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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26
      教训人的到最后反过来成被教训的,季无衣听墨子玉喋喋不休像老妈子一样嘱咐自己,最终忍不住赶紧拉着人去找梁生他娘和八个棺夫去。
      墨子玉走在路上嘴还不停:“你跟你说的你听进去没有?”
      季无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知道了知道了。”
      正拉扯着,季无衣眸光一定,指着不远处一高大的傀儡道:“看那个人。”
      墨子玉顺着季无衣手指望过去,瞧见那傀儡脖子上有一条十分明显的红痕,像是断过之后,又被重新黏合在一起的。
      他眯了眯眼:“不化骨做这玩意儿还挺仔细。”连棺夫被他咬断的脖子都要复原得一丝不差。
      二人朝那个傀儡追去,傀儡一被发现,转身就走,周围四散的人群又开始朝他们聚集过来,很快便拦得他们寸步难行。
      季无衣在原地抱着双臂,抬头看看天,咂咂嘴:“我说小梁啊,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得想得开。你既然要我们帮你,那就得做好放手的准备了是不是?你能守着你娘现在,那以后呢?你不超度了?等你去到往生,你娘怎么办?还留在画里吗?早走晚走都是要走的,你带我们去找她吧。”
      人群久久未动。墨子玉正打算用武力解决,两人后肩被轻轻拍了拍。
      转头,正是刚刚追丢的傀儡大汉。
      他的动作很僵硬,眼神也并不有什么光彩,应该是如辽玥所说,八个棺夫早就投入了轮回,只是不化骨习惯把他们加进画里去了。
      傀儡没有说话,只等季无衣他们看过来后慢慢转身,在前面开道,所过之处聚集在一起的傀儡缓缓退开,那些肢体骨骼随着他们抬脚落脚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咔咔声。
      二人无话一路跟着,竟跟到了郊外。
      季无衣越走越熟,越走越熟,打眼一看,远处那片林子,不就是他搞丢小红的那块地的背后么?
      林子前有个不大不小的山坡,山坡底下是个茅草屋。
      墨子玉眉头一皱:“我怎么觉得这景色,跟哪儿有点像......”
      他想起来了,按照描述,这就是梁生赴京以前的家。
      怪不得以前大街上难看到正常的人呢,合着梁生把他娘藏在城外。按这地方,画上梁生他娘出现也就是个模糊的小黑点。为了吸引他们注意,梁生故意把那些无关紧要的傀儡画得精细无比,反而是他娘,能怎么掩饰就怎么掩饰。
      墨子玉原本还想问那傀儡两句,一转眼,身边就剩个季无衣。什么傀儡,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两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没过多久,就见一个粗布麻衣的妇人,提个篮子,手里抓把镰刀,一瘸一拐地从后山绕回屋前,看样子是才除完草。
      妇人放下手中一应物品,在屋前坐下。
      她身前有一个簸箕,簸箕里晒着皮子。皮子被她小心翼翼捻起,对天看,细细检查材质。
      这是个年岁不大却姿态苍老的女人,或许三十出头多一些,总之不到四十。然而年岁作用在她身上的力量仿佛是常人的几倍。多年风霜使她的面颊粗糙下垂,双手布满老茧,发丝黑白相间。
      即便如此,妇人的五官轮廓依旧没有被苍老二字盖住风华,容貌上与生俱来的精致仍是难以磨灭。
      这是个姿态苍老却依旧美貌的妇人。季无衣想,这就是梁生他娘了。
      总躲着也没什么意思,他心里挂念还没找回来的那根簪子。既然大概确认了妇人身份,梁生不再干预,也算默许,二人整理整理仪容,便窜到梁生他娘跟前。
      妇人先是吓了一跳:怎么皮子看着看着,眼前的天黑了一片?
      拿开手一看,面前站着两个英俊挺拔的年轻人,其中一个还是满头白发,精神奕奕,嘴角带笑,两人眼珠子都黑得发亮。
      妇人一愣:“你们......”
      季无衣老早准备好了说辞:“我们是梁生的朋友。”
      这次妇人愣得更久了。
      她的目光呆呆凝在季无衣的脸上,微张着嘴,像是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季无衣又重复一遍:“夫人,我们是梁生的朋友。”
      妇人如梦初醒,放下皮子,在身上随便擦擦手,边擦边低下头,没有再看他们,语气慌慌张张:“梁生......他可是要回来了?”
      季无衣和墨子玉对了下眼神:这是把他娘的记忆篡改了。
      “快了。”季无衣反应机敏,“他中了今年的恩科状元,金花帖子就要送来了。”
      “金花帖子?”妇人动作一滞,而后很快用手胡乱擦擦鼻子,“哦,是。他说,状元是要收金花帖子来着。”
      说到这里,她突然抬头,眼里终于有了点笑意,满是期待:“帖子呢?”
      季无衣猝不及防:“呃......帖子......我们不小心弄丢了......”
      胳膊肘顺带往旁边一戳,墨子玉闷哼,跟着干笑瞎扯:“补了一张,在路上呢,在路上。”
      季无衣又补充:“到时候跟着梁生一起回来。”
      妇人垂下眼笑笑,有些失望,但似乎没有太意外,末了又朝屋子里指指:“那你们,要不进去坐坐?”
      “我们就不坐了。”季无衣斟酌再三,最终试探道,“夫人,您......前几天有没有去后边那片林子?”
      “去了。”妇人又坐下,恢复先前一派从容,对着簸箕里的皮子挑挑拣拣,“那死了好大一匹狼呢,我瞧着皮毛油光水滑的,还想把皮扒了做件衣裳过冬来着。只是......”
      季无衣等着下文,妇人却不说了。
      他焦急道:“只是什么?”
      妇人摇摇头:“没什么。”
      只是狼皮用不上,她许久没有过冬了。
      她儿子似乎忘了在画里加上四时交替,春夏秋冬。书生总是笨拙又不懂变通,那股子笨拙骗她一个人停在绵绵夏日好多年。
      就好像梁生只愿停在小孤山杀死她的那个夏天,永远都不肯放过自己。
      季无衣正犯难,就看到妇人抬起眼看向他,眼角泛着点水光:“小伙子,还有事吗?”
      “夫人,我想问问,您......有没有在那片林子拾到过一支簪子?大概,这么细,这么长。”
      他边说边拿手比划,比划来比划去,妇人都毫无印象:“我从没见到过什么簪子。”
      这下真的没办法了,人家没见到,总不能无中生有吧。
      季无衣拉着墨子玉垂头丧脸地告辞,拖着步子没走几步,被妇人叫住:“你们......要是再见到我儿,能否替我传几句话给他?”
      她在这里这么多年,梁生总不回来。她有些话想同他说,却不知怎么才能让他听到。
      “你们告诉我儿,娘跟他说过,人这一生的路,是要往前走的,抬脚迈过一步,身后就变成断崖,回不去——要回头就是粉身碎骨。不要遇到什么事,想不开,停在那里,就永远停在那里了。咱们来到世上,本就是各人吃一世的苦,受一世的难,谁都不能在一个地方停一辈子。一条路,该有多长,自有多长,走到头了,别总想着回望。”
      妇人起身,抬起簸箕,朝后山上走,就是不进屋去:“你们走吧。别再来了。告诉我儿,让他也别再回来。”
      季无衣看着妇人的身影消失在屋后,一回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天暗了一些。
      哪用得着他传话,梁生已经听到了。
      他们的猜测现在倒是验证得八九不离十,接下来就是出画,找到该找的东西,送人去向往生。
      “你叹什么气啊?”墨子玉跟着这人往回走,宅子还没到,就听季无衣一路叹了百八十口气,“梁生虽是厉鬼,可他心性单纯,花里胡哨糊弄人的法子他也不会几样。再者母子连心,世上最了解他的就是他母亲,老人家察觉到了也不稀奇。不至于让你这么唏嘘吧?你要舍不得这儿,我现在给你抓几只傀儡跟着回去打伴。”
      “去你的。”季无衣推搡他,“这儿的傀儡能随便抓么?一个就是一条魂魄。”
      “那不是还有空壳子的抬棺大汉么。”墨子玉笑道,“你到底在愁什么?”
      “簪子。”说到这个季无衣头都大了,“小红的簪子找不着了。”
      现在唯一的线索都断了,他回去怎么跟辽玥交代?
      墨子玉不理解:“你那簪子,金子打的?”
      “不是啊。你怎么这么问?”
      墨子玉:“木头的?”
      “木头的啊。”
      墨子玉回头望望身后的林子:“这儿那么多木头,不够做一支?”
      季无衣醍醐灌顶,眼睛一亮。
      -
      两人从画里出来的时候,房中气氛有些奇怪。
      具体哪里奇怪,季无衣也说不上来。
      待了一会儿,他发现阿琪老明里暗里拿眼睛瞟他。
      趁她又一次偷看,季无衣猛然转过去把眼一瞪:“要看你就光明正大地看,我脸上写着淫词艳曲啊?正眼瞧一下要败坏你名声?”
      阿琪吓了一跳,被季无衣一说,脸立马红了大半,一跺脚,跑出去了。
      季无衣撇撇嘴:“墨子玉你跟着,别到时候出什么事儿。”小姑娘好歹算他半个师妹。
      “得嘞。”墨子玉长腿一抬,摇着扇子走出门,“小丑鱼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
      等细细跟辽玥交代完画里所见,再扶着辽玥回房,天已经差不多黑了。
      墨子玉白日给季无衣叮嘱的那些话是叫他听了就忘,一见着辽玥唇红齿白的样,季无衣就只惦记这人跟他是夫妻的事了。
      两脚一踏进房,季无衣颇耐心地替辽玥除了外袍,自己三两下解好衣服,一骨碌爬床上,辽玥一坐上去,他就从后面道:“来吧。”
      这边辽玥眼睛上还绑着遮眼的缎带,刚坐到床边,后腰左右两侧突如其来被季无衣的膝盖卡得紧紧的,难免身子一僵:“季无衣,你做什么?”
      季无衣朝辽玥背影一蹭,整个人在辽玥身后把人环抱住,三下五除二就解了辽玥的腰封,隔着一层里衣在辽玥身上摸索:“大晚上的,该做什么做什么。”
      辽玥一把抓住不安分的那只手,低声喝道:“季无衣!”
      季无衣被这辽玥这一下喊得五迷三道的,赶紧“诶”了一声,又仰着脖子去嗅辽玥的后颈:“阿玥,你身上好香啊。”
      这声“阿玥”一叫,他听见辽玥喉咙里轻喘了一声:“季无衣,你别这样。”
      “我不这样。”季无衣抬起另一只手抱着他,靠在他肩上,对着辽玥耳朵说话,“你今晚不热了?”
      小瞎子,当他季无衣是什么,有需求了随你上,没需求了就能一脚踢开的?
      真当只有你辽玥会点火呢,风水不得轮流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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