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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一傅众咻(一) ...


  •   传言孝慈高皇后马氏母仪天下后仍不忘民间疾苦,常在宫闱亲行农耕。她命内侍收集四方瓜种,终于培育出皇朝最上品的西瓜。因见孝陵附近土质多沙性,最宜瓜果生长,马皇后又将瓜籽移种彼处,并将此瓜命名为“马陵瓜”。马陵瓜皮薄籽小,瓤红汁甜,实为消暑解热的佳品。然而此瓜只为皇家独享,即使大臣有幸得赐,也必须将瓜籽吐在指定的银盘里,绝不许在别处引种栽植。传闻曾有宫女冒险私藏瓜籽,还未出宫便被告发,身死之日,杖下的鲜血渗进瓜籽,种出瓤肉更加红艳的果实——然而传闻终究只会是传闻。
      今时今日,两颗马陵瓜就浸在总督府的水井中。董齐靠在井壁旁,一面吟哦着“官绅借瓜消暑而忘酷日之烈,百姓无粮果腹而曝露田亩”的酸诗,一面拦着不让垂涎三尺的颢儿把身体往井中探得过深,目光却也一瞬不瞬地定在青翠的瓜皮上。直到前厅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他才如梦初醒,急忙理平衣上的褶皱,起身行礼道,“见过江先生、华先生、岳先生。”
      江永刚从武昌回到衡阳,仍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他笑着冲董齐点头,问道,“你们见到马陵瓜了吗?”
      “见到了!在井里呢!”颢儿抢先叫起来,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江永拍拍小儿脑顶,引颈向井口探看,“个头倒不算大,”他说,“朝廷一共赏赐了几颗?”
      “回江先生的话,锦衣卫一共用冰鉴运来了十颗,两颗在井里,剩下的都搬到地窖里了。”
      “派些人把这些瓜分送出去,两颗送到知府衙门,两颗送到许府,两颗送到赵府,一颗送到锦衣卫处,再从井里取一颗送到后宅,”江永安排道,“剩下的两颗,我们现在就分吃了吧。”
      两颗个头最小的西瓜各被一刀剖开,清甜的汁水顺着刀刃流到案上。颢儿看爹爹给自己舀了满满一碗瓜瓤,接过小勺就迫不及待地吃下一大块。“唉,你慢一些,又没人跟你抢,”江永嗔怪道,“我看这瓜和街上卖的也没多少区别,哪就让你这么激动了?”
      “朝廷赏的,总归不同,”岳维申有意逗他,“小公子,可知你吃的这一块便值上千两白银?”
      颢儿“啊”地惊叫一声,立刻放下汤勺看向爹爹,不敢再吃一口。
      江永见状忙安慰道,“别听岳叔叔的,他吓唬你呢,”他将颢儿从膝头放下,又伸手帮他理了理襟袖,“爹爹还有事,去找你娘和华伯母吧。”
      颢儿乖巧地点点头,抱着碗小心翼翼地往后院走去。江永见小儿跨过门槛,方转头看向一面迷惑的董齐,“伯贤,等下吃完瓜,随我去书房一趟。”

      “兵科给事中陈子龙是你的授业恩师?”
      “是,董陈两家同居华亭,世代交好,家父自小便将董齐托付恩师,四书经史一应受于斯门,”董齐颔首,“恩师殷殷待我,谆谆诲我,学生不敢不以父事之。”
      “我且问你,关于浙江新政及湖广战事,你同陈公说过多少?”
      “啊,”董齐睁大眼睛,头脑飞速运转,“新政、战事关乎朝政大局,学生不敢稍有泄露。平日与恩师书信,也只是叙旧情、报平安而已——江先生,您一定要相信我!”
      江永知董齐坦荡赤诚,必无阴险忌刻之心,只是担心他年少轻狂,言语间难免疏忽。陈子龙虽名列清流,其父却与薛青玄有同籍(注1)之谊。两人私交甚笃,曾不知陈是何立场。江永见董齐他诚惶诚恐地叩首明志,也不好继续拿乔,“我并无怪你之意,快快请起,”他将董齐虚扶而起,又递去最近的邸报,“令师所奏《自强之策疏》,不知你可读过?”
      董齐连忙双手捧过,囫囵翻阅起来。
      未过半晌,他将邸报放还江永面前,眸中迷惑更甚。
      “人中(注2)言今日大宣外重内轻,强藩悍将跋扈僭拟,有尾大不掉之扰,而京营禁旅少经战阵,无抗虏御寇之力,谏议朝廷‘立重镇以为外藩,练舟师以为扼要,增禁旅以示居重’,以文字观之,并无不可,”江永解释道,“然而此论被薛青玄等人拿来大做文章,衮衮诸公不见敌人之悍勇,国势之衰弱,民力之未赡,偏在自己人身上费尽心机。内阁已发公函,先命绍兴、衡州、武昌及江北三镇各抽五一之兵入卫京师,以削地方之兵马,迎敌人之进犯也;再命总督府负担全省兵马粮饷,楚镇亦在其列,以弱地方之财物,予贼寇以空城也;又命湘兵急下荆州,光复四川,以耗地方之民力,亡湖广之将帅,兴北朝之战意,速东南之败亡也!祖逖赍志以殁,宗泽怀忿而终,今日江北再失,朝堂之上仍只有黄潜善、汪伯彦之流吗?”
      重重砸向书案的手掌陡然收回,“抱歉,是我失态,”江永长叹一声,“伯贤,你帮我草拟一份奏疏。”
      正感不安的董齐眼睛一亮,知道这是江永对他信任的表现,“是,江先生,我现在就做。”
      “疏中请说明三点:一,湖湘战乱初平,各地残破,百姓疲困,维持现有兵马尚显勉强,实无余资供养楚镇;二,湖广乃四方交战之地,李翊、贺洵窥伺于北,都仁、文晖张势于东,全寿据蜀频频搅扰,此时抽兵无异于自毁长城;三,朝臣从未亲临军阵,谈兵只凭遥度,心图侥幸之功,身行掣肘之事。恳请皇上辨察内外,明鉴青史,莫以欺瞒、泄沓、狂妄之言而悠忽委靡、纵贼远飚,否则聚九州之铁亦不能铸此错者!”
      “董齐全都记下了!”
      “待你拟完章疏,立刻携之前往扬州。程公能联衔上奏最好,若他不愿,也务必请其暂缓交兵事宜,”江永又吩咐道,“你同他再说三点:楚镇及三镇兵马难以掌控,诏令虽下,必无响应。江永若抽兵北上,必成楚镇附庸,程公若自削势力,必被三镇挟持。彼时性命堪忧,岂有报国之门?此为一;浙江新政关乎家国出路,不可骤然中止。浙兵一去,通移署怀璧其罪,必遭税使之祸。海贸一乱,浙江省入不敷出,恐有民变之殃。今我大宣群敌环伺,若是腹心再乱,将来之事实不忍言,此为二;抽兵之事 由薛青玄一力操办,名为伸朝廷之威,控地方之势,实则借机铲除东林,行秦桧之专。若令他得逞,恐大宣正气荡然,民心尽丧,再无回天之日,此为三。”
      泱泱华夏,浩浩中土,不过是君臣手中的那方锦帕,忧国恤民的针穿过去,门户私计的线再拉回来,一针针密织,一线线错落,绣出一副壮阔的万里河山。然而那些扭曲的图像,杂乱的纹理,和着指间的鲜血与风中的泥尘,正渔网蛛丝般笼罩在万里河山之后,一针针挑拨,一线线缠绕,凌乱至极,脏污至极,却一毫不可或缺。
      董齐的脸上迷惘半消,代之以半分坚定的神色。江永目送董齐走出书房、庭院,走上宫前行廊般狭窄而漫长的道路,怅然对全程旁观的岳维申道,“崧翰,又是一代人啊。”

      “既入总督幕中,便做不得朝廷纯臣,”岳维申道,“然未必不可做陶谦之刘备,郭威之柴荣。”
      昔日陶谦败于曹操,忧愤弥留之际,托徐州于刘备;郭威开基后周,死时膝下无子,立柴荣以为嗣。岳维申举此两例,既是在劝江永速下革故鼎新之决心,立足西南肇启新元,又是在提醒他江颢年纪太轻,恐难继承功业,宜另选年富力器者以为副贰——岳维申分明是看清了江永先接受再思考的习惯,偏将所有难以启齿的话一说到底。
      “崧翰,你又来了,”江永的眉间拧成“川”字,“我已当众立誓,此生不做逆臣。此誓非关清誉,实出真心,为何你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
      “总督,这并不是试探。建康已将利刀架至贤兄颈侧,此时不作决断,更待何时!朝堂之颓废,官场之污浊,民间之困苦,阁下还未看清吗?扬州之凡庸,三镇之凶残,武昌之混乱,阁下又可交结何人?”
      “你只需谈对武昌的——”人生路口浓云蔽目,江永急需一远见卓识之人为他拨云解惑,那人本该是岳维申,可偏又不能是岳维申。此人已抱定抛弃大宣另立门户之意,所建之言偏正难料。一念及此,江永止住发问,“罢了,你先退下吧,容我好生想想。”
      岳维申并未争辩,躬身一揖便离开了。

      对于岳维申此人,江永恼恨其志,却又实在怜爱其才。
      当初许翊文在府上摆席设宴,特地要将维申引荐给他。衡州最高的两位长官在亭中足足等了两个时辰,许知府面色渐沉,烹出的茶水愈发寡淡,前去催请的家丁相往于道,带回的却总是失望的讯息。江永心中生出不满,正要起身告辞,恰见满身风尘的岳维申姗姗来迟,“启禀府台,学生今日去县中督办投柜(注3)事宜,连遇三起较大纠纷,处理起来耗时甚巨,”他跪在许翊文面前,“秋税征收事关民生大计,学生不敢有一毫怠慢,故而来迟,恳请府台恕罪!”
      见他是因公务耽搁,知府脸色稍霁,“崧翰公忠体国,殊为难得,”他先为维申美言几句,继而又训斥道,“但总督今日特来见你,崧翰理应暂搁公务速来拜见,岂可本末倒置、令人空等?崧翰,还不快向总督请罪?”
      岳维申从鼻中哼出一声,“府台此言差矣,谷者,民生死之大司也,财者,民生死之枢机也,岂能有片刻疏忽?”他转头看向江永,“此岂夺民口中之食而填显贵欲壑之人哉?”
      许翊文被惊得险些跳起来,“岳崧翰,你在胡说什么?满口荒唐,出言不逊,还不立刻给江总督跪下!”
      “无妨,”江永也在打量这位身着玄色长衫却皎如临风玉树的青年,月影在他眸中摇曳,照得他愈发狷狂不驯,“不知相公何处此言?”
      “江总督在浙江推行新政,名曰‘摊丁入亩,以田课税’,实则放任富户豪绅兼并土地,赁民以耕而役之,”岳维申道,“强豪尚与墨吏猾胥勾结逋税,贫者已挈儿负老流离失所——公将一切责之田亩,田不尽归之强豪不止,而天下之乱且不知所极矣(注4)!”
      许翊文红润的面色陡然煞白,随即又涨得通红,“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家国大事,岂容你信口置喙!总督,这——”
      “许知府,可否许在下与岳相公单独一叙?”
      “啊,是。”许翊文当即清走侍奉之人,自己也行礼告退。他满腹忧惧地走出角亭,临退前仍不忘向岳维申飞去一记提醒的凶光,而岳维申却像是没有察觉,他一瞬不瞬地审视着江永,如同在观察一枚承载了千年悲欣的玉璧。

      岳维申一直在寻找这枚玉璧,正如华夏每到生死存亡之际,必会有一群人去搜索、追逐、争夺、藏匿这枚玉璧。它的身上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却不仅仅关乎天命——它是世上唯一可称为奇迹的玄物,有形而无形,受之者可令一沦亡之国重生复兴,一将死文明拨弦再振。无相而有相,发源齐鲁的剔透魂灵蜿蜒流遍每一寸热土,延续千年而未断绝。那枚玉璧便被温养在其中,被潺潺流水雕琢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风骨来。
      岳维申如一名经验老道的古物藏家,用审慎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这枚玉璧。他故作莽撞地反指敲击,那枚玉璧却没有任何回响,只是一如既往地发出柔光。
      “江总督,”他又一躬身作揖,“不知您有何事见教?”
      对方悠悠饮尽凉茶,将茶盏往几上轻轻一磕,“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他的声音清亮如环佩之鸣,“还请岳相公教我,如何才能致理安民?”
      “首先当以司法,然非大宣之律法。大宣之法以诘盗之刑施于百姓,夹踝拶指,民何辜而糜血肉于公堂。大宣之吏凡有官身即置刑具,如鸷鸟猛兽,携刑具之爪牙以快怒张威,而索升斗铢累之得。诚应另立刑法,使训盗之械不上庶民,执法之官专司刑狱,倡仁义礼智于天下,绳道义法度于官勋,则何愁不能式明王度、正本清源!”
      “其次当以军队,然非大宣之兵马。大宣之兵以杂犯流徒充之,生性奸宄,无惜廉耻,岂有全民保庐之心!大宣之将久见诮于文臣,无忠君报国之志,少经术法律之学。今出为屏藩,搜刮民财,谋夺私利,曾无止境,使此等兵将御侮抗敌,可乎?诚应另行兵制,使民间有志行者得荣名而为兵,朝中文武并于一涂之道,合大臣宪邦之用以交重,则何愁不能揆文奋武,再造太平!”
      “最终当以政治,然非大宣之君臣。大宣之君昏聩失德、师心自用,五代未见明主。大宣之臣奢淫肆欲、蠹国殃民,无人以青史人心为念。诚应破旧立新、重臻郅治,使贵贱穷通无根而有节,上位者不以一心夺千万人之心,下位者不因索食而为探丸啸伏之奸。而今时已极敝,政已极非,非破旧立新不可匡国济世。纵观天下,可移权而平天之倾者,舍江公其谁!”
      玉璧在他不断的敲击下终于闪出寒光,“乙酉年会试时惊现《论大宣之必亡》一文,难道出自阁下之手?”
      岳维申以为自己振铎而无人应,落榜之后也曾失落良久,哪里知晓这篇檄文差点掀起巨浪,“正是拙作。”
      “当初我便不该毁尔答卷,任尔继续妖言惑众!”

      第一次见面闹得不欢而散,但江永又着实想再去见此人第二面。岳维申让他想起负天下骂名而惨死的座师,细想也知有太多不同。独夫之心,涓寺之祸,杨光中同他谈过,贪官之暴,饥民之恶,从政多年,也不由他不懂得。然而座师如高树之广荫,在风摇雨撼中为他擎起一方庇护,维申却像突隙之烟火,恨不能以身作引而焚尽画栋雕梁,因惧力有不及,还要拉他一道赴火。江永官至五省总督,早悟道德礼教之缥缈无稽,却知破败残损的神像终究是神像,芸芸众生参拜在前,猝然毁之必将血流漂杵——然而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则昌,逆之则亡,若无人拼上性命去将那铁屋子破开一个出口,匍匐在木胎泥塑脚下的众生都要活活憋死不成?
      众目昏昏的浊世之中,岳维申的清醒如同锋利的刀刃,江永明知可能被划得遍体鳞伤,却还想伸手向那柄凶器靠近。
      昔日为请华安出山,江永特地择其外出之时登门拜谒,只为让一直避而不见的华安不得不依礼回访。一因同乡之谊,二因相谈恳切,事后华安并未计较。然而岳维申绝非华安那般的忠厚老者,若故技重施,难免弄巧成拙。推敲之际,江永收到了赵府寿宴的请帖。当他携礼登门为赵伯父祝寿时,恰见岳维申赫然在席。
      席间江永忙于应付四方寒暄,并无功夫与岳维申私谈,应赵瞻之邀与赵府的女眷子侄相见后,回到前厅时寿宴已罢。月辉洒落之处,唯见狼藉的杯盘与清寂的独影。他向伯父告辞,偏被赵煜阳用他爹爹的遗物勾住,只好答应在赵府留宿。赵略曾经的书房中,江永正沉浸于故友的笔迹长久追怀,门枢忽而一响,墙壁映现一道微胖的身影。
      “岳相公,是你。”
      “见过江总督,”岳维申向他抱拳行礼,“夜深路遥,维申难以归家,只得在府上稍事逗留。不知总督可否容我一晚?”
      “江永亦是留客,岂敢出拒贵人?快快请进!”他吩咐门外的侍女再寻来一床被褥,回房时见维申正盯着桌上摊开的书册,轻笑道,“某竟不知,《噩梦》一书的作者正是岳相公。”
      “总督以为如何?”
      “某在东瀛时,伯韬兄曾将此文抄录于副启中随信寄往,”江永道,“疏忽十年,白云苍狗。今日再次拜读,感触与启发益深。如有机缘,在下愿与阁下扺掌详谈——岳相公,岳相公?”
      岳维申被江永从怔愣中唤醒,凄凄予以一笑,“我一直以为此书早被赵兄销毁,”他说起近十年前的往事,“当时《噩梦》终稿方成,我求赵兄为拙作作序。未料赵兄自开封寄来回信,极言此书狂悖至极,不宜付梓,并警告我若敢执意刊刻,他便要向家父告发,断我求学赶考之资。”
      “实则伯韬对此书评价甚高,之所以严辞劝阻,正因惧尔文章不容于时而引火烧身。”
      “那江兄呢,江兄作何评价?”
      “与其说是狂人所作之狂文,莫说是痴人所录之痴语,”江永在眸中交织敬重与悲悯的光芒,“江永入仕廿年有余,论此爱国如家、仁民如亲之心迹,则远愧不如君啊。”
      短短的一句话,几乎要将维申催下泪来,“痴人吗,弟的确算是吧,”他胸中翻动着澎湃的心潮,于多年冷眼与讥刺中酿下的愤懑在这一瞬间雪释冰销,“正因弟仍沉醉于太平盛世的过往、执着于物阜民丰的妄念,才会觉得眼前之黑幕这般难耐。眼下虎兕出柙入关,豺狼麇集殿陛,恶寇刁民月侵我华夏之血肉,昏君奸宦日损我华夏之根骨。弟有心学赵元辅大破常格、整理河山,却也知仕途漫漫,时不我与,如今只愿遇得明主,竭尽毕生心力,助他拨乱反正、重开天地!”
      “不知贤弟可曾寻到此人?”
      “那便要问问江总督,”岳维申的目光热切而坚毅,如两枚璀璨星石直直砸进江永的双眸,“您认为我寻到此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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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一傅众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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