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的倒霉小妖精》十约

4、再次同床

　　又走三日，一行三人终于见到了城镇。

　　进城后凌子期直奔客栈。

　　是城里最好的一家客栈，格调服务比原先那家好上许多，连隔音都好了不少，人在屋里只要不是拆床板，外头和隔壁基本听不到声音。

　　凌子期要了热水以后，将江悦丢到了门口，在屋里泡起了澡。

　　叶黎则是叼着一串糖葫芦倚在栏杆上看不远处的浮花灯。

　　雕花木制灯罩，白日里只能透过肤色蜡纸隐约看到一丝内里景象。

　　据说浮花灯燃起来时，能看到天上的仙女在灯里翩翩起舞。

　　只不过浮花灯这东西世上仅有那么十盏，宝贵得很。

　　寻常人能见上一见已是难得，想看燃烧的浮花灯，简直是痴心妄想。

　　江悦没想到这么一盏让世人觉得宝贝的灯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挂在一家客栈的大厅上。

　　人来人往，抬眼间就能将它一眼看穿。

　　凌子期洗好澡以后解了门上的禁制，同小二换了水以后换江悦进去洗漱。

　　他穿了身浅色棉质长衫，刚清理好的墨发随意散在脑后，除发尾有些湿外，其他地方已经干得七七八八。

　　江悦穿过门槛时，压低了声音凑在凌子期耳边轻声笑道：“道长身上好香。”

　　凌子期额上青筋跳了跳，镇定地走到了围栏边上。

　　这是半个月以来两人再一次同住一屋。

　　凌子期倚在围栏上眸色沉沉地盯着不远处的浮花灯。

　　浮花灯无风自动，蜡纸上仿佛印着几道清丽倩影正偏偏舞动。

　　凌子期盯着灯不自觉出了神。

　　待回过神时江悦已换了套干净的衣服从屋里走出，慵懒地赖在他身侧。

　　“道长对灯也有研究？”江悦拽着耳边发丝漫不经心地问。

　　凌子期敛了敛眸，将衣袖理了理转身往楼下走去。

　　江悦则倚在原处盯着他的背影笑，在凌子期将要超出距离时才不紧不慢地抬步跟了上去。

　　用过饭后两人回了屋，叶黎叼着糖葫芦躲在房顶上看月亮。

　　进屋后江悦伸手拉住凌子期，问：“道长，总要给点提示，好让我有个准备。”

　　凌子期不动声色地将衣袖扯回，应他道：“你心里既然有数，又何必再问。”

　　江悦往前跨了一大步，将二人的距离缩到不能再缩，轻声应：“可是，我想听道长亲口和我说。”

　　凌子期瞳孔缩了缩，将头扭向一旁，嫌弃道：“毛病。”

　　“道长。”

　　“聒噪。”

　　“道长。”

　　凌子期甩出一道掌风，屋里的灯被掌风带过，瞬间暗淡下去，只余一缕青烟缓缓往上。

　　黑暗中就听凌子期咬牙切齿地说：“闭嘴。”

　　江悦哼哼了两声，摸黑滚到了床上。

　　两人在野外睡了十多天，这会沾了柔软的被褥，傍晚时分又泡了热水澡，躺上去不久后就睡熟了过去。

　　江悦是个睡觉不大老实的人，半夜时分就滚到了凌子期怀里。

　　凌子期扯了两回，结果这人没多久又会滚回去，于是凌子期只好侧过身正对着墙睡。

　　结果才睡熟，就感觉腰上有双手不老实地扒拉自己，凌子期忍着火气转过身推了推江悦。

　　就听江悦哼哼了两声，然后熟练地滚进凌子期怀中，这才老实了下来。

　　凌子期：“……”好想给他踹床底下去。

　　江悦体温偏低，贴在凌子期身上和块冰似的。

　　凌子期低头看着怀里人，到底还是没将人踹下去。

　　一夜过去。

　　江悦张口打了个哈欠，睁眼时才发现自己滚进了凌子期怀里。他不仅没有第一时间避开，反而用脑袋蹭了蹭凌子期下巴，不知何时搭在凌子期腰上的手，也是干着些占便宜的事。

　　就在他占便宜占得正欢时，就听脑袋顶上传来一声凉飕飕的问话：“摸够没？”

　　江悦自然而然地摇了摇头，嘴贱道：“还没，你再睡一会，我再摸……嗷。”

　　被踹到床底下的江悦单手揉着腰，哀怨地跌坐在地上：“道长……”

　　“嗯？”

　　江悦咽了咽口水，思考着话出口被打死的概率有多大，最后看着凌子期和寒冰似的眼神，到底将滚到喉咙的话语全全咽了回去。

　　——————

　　由于江悦睡觉不老实，当天晚上凌子期就在床旁铺了地铺。

　　江悦一开始还找各种理由闹腾，结果凌子期直接将灯一熄，随手就往地铺丢了个罩子，稳妥地将人困在里头。

　　待处理好距离问题，见江悦还在哼哼唧唧，凌子期转过头问他：“还有问题？”

　　江悦：“有，我睡不着。”

　　“哦，妖少睡一晚也没什么。”说罢躺回了床内。

　　江悦咬碎了牙齿哼哼，内心天人交战，手指触在罩上微微发抖，十分想出手破了那破罩子摸回床上。

　　转念又想了后果，最终也只是挠了挠罩子，也没真做出什么举动。

　　一夜安稳。

　　如此过了七八天，凌子期一点动身灭妖的打算都没有，而江悦也不急。

　　白日里两人要么在城里闲逛，要么就在湖面泛舟，倒也潇洒自在。

　　到了夜间，两人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地铺，倒也处得愉快。

　　同他们比，叶黎则更加不急。每日就叼着根糖葫芦，要么看浮花灯，要么躺在屋顶瓦片上看月亮数星星。

　　平淡而安稳的日子过了那么半月。

　　这天夜里，天下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传入房内。

　　凌子期与江悦二人难得睁着眼睛没睡。

　　雨落在瓦片上，又顺着瓦缝滴落在墙角下的芭蕉树上。

　　“啪嗒，啪嗒。”

　　和血水滴落的声音一模一样。

　　除妖剑一寸寸出现在凌子期手心，他抬手将江悦提到了身后，接着拿手当笔，隔空画出一道道符文。

　　雨水冲刷着地面，泥土味裹着青草香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掩盖。

　　江悦往被窝里缩了缩，柔软的被褥从头盖到脚踝，只露出些许碎发和精致的脸。

　　雨声渐大，土腥味和青草香渐渐淡去，另一种奇怪的气味在屋外蔓延。

　　江悦往凌子期身后贴了贴，原本抓在被褥两侧的手这会还老不正经地覆上凌子期的腰。

　　原本松散的人因着腰间多出来的那只手，硬是紧绷起来。他侧过头用眼神警告江悦，就见那人冲自己眨了眨眼，张嘴无声说：“道长，好歹尊重一下对手。”

　　凌子期垂眸看了眼腰上作乱的手，横了江悦一眼，握剑的手倒是捏紧了几分。

　　到底是谁不尊重对手！！！

　　雨越来越大，落在瓦片上如同珍珠入铜盆，砸得人心神不宁。

　　雨大风急，没有落栓的窗户被大风吹开，雨水顺着风从窗口吹向屋内。

　　原本还算温暖的房间瞬间冰冷下来，方才还柔软暖和的被褥这会像是个冰窟窿。

　　江悦高兴地往凌子期身上贴了贴，在凌子期出手前哆哆嗦嗦道：“道长，这妖好生厉害，冻死我了。”

　　凌子期面无表情地拽了拽衣袖，贴在除妖剑上的手指往上一抬，橘色的小球从指心冒出滚到了床上，冰冷的被窝渐渐回暖。

　　做完这些后，接着冷脸盯着被风吹开的窗。

　　从窗口往外看去，街道上的路灯被雨水和大风吹得左右摇摆，灯罩里暖橘色的火焰是黑夜里唯一的光亮。

　　虽渺小，但在冰冷的雨夜中显得格外温柔。

　　凌子期盯着那盏灯，眸色沉沉，按在除妖剑上的手起了青筋，抓着剑柄的几个指头关节处用力得能看到白痕。

　　风雨飘摇，暖橘色的灯火越来越亮，就像是有人在灯的内里添了灯油，火舌直接缠上灯壁将打湿的灯罩一寸寸吞灭。

　　仿佛能在风雨中听到“噗呲”一声。

　　眼前就这么暗了下来。

　　只听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从窗户处爬了进来，悉悉索索地往床边爬动，听声音数量不算少。

　　隔着布料，江悦整个人贴到了凌子期背后，唇瓣几乎贴着凌子期耳朵轻声嘀咕：“道长，我害怕。”

　　若不是怕惊动了那妖，凌子期会毫不犹豫地将身后人提起摔到那群爬虫身上。

　　好验证验证到底是真怕还是假怕。

　　他们定的这间房不算小，外间有个茶水间，中间过了帘子还有屏风隔着。

　　那被风吹开的窗正好就对着屏风。

　　今夜，屏风被特地收了起来，只要穿过帘子，很快就能来到床边。

　　床旁的地铺还没收起来，上头的被子乱糟糟地垒放在一起，目光扫过去，还能看到江悦的外衫于被褥中露出一角。

　　虫爬的声音越来越明显，仿佛已经到了脚下，正攀着垂落的被角往上爬。

　　但凌子期知道，那些虫还在外间。

　　符文环在二人四周，比刚画出那会还要暗淡许多，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雨声突然停了，没有一个渐缓的过程。屋里窸窸窣窣的声响更甚。

　　凌子期知道是那些虫已经进了内间，他握在除妖剑的那只手的食指贴着剑身上下摩擦。

　　红色的血液随着动作将被覆过的剑身染红。

　　江悦原本还在搞小动作的手停了下来，连呼吸都缓和了几分。

　　仿佛就是一个瞬间，又好像过了许久。

　　第一只虫爬上地铺时，就听“哔啵”一声，像是豆萁被燃烧时里头没有摘干净的豆子被高温炸开后发出的声响。

　　一连响了好几声，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下来，接着就是整齐地往后退的声。

　　也就一小会，周围安静了下来。

　　空气中只余一缕被烧焦的奇怪气味，说不上难闻，也算不上好闻。

　　凌子期早有准备，进城前就吃了丹药倒也不怕在这方面出现变数。

　　结果某人搂在腰间的手却是沿着骨头一路往上凑到了凌子期鼻下。

　　一缕暗香袭入鼻中，原本抬起准备往后顶的手肘顿时没了动作。

　　因着两人贴着，就是再微小的动作江悦也能察觉，见凌子期如此，本就微翘的唇角渐渐上扬，将颊边酒窝露出。

　　就是这么一会功夫，那些爬虫像是得了命令，又接着往前移动。

　　这回他们主动绕开了地铺，顺着边角摸到了床架一点点往上爬。

　　第一只爬上床时，围绕在二人周围的符文发出一道柔和的光，将那些爬虫给扫了下去。

　　借着光，凌子期终于看清了那爬虫模样。

　　不过大拇指头大，身上长了八条长腿，将身子托得老高。

　　没有头，或者说整个身子就是头。

　　眼耳口鼻都挤在一起，粗粗看，就像是长了脚的迷你人头。

　　“好恶心。”江悦的脑袋从凌子期肩膀上伸出，客观点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