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如茵》羽一一

2、第 2 章

　　燕如茵抬眸看过去，心中不由地一动。

　　面前的男子原本就是出众的俊朗，许是因为多年征战的缘故，比之一般的世家子弟多了大漠疆场才能历练出来的英武。而那双眼睛更是黝黑深邃，对视上，就仿佛看到一片冰海，闪着凛厉的光，能将人灵魂都吸进去吞没一般。

　　跟在他身边的侍卫健壮魁梧，相比之下就更显的他匀称高挑。不过燕如茵自幼在军营长大，熟悉习武之人身形。只扫过一眼便看出来那件青色劲装，掩饰不住那些刀枪马背上实打实练出来的肌肉线条。

　　燕如茵饶是见过无数将士英姿，也禁不住被这个初次见面的淳王吸引了目光。

　　两人立在那里，四目相对。驿官在后面等了一刻，不见动静，只得轻咳一声道：“郡主，这位便是淳王殿下。”

　　燕如茵如梦方醒，面色绯红地赶忙屈膝行礼道：“见过淳王殿下。”

　　“路途遥远，郡主一路辛苦。”誉长丰的声音冰冷、低沉，语速不快。他一边说着，一边从窗前走近燕如茵。

　　房间不大，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一步之遥。燕如茵颔首行屈膝礼，便只能看到他的腰际，目光就突然被他挂在腰带上的墨蓝色绣锦荷包吸引。

　　那荷包成色并不新了，但手工十分精致。燕如茵家里有很多御赐的东西，熟悉宫中官绣的样式。这个荷包显然并非官制，而是有人亲手绣制的礼物。荷包用同色丝线捻成绳子，攒口处镶着一串绿松石，下面同色丝线坠着和田白玉的珠子。看挂绳磨损的程度，竟似日日挂在身上。

　　以誉长丰的身份，这些小玩意儿都应该是常换常新的。如此有年头的东西还一直带着，不免让燕如茵多看了几眼。

　　驿官让人端了茶点来，两人相对而坐。燕如茵偷眼看瞧瞧誉长丰，被他冰冷的模样有些惧到，只得恭敬客气道：“劳烦殿下从京城赶来，永安伯府受宠若惊。”

　　“是皇上惦记郡主安危，我只是奉命行事。”誉长丰的回答淡薄清冷。燕如茵收回目光，掩饰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她天性活泼外向，再加上永安伯燕戎和妻子赵氏的宠溺，没人会对她这么冷冰冰的，所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放下茶杯的时候，燕如茵从敞开的窗户上看到外面高耸入云的山脉。心中想到誉长丰之所以会来这里护送她的原因。

　　今年夏天，整个东桓国的雨水都特别多，许多通往京城的道路被洪水毁坏，难以让这么庞大的队伍通行。相对而言，目前唯一好走又便捷的，便是从叶城翻过杵山，杵山之后便是宽敞的官道直通京城。

　　但麻烦的就是这杵山。山如其名一般仿佛一个巨大的石杵，高大险峻。山中道路狭窄，天气多变。而且山脉绵延甚广，山高林密，深山之中，人迹罕至，从古到今都是匪患猖獗之地。

　　永安伯常年居住在南方歧云，对北地山势并不熟悉。也为了彰显皇上对永安伯燕家的重视，才委派誉长丰率飞鹰军前来护送。

　　但燕如茵觉得大张旗鼓地动用淳王来迎接自己，着实有些多余。父亲燕戎能征善战的威名十年前便已经是天下皆知。况且就在前几月还刚刚率领奇虎军歼灭了叛乱一年之久的前朝反贼。别说山野土匪了，就算是敌国精锐打来，看到永安伯府的旗帜也会主动退避三舍。

　　正思忖着，誉长丰蓦然开口道：“杵山山路十分狭窄，为了行程顺利，郡主的车驾只能停在驿馆，我另外为郡主准备了小马车。”

　　“啊？要换掉我的马车？”燕如茵有些意外地瞪大了眼睛。

　　守在旁边的驿官急忙开口道：“郡主放心，车辆和马匹驿馆会精心照顾。在郡主到达叶城之前，下官已经修书一封给永安伯府，想必很快就有人来将马车接回。”

　　燕如茵还要说什么，誉长丰冷声道：“永安伯乃行伍世家，郡主就当这是军令便好。”

　　“可是……”燕如茵禁不住嘟起嘴巴，却又知道誉长丰说的意思，军令如山，断断不能违背。

　　其实也不是她心小娇气，就非得乘坐豪华大马车。只因第一次出远门，马车是燕戎亲自督促精心定制的，母亲赵氏还亲手缝制了车中的靠垫，只为了路上让燕如茵也能感受到母亲的温暖。

　　现在，这一切都要换掉，燕如茵心中十分不舍。可是她更没想到誉长丰竟然无比准确地拿捏了自己的弱点，让她当成军令去执行，她又怎么能违抗。

　　燕如茵愤愤地站起身来道：“既然是军令，那我便只能遵守了。殿下请便。”说罢气冲冲地走出了客厅。

　　誉长丰给驿官使了个眼色，驿官赶紧追了出去道：“郡主，请稍候，您还不知道住处在哪儿。”

　　旁边立着的亲卫队长肖晔摇摇头道：“还以为要跟郡主劝慰一番呢，她却真的吃‘军令’这一套。在京城也见过各种脾气的贵人们，但这样的郡主，属下可是头一次见。”

　　誉长丰冷冷地缓声道：“雪玉郡主比永安伯少将军更有志于军旅的传闻由来已久，我只是碰碰运气，却没想到居然可行。”

　　肖晔笑笑：“这么看起来，郡主还是个有趣的……”话没说完，对上誉长丰冰冷的眼神，急忙收住话头。

　　夜晚来临，燕如茵却全无睡意。

　　虽然白天被誉长丰激着答应换掉马车，但现在却又后悔起来。想想接下来的路要坐陌生的马车，再也没有母亲缝制的靠垫在身边，她就想哭。

　　燕如茵越想越难过，撇着嘴坐起身来，只见半敞开的窗外，月色很好，树影婆娑地映在窗户上。

　　燕如茵被那景色吸引，抹抹眼泪，走到窗边，向外望去。就见月亮犹如一盏明灯照亮着整个夜空，远处高高耸立，几乎劈开星空的杵山轮廓，清晰可见。

　　想想今日发生的一切，都跟这座山有关系，燕如茵忍不住对这座高耸入云的山脉好奇起来。她穿好衣服向驿馆花园走去，那里有一座假山，是整个驿馆的最高点，想必在山顶的亭子能更清楚地看到杵山。

　　驿馆不大，不一刻燕如茵就走到假山下，刚要上山，却听见山顶似乎传来说话的声音。

　　燕如茵抬头望去，在月光的映照下，亭子里的确有两个人在交谈。燕如茵立时兴味阑珊，刚想转身离开，却听见一个名字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地飘进自己的耳朵——“奇虎军”。

　　她心下一动，停住脚步，蹑手蹑脚地靠近亭子下面台阶处一团浓密的花影之下，侧耳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