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救世主的我落网了》止汶

73、玩具熊

　　漆黑的会场涌入了微小的烛光，穹顶环状镶嵌的镜子与地面每一层按规律镶嵌在石阶上的镜子因那一支蜡烛映出了黑夜中温暖的繁星点点。

　　举目望去，甚至会让你有一种身在星河的错觉。

　　一如第一次进入会场的时候一样，会场内密密麻麻座无虚席，所有的活尸都静静地站立在原地，他们不像外界那样毫无理智的追逐活物，而是将视线投注，投注到从门口进来的巫辞身上。

　　无数双灰色的眼珠聚焦。

　　活尸的眼白扩散，眼珠变得很小，直直的钉在最中央，无论你处于哪个角度，他们都会瞪视着你，显得无比惊悚。

　　被活尸注视，会降低精神值，这是无解的，赵高体会过这样的感受，像是被盯上以后灵魂和精神就会被逐渐撕裂抽离。见到这种场面，他下意识抓住巫辞，却发现靠近巫辞后并没有精神值降低的感觉。

　　不，并不是靠近巫辞就不会有那种感觉，而是巫辞所处的这个会场，好像只要他还在会场里，就不会出现精神值降低的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呢？难不成还真的等着听传教？

　　赵高这么惊疑不定的想着，巫辞却开口了，“为何要停下呢？赵医生？”

　　“谢辞先生…我…我们回，回去吧？”

　　“医生…你不明白吗？”巫辞缓缓张开了手臂，“羔羊们已为我留出了通路，这正是神的意图，为其传播福音者行于没有障碍的大道上，至最高点讲述祂的事迹。”

　　“可…”赵高蠕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却立刻被巫辞抬手打断。巫辞脸上挂着温和沉静的笑容，轻声道，“医生，这很安全，请相信我。毕竟，神曾说过：为我传播福音者应受尊重，众人理应敬他爱他，善的追随他，恶的仰慕他。”

　　听起来确实像是福音书和神音经文之类的格式和语法，不过神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甚至花许多时间在图书馆研读神话的赵高很迷惑，恐惧都被削减了，好学的天性让他小声把这话问了出来。

　　什么时候说的？当然是我现在说的咯？而且在场十万多活尸瞪大眼睛做见证，没一个吱声儿反驳，所以这是真理。

　　“嘘，”巫辞伸出食指点了点赵高的胸膛，“小声些哦，医生，你的心会给出答案。”

　　“唉？”赵高被他不说人话的谜语人行为搞得一愣，耳垂慢慢红了起来。

　　“去门外等着吧，医生。”巫辞忽然说。

　　“啊？为，为什么？谢辞先生…我可以陪着你的！”

　　“下面的事情不是您应该参与的，放心去吧，亲爱的医生，所有的都在这了，您不会有危险的。”

　　“可您……”

　　多余的担心，温顺的羔羊又怎么会伤害他呢？

　　巫辞平时都习惯性一副温和沉静的样子，但一旦涉及到尊重地听他讲完道理的羔羊会伤害他、会反叛等言论，他就会变得极度傲慢。

　　信任也是一种尊重，他信任他的羔羊，也信任自己讲述的道理能够打动他们，让他们驯服。

　　于是听到这，巫辞冷淡地收回手，傲慢道，“您的担心多余了，我怎的会有危险的？去吧，请在门外等着我。”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赵高有些担忧的看了他几眼，只能离开，“好吧，那您一定要出来……我就在门口等着您。”

　　巫辞看着他跑远的背影，缓缓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嘴角挂起了教堂神父似的包容微笑。

　　路已经很明确了，活尸们给他留出了一条大道，请他走向最底层中央的平台。

　　这场面诡异，看起来很像是陷阱，不过涉及到羔羊这件事，巫辞就乐意走上去，再讲一通道理，传播他的福音，给大家都带来幸福。

　　哪怕他曾经已吃过这种陷阱的苦头，遇见这种情况他也仍然会走上去，他信任他的羔羊不会背叛，信任他们互相尊重，这是他唯一的傲慢，也是他的尊重与包容。

　　他一身白袍，身上还残余些代表海妖祭祀的金饰，手捧着蜡烛，被染得一片鲜红的袖口还因为贪食之胃的特殊性在不停往下滴血，随着他行进的道路滴了一路，蔓延了逐光反射流淌的星河。

　　在毛骨悚然的注视下，他终于行至平台中央站定，忽然听见了齿轮咔咔作响。

　　巫辞没有惊慌，有逃离，反而环视四周，张开手臂微笑着开口，“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背叛我，特别是，你们还是死物…你们都是最忠诚的羔羊，背叛我的只有心存贪婪，只想索求的人类。”

　　说话间，镜面所致的平台延伸出未知金属构成的笼子，将巫辞囚禁在其中，这种金属甚至超过顶层病房的门，以巫辞的力量也无法将其损坏半分。

　　而他却不见惊慌，漠不关己地微笑着等待会出现什么变化。

　　咔咔咔——

　　整个会场所有都进出口都被突然降下的气动金属门封闭，上方天花板降下悬浮在半空中的透明水晶棺。

　　囚禁巫辞的中央平台底端刺出锁链，穿透巫辞的胸膛和四肢，连接上方的水晶棺。

　　抽取血液的血色丝线集束不受控制地从巫辞身上蔓延，迸发缠绕会场静立着注视他的行尸。

　　所有的血液流通着，将连接的锁链变成红色，通向那水晶棺。

　　巫辞猛然睁大了眼睛，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不但有胆子动他，居然还有胆子当着他的面动他忠诚的羔羊？

　　他因为失血过多身形有些摇晃，苍青色的眼睛凝视水晶棺中的女人。

　　她穿着蓝色的端庄长裙，容貌青春美丽，有一双极美的灰色眼眸，那怕脸上染着病气也犹如沾着露水的忧郁蓝风铃。

　　巫辞认识她，是阿什莉，老院长的亡妻。她只比院长办公室合照与欢乐之梦中多了一些年岁，并没有变老，在多了成熟气质后仍残留着少女的纯真稚美。

　　果然是老院长，是老院长想要复活阿什莉，甚至不昔冒犯巫辞，用上这所有的活尸。那老家伙许久前就在布局了，指不定那他就是故意制造这些活尸的。

　　巫辞不知道老院长是能看见他的欢乐之梦还是和赵高一样不知道里面的是他，不过老院长不信“神”无所不能，甚至生出了利用他复活阿什莉这种毫不尊敬的行为。

　　不尊敬他就算了，甚至当着他的面儿伤害他驯服的羔羊，就是人类的私欲，横架在一切之上，甚至要伤害自己的同类。

　　失血令巫辞晕眩，幸好戒指连接着所有的暗星十卫，伤害全部均摊，只要人不死完，他就不会死去。

　　并且时间也快到了，等到军队过来，其他暗星十卫就会为了守住这所病院开始屠杀，杀戮获取的能量也会同一时间平摊给他。

　　巫辞无视身上被锁链贯穿的部位，用一只手扯住穿过手腕的锁链，曲起手臂掏出万能药的药瓶，抓了两颗塞进嘴里，囫囵吞了下去。

　　造血细胞被再次极限压榨，心脏恢复供血向大脑运输。

　　他深吸一口气，抓住手上连接水晶棺的锁链，猛的一扯。

　　……

　　墙壁的隔音层极其厚重，会场内发生的事情悄无声息，赵高守在门口，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好预感。他迅速转身拧门，却发现门已锁死。

　　老院长的死状回荡在脑海，赵高无比恐慌，焦急地拍着门大喊，“谢辞先生！谢辞先生！你有事吗？！里面发生什么了？！你开开门！”

　　没有回应，没有任何回应。

　　里面那么多活尸…那么多，现在门还突然被锁住了！

　　赵高不断深呼吸，努力控制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冷静，想想办法，不能放任谢辞先生一个人在里面。

　　办法办法，办法是什么？

　　他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目光无比坚定地朝顶层病房跑去。

　　那些抓了他和辛西娅的家伙，谢辞先生说过借走他会给代价的，代价还没有交付，那些家伙说不定会来找谢辞先生！

　　这是赵高唯一能想出的办法了，若是那些训练有素的家伙不愿意，那他就求，随便编一些话说他知道秘密，要救出谢辞先生才说出来。

　　是的，只有这个办法了。

　　他带着满肚子编好的说词冲向顶层病房。

　　他努力地奔跑着，走廊却无比漫长，成心不让人到达目的地一样。

　　赵高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待到他气喘吁吁的到达楼顶时，却忽然发现，顶层病房已空无一人，只剩下一只小熊玩偶掉在柜子的角落。

　　——是辛西娅的。

　　谢辞先生给辛西娅的……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那群人到底去哪儿了？他们甚至还带走了辛西娅！

　　谢辞先生有生命危险，现在连辛西娅也被那群残忍的疯子带走了……

　　赵高手足无措地捡起那只辛西娅得到之后从不离手的玩具熊，忽然摸到了其头部的棉花之下有一些硬物凸起。

　　是谢辞先生特地提前留下了什么信息吗？赵高一下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仔细一看，果然在玩具熊的脖颈处找到了缝合线的痕迹，有一些地方甚至是用载书钉钉起来的。

　　他凑到还剩下一点昏暗光线的窗口，扯开了那只玩具熊的脖子，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球状物。

　　半长的黑发、苍青的眼睛，惨白的皮肤，温和的微笑……是一个人类的头颅，用特殊手法硝制、按照比例缩小的干缩人头……

　　赵高眼睛缓缓瞪大，与那双苍青色的眼睛对视，觉得手上捧着的东西好像有千斤重。

　　是…谢辞先生的头颅……

　　“您怎么没有按照约定在门口等我呢？不守承诺，这可不乖……”

　　病房大门的阴影中，皮肤惨白如尸体，四肢和胸膛被洞穿，满身血迹，好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巫辞不知道在那里站着看了多久。
　　他声音低哑恐怖，嘴角却含着与那颗干缩人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温和微笑，“啊，原来在那儿，我还当不在这儿呢…那么，作为朋友，可以把我的头还给我吗？我亲爱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