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别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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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邶画着淡妆，乍一看还挺温婉清秀。但黎璃只瞥到了一眼，他就一下子藏到了甘雅达的身后。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黎璃有点懵，疑惑地望向甘雅达，问：“这是什么情况啊？”甘雅达一脸窘迫，他想不出怎么解释，跑也跑不掉，嘴也张不开，呆呆地站在原地。
正纠结着，他忽然感觉身后紧紧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松开了，于邶在人群中发现一个空隙，慌张逃走。参观的人群不断经过他们，很快就将于邶匿在其中。
“这……”黎璃回头，用眼神向程似锦求救，却发现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来不及掩饰的茫然。
小樱最先反应过来，毕竟是别人的私事，他们不好干涉。她拉着哥哥的袖子，对愣在原地的黎璃和甘雅达说：“我作业还没做完呢，先跟我哥回去了，你们留下看看展览，待会我忙完了再让我哥陪我下来一趟。”
程似锦没说话，拍拍黎璃的肩膀，带着小樱挤开人群走了。
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黎璃和甘雅达仍相对而立，谁都找不到由头开口。
“什么情况啊？”隔了一阵，黎璃锲而不舍地问，像在问甘雅达，也像在问他自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甘雅达慢慢从震惊和尴尬中缓和过来，心头腾起一阵恼意，说：“这是我和邶邶之间的事，别问了。”
没有告诉黎璃就是不希望他知道，他明明可以看到了先躲开的，为什么非得挨过来，当面戳穿他们？
黎璃的心头略过一阵委屈，辩解说：“我只是关心你嘛，再说我也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于邶啊。看你追他追得那么辛苦，多让我知道一些，我不就能帮帮忙了吗？”
甘雅达很少发脾气，今天却着实恼火，连珠炮似的质问他：“我说要你帮我了吗？你的初衷真的是想要帮我吗？”
“你就是受不了被别人落下了，什么时候都要别人注意到你，迁就你。身为你的朋友，我当然可以迁就你，也愿意满足你的好奇心……可今天这件事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你有程似锦，我也有其他的朋友，你凭什么要我的朋友也迁就你，也要对你没有秘密？”
不就是发现于邶穿女装了吗，他又不会到处乱说，他相信程似锦也不会。黎璃隐隐感觉自己错了，但还嘴硬，说：“不想让我知道就不要让我看到嘛……”
“你以为我们愿意让你看到吗？”甘雅达毫不留情的反驳，“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和努力才让邶邶重新穿上他喜欢的衣服，让他鼓起勇气一点一点地接受自己？你凭什么觉得别人一定需要你的帮助，你怎么确定你就一定能帮得上忙？”
“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也很多吧？”甘雅达失望地望着黎璃，“其实你很喜欢程似锦，但是你连自己都骗，你觉得不说出来就代表你不用面对这份喜欢，你怕程似锦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你看我天天跟在于邶身后，觉得我很卑微吧？我需要被拯救，而你黎璃不需要……你需要的只是所有人都关心你，都围着你转而已。”
黎璃从来没想过甘雅达竟然默不作声地将他的心情了解得这么透彻，甘雅达即使看穿了一切，也从来没有站出来戳破他，反而在想方设法地理解和体谅他……
程似锦也好，甘雅达也罢……原来他的朋友都在默默地守护着他，只有他想当然地接受着这份善意与体谅，并自私地认为，朋友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甘雅达说完了，也累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疲惫。停顿了许久，他穿好外套，告诉黎璃：“今天的事情不要跟别人说，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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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璃失魂落魄地走回二楼休息区，在程似锦身边坐下。程似锦从英语阅读中分神跟他笑了笑，什么都没问。
黎璃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转过头说：“我刚刚跟甘雅达吵架了，我们认识了好长时间啊，第一次吵架。”他的声音哑哑的，尾音的细细地扬起，带着点哭腔。
程似锦从书包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拿给黎璃，“朋友之间吵一吵没什么的，可能这次吵架之后，你们两个的感情会更深。”
黎璃摇摇头，“不会更深了，达达很生气……而且，确实是我错了，我不是一个好的朋友。”想到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又想到在旧时空里忽略了程似锦那么久，黎璃又伤心又自责。
“为什么这么说？”程似锦合上卷子，看向黎璃，“你对我来说是很好的朋友啊。”
“我一点不好。我太自私了，也太习惯你们都迁就着我，也许你们以为那就是我的性格，多付出一点也没什么……但我，我凭什么这么坦然，这么理所应当地就接受啊？”说到这里，黎璃再也忍不住了，将头埋在手臂上大哭。
怎么这么差劲呢，是从什么时候习惯了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呢？
就拿今天来说，如果他能多想一想小樱的心情，就不会听风就是雨地把程似锦找来，非要给他提个醒……如果在他发现甘雅达的时候，能花上哪怕一秒去想一想甘雅达和他身边的“女生”的心情，那他就应该出于尊重，默默走开。
可他没有，他就是这么自我，只关注自己，一切从自己的感受出发，以自己的快乐为主。
程似锦没怎么安慰过人，从书包里取出纸巾，一只手在黎璃身边绕啊绕，就是不知道该从哪里突破，给人递进去擦泪。
“其实……”程似锦终于垂下手，换了种方法安慰他，“这也是你关心朋友的方式，只是这个方式不适合今天这样的情况。”
“有时候冲动点也没什么不好的，是你让我妹妹的事情顺利解决，是你提醒我和小樱，让我们都能直面困境，而不是遇到了困难就想着逃避……在这种情况下，你的冲动恰恰是你的优点。”
程似锦扶了扶眼镜，说：“你我都不是圣人，要学会具体矛盾具体分析。”
黎璃的哭声停了，头微微抬高了一些，接过纸巾往脸上蹭，一边嘀咕： “你怎么安慰人都像在读课本一样啊，还具体矛盾具体分析？”
程似锦抿唇，玩笑说：“看来你高一也不是完全没有学习嘛。”
“哎呀。”黎璃嗔了一声，起身抱着水瓶喝水。等情绪稳定些，他看向程似锦，说：“但是今天的事真的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冲动地把你叫来，我也没有尊重小樱，没有替她着想……”
程似锦看了他一阵，无奈道：“知道了，不用太自责了。”
“好多时候我都只顾着自己感受，从来没有注意你，”黎璃继续向不知道哪个时空的程似锦检讨着，“对不起啊程似锦。”
他太自我了。从旧时空到现在，他都在安然享受着朋友的照顾和关注，一直到今天他才懂得，他也要看到自己的朋友，前路那么长，他们要彼此照亮。
程似锦有点奇怪，“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你竟然想了这么多？”
黎璃的脸上泪痕斑驳，花猫一样，满不服气地撅着嘴，持续嘴硬：“对呀，不行吗，我这个人就是觉悟高！”
其实他早就意识到了，早就发现问题了，只是他一直逃避着去检讨自己。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他都抱着一种掩耳盗铃的态度，只希望毫不费力地拥有，不考虑该怎么去维系。
“行，你觉悟最高了。”程似锦又拿出张纸巾给黎璃擦泪，又无奈又想笑。
黎璃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情，开心和难过都表露得十分直接。从来不惧怕暴露弱点，不介意承认错误，仿佛有无限的精力和能量重头再来，勇往直前……
程似锦有时候觉得，黎璃是自己的对照面，他觉得黎璃根本不用改变，就做自己，让他站在一边默默地见证也很好。
黎璃又哭了一会儿，期间接了一通徐云鹤打来的电话，突然记起今晚他们两家还有聚餐。这么会儿功夫，徐云鹤早就走了，黎璃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背起装着双截棍的背包，急急忙忙跑出图书馆。
不久，小樱从自习室出来，兄妹俩也启程回家。
程似锦和黎璃，一个向东走，一个向西走，一个走向富丽堂皇的高级餐厅，一个走向又冷又暗的城郊平房，他们如此不同。
程似锦还是想不通，黎璃为什么非要跟自己成为朋友。但他预见这段友谊不会很牢靠，可能只要小小的一个转折或拐点，一个微不足道的事件，就会让黎璃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悬殊，然后默默走开了吧……
“哥，你在想什么呢？”小樱问他，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哥哥，今天的数学自测卷我拿了满分，有没有奖励啊？”
程似锦恍惚片刻，笑着问她：“小樱想要什么奖励啊？”
“我好想吃烤红薯，”程似樱抱着哥哥的胳膊，“就陈姨门口卖的的那个，好贵哦，咱们买个小的，一起吃行吗？”
“行！”程似锦把妹妹的大衣的帽子兜到她的脑袋上，“咱们给妈也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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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甘雅达这种一万年不发脾气的人，发起脾气来竟然这么难哄。
吵架的当天晚上，黎璃一回家就试着联系他，甘雅达接起电话，和他不咸不淡地聊了两句，黎璃说：“你别跟我生气了吧，我知道错啦！”
甘雅达不买账，“嗯”了一声，但是周一开学他们见到了，他还是不愿意跟黎璃说话。
不仅甘雅达，于邶也在疏离他，看他的表情总是带着些惶恐，一点也不像从前那个风驰电掣的小炮仗。
他们四个人的座位只差一行加一条过道，平时一下课就厮混在一起，如今甘雅达和于邶同时安静了下来，也很少见到他们俩说话了。
黎璃很自责，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该怎么修复这段关系。偏偏圣诞汇演在即，班长沈康时拿着报名表征集节目，走到了黎璃的座位旁边，熟稔问道：“今年还是我们达达和黎璃为咱们八班争光呗？”
黎璃正要点头，甘雅达却突然转身，告诉班长：“今年我身体抱恙，就不参加了。”
“啊？”一听班里最活跃的同学要缺席，沈康时有点失望，问黎璃，“那你参加吗？可以报名单人表演的。”
没了甘雅达，就没了Darling组合，黎璃根本提不起兴趣表演。他闷闷地回复：“我也不了吧。”
沈康时仍在争取：“可是你们俩不是从初一开始每年都会表演的吗，少了你们唱周天王的歌，怪可惜的。”
不想让班长太问难，黎璃改口道：“那我再考虑一下吧。”
放学打扫操场的时候，黎璃仍旧失落，连扫把都快抬不动了。程似锦问黎璃：“那你想要上台表演吗？”
黎璃摇摇头，“我不知道。”
“今年是我们俩第一次决定尝试唱自己写的歌，但是达达说他不去了，我才发现我连上台的勇气都没有。”黎璃愁容满面地说，“我现在既不能让达达原谅我，又写不出歌词，上去了也是自取其辱，何必呢？”
其实每次登台表演都让他紧张，但是身边有甘雅达的话，就会放松很多……黎璃意识到，原来达达给他的能量是这么巨大。
程似锦扫着地，不经意说：“现在就放弃还太早了，先试试吧，至少我会在台下给你加油！”
黎璃心头微动，说：“程似锦，等圣诞汇演结束了，你能不能先别回家？”
程似锦同意，好奇地问：“你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就是，很重要的事情，”黎璃怪难为情的，“你到那天就知道了。所以汇演结束了你哪里也不要去，等我来找你……”
·后记·
旧时空里，黎璃和程似锦一共超过两次架。
第一次吵架的时间太久远，黎璃都快忘了，不过最近几天的梦境帮他一点一点地拼凑了这段记忆。
那是高三毕业后的一天，黎璃和甘雅达接到了海城的一家经济公司的签约邀请。甘雅达本来就要去海城读大学，欣然同意了，压力来到了黎璃这里。
黎璃的高考成绩并不理想，跟海城的大学差了一百多分，他跟家里大吵了一架，收拾东西跑出来，住在程似锦家里。
程似锦也不同意黎璃放弃读大学直接出道，可黎璃坚持己见，谁劝都不听。
黎璃说：“你不是也不准备上大学？”
程似锦着急，“我跟你能一样吗？”
黎璃不管，执意要去追梦，抱着程似锦的脖子撒娇，“你别生气了吧？就答应我吧……我只有你了。”
程似锦就不生气了，最后还跟黎璃一起搬去了海城。
第二次争吵是程似锦去世前几个月。
黎璃为了筹备新专辑过度劳累，胃出血送医，才住了两天院就偷偷跑回公司继续工作。
程似锦来看他，很生气地说他不要命，最后气冲冲地走了。
他们虽然不说话，但每天晚上都有人往他的公司送汤。
后来黎璃给程似锦打电话，说：“别跟我生气了，我现在不疼了，可健康了。”
程似锦又很快原谅了他。
最近黎璃才知道，不是他撒娇的技术有多高超，而是程似锦很在乎他，舍不得不理他。
而他几乎没有生过程似锦的气，不是因为他的心胸有多宽广，而是程似锦根本不会做出任何让他伤心的事。
程似锦连跟他生气都不会。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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