叫我。我不会用隐匿术的。”

      ——绝色美人无所谓,但少年心性,他也同样对美食和烟火盛宴感兴趣。

      白重锦听到好友的最后一句话:“......”
      你竟然还有脸说??!

      ***

      府南的宴会,是为了迎接北方极渊乔氏一族,特意举办的。

      乔氏族人久居雪原,很少与外界仙府世家往来。
      因能克制血蟜,他们一族于修仙界而言意义重大,是不少世族仙门都想拉拢的对象。

      而彼时乔妍年方十四,姿容已初见倾城之色。
      世人皆传“南有宫,北有乔”。将清冷锋锐的大美人宫忘情,与安静守礼的小美人乔妍并称“绝世双娇”。

      这一代,乔氏家主仅有乔妍这一个女儿。因此,或许是由于她在乔家特别的身份;或许是因为她那传遍天下的国色之名,修仙界许多修士都对乔妍神往无比。

      乔氏家主卖了剑圣一个面子,携女儿一同来到金月王都议事。府南晚宴,也自然成了街头巷尾,人人热烈讨论的一大话题。

      白重锦和慕容寂两人衣着如常,散漫地走在府南后院。

      在他们身边,人来人往,张灯结彩。
      有衣着光鲜的各路修士,摇着羽扇,拿姿作态地与好友交谈着——以期望能引起乔妍或乔氏族人的注意;有脚步匆匆,拿着红绸布置府邸的忙碌侍从。

      府南这处别院也是剑圣名下的,只不过平时都交给了外门弟子打理,用于出租挣钱,以及接待重要客人。

      白重锦捧着一碟果盘,边走边吃。

      他矜贵,吃穿用度的要求都极其苛刻,平日里少有东西能入白少主的眼。此时总算有些能“勉强入腹”的东西,白重锦心情还不错。

      “这赤果我小时候常吃,也最喜欢。可惜,后来产赤果的地域灵气凋零,赤果的产量也大幅度减少。”
      白重锦感慨道:“许久未尝,还怪怀念的......慕容好友,你要不要也来一个?”

      慕容寂垂目看着递到面前的果子,冷漠拒绝:“我不要。”

      慕容寂和白重锦一样,平日里不大爱吃东西。
      不过他不是像白重锦那样,挑食;纯粹是因为胃口不好,吃不下。

      白重锦看着好友那越发单薄消瘦的身形,耸了耸肩。

      “我半年前,同慕容公子在同一场招募中做过猎手。”

      说话间,二人正巧路过廊檐。檐下一众修士聚在一块儿,中间的那人兴致勃勃,口吐飞沫:“慕容公子你知道罢?就是那位与剑圣白家交往甚密,现在炙手可热的仙门新贵!”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炙手可热”的慕容寂:“......”?

      同样不知道好友“仙门新贵”的白重锦:“......?”

      但是,比起慕容寂的一脸无语、漠然,白重锦更像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他明知对方说的不靠谱,还是端着果盘过去了。

      慕容寂:“.........”

      慕容寂被白重锦强行拉着凑过去,站在一旁听人讲自己的八卦。

      “慕容公子年方十七,未及弱冠,但那一柄不弃剑已经使得出神入化。”
      讲述者伸手比划:“他当时在围场中,仅独自一人就收割了所有大魔,不费吹灰之力。”

      慕容寂眼眸毫无波动,白重锦挑了挑眉。

      “当然,这不是重点。”
      讲述者接着说:“重要的是,当时慕容公子收割的大魔中,有一只尤为厉害,据说修行了百年不止!慕容公子见它头顶一方白鳞好看,就这样、再这样,‘唰唰唰’,将那数十片白鳞,毫发无损地剜了下来!”

      人群中发出一阵吸气声。

      “要知道,那可是修行了百年不止的大魔!!”

      讲述者强调道:“一般修士碰到,能侥幸逃脱就不错了,但是慕容公子竟能将它搓圆揉扁,任所欲为地取下大魔头鳞!”

      赞叹声此起彼伏,讲述者十分满意,自得道:“后来,这数十片白鳞被极渊乔家——也就是我们今天盛宴的贵宾高价买走,为他们嫡女打造了一件首饰。首饰价值连城,精美无比,那数十片熠熠生辉的白鳞,更是为它增色不少。”
      “乔家的嫡女很喜欢,还追问过这些鳞片的来历。只可惜,慕容公子行踪神秘,乔家派人去寻找这位出色的剑士时,慕容公子已经不在那座小镇了。”

      白重锦听完了野史故事的全部,犹自意犹未尽。他冲身边的正主挑了挑眉头,问道:
      “这是真的还是谣言?”

      慕容寂沉吟了片刻,回答:“记不太清了。”

      白重锦:“......”
      白重锦:“你当初真的剜下过百年大魔的头顶白鳞?”

      慕容寂出剑收剑总是迅速残忍的,很少有不一击毙命的时候。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当初为何要做这等麻烦的事:
      “或许,是觉得那十几片白鳞会很值钱罢,所以多出了一招。”

      白重锦心想,制服大魔、剜其头鳞,这等凶险困难的事情,在自己的好友手上,竟也只是“多出了一招”......这让世间修士听见,岂是不得气死!

      这家伙,有时候真是拥有令人仇恨的天赋!

      慕容寂在围场中绞杀过大魔,但是他却不清楚那些白鳞是否卖给了极渊乔家,也没听说乔家的人曾经寻找过他——

      直到这一晚的盛宴开始,那一族远道而来的贵客,列位入席。

      慕容寂倏然在其中一个雪白纤瘦的影子上,看到了熟悉的光影。

      那是十来片纯白无瑕的素鳞,嵌在皎皎的小王冠上。衬着乌黑柔长的漆发,白鳞更显得熠熠生辉,摄人心魄。

      他和乔妍的第一面,是乔妍戴着他亲手为她剜下的白鳞,千里跋涉,惊鸿一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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