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渊》根秋Ong慕

159、梦回桑渊 二十八

　　小御主没舍得真的用力，只把暗夜的耳朵轻轻地拧了一下，见暗夜表情夸张地叫疼，心一软，也就放过了她。

　　小御主一面假生气，一面真傲娇地道：

　　“小奴，进来吧。”

　　小御主傲娇地转身，假装气嘟嘟地坐回了书桌旁的靠椅上，拿起了奏章，开始一本正经地阅读起来。

　　暗夜愣了愣。

　　怎么……又生气了？

　　暗夜跟在小御主身后进了书房，有些摸不着头脑，反思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小御主认真地盯着奏折，也不理暗夜：心道：传旨了老半天，你怎么让孤等了如此久……

　　暗夜见小御主嘟着个嘴，不理自己，埋头批阅奏章的样子，立马领悟了：小主子这是要哄的节奏啊。

　　还好自己早有准备。

　　暗夜讨好地拿出了准备好的小木奁，走近了小御主，温温柔柔地哄道：

　　“沐儿，别生气了，好不好……看看这个小礼物，喜欢吗？我炼制了好几日呢。”

　　果然，暗夜的话成功地引起了小御主的好奇。

　　小御主抬头，一脸小傲娇地，假装不在乎地，看了看暗夜乐颠颠地捧上来的小木奁。

　　“是什么？”

　　小御主问。

　　“沐儿，你先闻闻。”

　　暗夜居然还卖起了关子。

　　暗夜将小木奁的盒盖打开，里面是一尊精巧的透明的琉璃瓶。琉璃瓶里装着红色的液体。

　　暗夜将琉璃瓶的瓶盖拧开，小御主好奇地闻了闻。

　　“好香啊。这是什么？”

　　听得小御主问，暗夜一脸开心地样子，回答道：

　　“这是‘花露’。是用新采的曼珠沙华的花瓣，取山泉雨露，用了七天七夜，七蒸七制，提取而来的。只需小小的一滴，便能蕴藏住整遍山花的香味。”

　　前几日，暗夜逛到了后山的一片山涧，整片山涧开满红艳撩人的曼珠沙华。

　　山风吹过来，整片山涧里都是撩人的，悠魅的，清冷的，孤美的曼珠沙华的花香。

　　这样的花香，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走近，却又克制地停驻了脚步，有一种不敢直视，不敢贪恋的美。

　　这不就是桑渊女帝独有的花香吗？这是暗夜闻到花香的第一个感觉。

　　暗夜连忙奔回暗卫府，将藏书阁翻了一个遍。暗夜记得，藏书阁里有一本古书叫《谪仙醉》，它的上半部记载了酿酒的方子，下半部记载了提制花香的方子。

　　暗夜将山涧里的曼殊沙华采集了许多，又照着书中的古方，将它们凝炼成‘花露’。

　　暗夜将琉璃瓶稍稍地斜着，用指尖取了一滴花露，轻轻地点在了小御主白皙凝脂的手腕上。接着，又取了一滴，点在了小御主的脖项间。

　　花香，幽幽的，冷冷的，淡淡的，忽远忽近的，似有还无的，捉摸不定的，却又幽魅撩人。

　　小御主很是喜欢。

　　小御主打算，以后要让整片山涧都种满曼殊沙华，然后，让小奴应时节而采摘，酿制。

　　“咕咕咕……”

　　这时，暗夜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几声。从早朝到现在，暗夜的肚子早就空空如也了。

　　小御主没有再假装批改奏书了。小御主拿起了桌上的银铃铛，轻摇了两下。

　　孤就知道你饿了。

　　刚刚在早朝的时候，小御主就估想着给小奴投食这件事。

　　一会回书斋，小御主就传令，让御膳司今日准备两人份的午膳和小点。

　　听到主子的银铃声，一直在外苑待命的御膳司侍女们就应声而至了。

　　“你坐这。”

　　小御主亲自将自己身旁的凳子挪了挪，拉得靠着自己的座位更近了些。

　　暗夜还是迟疑了片刻。

　　虽然跟沐儿同桌吃饭是常有的事情。以前，在山涧时候，都是自己煮好了饭菜，然后二人围坐在炉火边吃饭聊天。

　　可这里毕竟是女帝御园之中，自己今日是个当差的小卫，怕是有些不合礼数了。

　　“孤让你坐过来，就坐过来。”

　　难不成，你要让孤吃着，你看着？

　　暗夜想了想，这里没有朝堂文武，也没有神色严厉的父亲，暗夜也不再顾虑，得令地坐到了御主身边。

　　传菜的侍女们依次进来，守规守矩地将玉肴美食摆上了桌。

　　菜品的分量不大，但是道道都是色香味俱佳的。有红叶樱桃，荔枝酿果，八景八珍，莲子羹，芒果雪露等等，都是些夏季开胃，消暑，清凉的小菜佳肴。

　　侍女们鱼贯而进，将菜肴摆上桌，又整整齐齐地鱼贯而出，安安静静地退出了女帝的书斋。

　　侍女们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斜视打量。

　　但是，等退出了女帝的书斋，侍女们都忍不住默默对视一眼，确定刚刚自己真的没有眼花：

　　刚刚，一位穿着暗卫锦服的大人，是不是近身地坐在我们桑渊女帝的身侧了？

　　女帝刚刚是不是还主动舀了一勺芒果雪露到那位大人的碗里？

　　刚刚，那位大人是不是还用自己的筷箸夹了一片八珍放到女帝的碗里？

　　侍女们被惊得小心脏砰砰砰地跳，像是见到了什么地动山摇的场景。

　　也难怪她们，自她们入宫以来，就没有在这听书阁见过外臣，别说是守护的暗卫需要站在御苑以外，就算是大巫殿下本人，御主为了心静，也是不会召见来此的。

　　御主的宫殿很多，在这听书阁服侍的侍女，自是没有机会同御主寝宫的侍女们分享沟通。要不然她们自会知道，今日的锦卫大人可不是女帝身边的生面孔了。

　　另一边，书斋内，正在用午膳的二人，自是不知道侍女们内心的惊涛骇浪。

　　御主照着习惯，干脆就放了筷子，只需一个眼神，暗夜就心领神会地夹好菜肴，喂到了小御主嘴里。

　　“嗯，孤要喝羹。”

　　暗夜又连忙放下筷箸，拿起羹勺，舀了一小勺莲子羹，喂到了小御主嘴边。

　　“嗯……小奴，孤想吃你做的烤酥饼了。”

　　小御主觉得自家御膳司的菜肴，几百年来都是千篇一律，怎么都不及小奴在山涧中，临时搭建的简陋石炉做的美味好吃。

　　暗夜看着小御主，一脸温柔，回道：

　　“那还不容易。改日我们去后山山涧中，我再搭一次石炉，给沐儿做烤酥饼。”

　　如果要暗夜做这么一桌的御膳，那是有些难度。但是，到山涧中搭个小灶，做点山味的烤饼，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近日，暗夜踩过点，早就看中了后山的好几处山涧池渊。那里青山绿水，花香宜人，是个踏青搭营的好去处。

　　暗夜也是心疼沐儿：怎么每日都有如此多繁复冗杂的公文啊，早就想找个时间，陪着沐儿去山水间游玩一日了。

　　午膳过后，小御主也不想再批阅臣子们递上来的，冗杂繁复，絮絮叨叨的奏折了。可桌案上还堆了厚厚一摞。小御主看了一眼暗夜，兴致一起，便有了主意。

　　小御主自己舒舒服服地躺上了用来休憩的靠着窗的大木床，捋了捋自己红色的轻柔长衫，选了一个最自在，最舒服的姿势躺好，对暗夜勾了勾小手，道：

　　“小奴，来给孤读奏章。”

　　看着小主上，自在随性的样子，暗夜温柔地笑了笑。暗夜不知道，原来给沐儿做贴身暗卫，还得兼作书童啊，但能帮沐儿减轻点朝堂的担子，暗夜自是十分乐意的。

　　于是，暗夜领了令，坐在床边，抱着一大摞奏折，一本一本地翻开，为沐儿读奏疏：

　　“……江下，水利自三月以来，疏导引流，去洪灾水患之弊，扬引流灌溉之工巧，预见：今年夏季时节，河床两岸必能民生安稳，农务及百业一并正常无误……”

　　“孤，已阅。”

　　小御主还让暗夜拿上御用的朱砂红笔，替自己在奏折上批注‘阅’字，而自己则悠哉游哉地望着窗外。

　　窗外的书斋小苑里，此刻，正红花满园，绿叶成荫。

　　小御主今日心情大好，突然觉得，自己的私家小苑似乎是比往日更耐看了：花也开得美，叶也长得绿。

　　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新晋小书童暗夜，正老老实实地，任劳任怨地给主上念着臣子们递上来的各方各面的奏折。

　　时光在夏日的午后，慢慢地流逝。

　　这样的夏日午后，天色说变就能变了。

　　刚刚还晴朗的天空，渐渐地飘来了乌云。眼见着，天色就越来越沉，越来越低，像是要下雨的样子了。

　　苑子的周围开始起风了。

　　“臣去把门窗关好。”

　　暗夜怕夏季突降的风雨侵扰了主上，连忙起身，把书斋的木门和四周的窗户都合上了。

　　“嗯，将这扇留着。”

　　小御主吩咐，将自己床边的这扇木窗开着。

　　一瞬的时间，夏季的风雨就袭来了。

　　小御主留着床边的这扇窗，她想静静地侧躺着，听风，看雨。

　　暗夜知道，小主上难得有今日的清闲时候，自是不敢忤了上意，但是，暗夜又怕夏季的风雨惊扰了主上的玉体金安，连忙从旁的衣柜里拿出了锦被和绒裘。

　　暗夜为小御主原本透凉的竹席上，铺好了一层软软的绒裘。又将柔柔的锦被为小御主盖上，免得受了凉。

　　小御主心情很好，安心地享受着小奴忙上忙下地张罗照顾。

　　小御主赤着脚，一双美皙的双脚，在锦被外惬意地摇摇晃晃。

　　暗夜看着小主上此刻的样子，忍不住温柔地笑了笑，觉得小主上真像一只慵懒惬意的小猫。

　　别让小猫受凉冻着了，暗夜连忙又走到床尾，将锦被拉好了，裹住了小主上赤着的，左摇右晃的小脚丫。

　　暗夜温柔地道：

　　“雨大风急，别受凉了。”

　　雨，哗啦啦地落下来。从最开始的一滴一滴，变成了稀稀落落，再变成了现在大雨倾盆的样子。

　　雨水形成了一片水帘，从屋檐往下落。

　　小御主看了看还在床尾，为自己整理锦被被角的小奴，勾了勾小手，声色慵懒地道：

　　“孤有些乏了，你上来。”

　　暗夜连忙整理好了被角，遵命地回到小御主身边，看了一眼床边还堆叠如山的奏疏，又赶紧将奏疏放回了书桌上，这才连忙又回来，退去了靴子，卸下了佩剑，解去了紫带玉扣，取下了暗卫的顶戴花翎，就剩下一身玄色的锦服了。

　　小御主又勾了勾小手。

　　暗夜连忙又退去了沾了尘灰的外衣锦服，剩下了白色的内衫，黑色的长发也如丝如瀑地，自在随意地披落在肩头，暗夜这才坐上了女帝的御榻之上。

　　见自家小奴终于磨磨蹭蹭地上来了，小女帝这才满意地转身，侧卧在床榻上，支着手臂继续欣赏着窗外的雨帘。

　　暗夜连忙将锦被拉了拉，为主上盖得严实些。

　　“你看那芭蕉叶。”

　　小女帝望着窗外对暗夜道。

　　暗夜顺着女帝望向窗外的方向看去：院子里的苑墙下，有一排芭蕉树，叶子宽大，丛丛叠叠，翠绿的颜色充满了生机。

　　雨水顺着屋檐上的瓦当，滴滴答答地，打落在翠绿的芭蕉叶之上。

　　雨水打落芭蕉叶的声音，让人觉得舒心，惬意，闲暇和放松。

　　暗夜想起了书中读过的一首词：

　　窗外芭蕉欲放时，槐阴庭院昼迟迟。
　　夜来风雨萧条处，落尽蔷薇第几枝。

　　女帝惬意地侧躺在床榻之上，用手半支着，看着窗外的落雨，芭蕉和红花，听着雨声滴滴答答的声音。

　　“孤乏了。”

　　小女帝放下了支撑的手臂，自自然然地向后一靠，就躺进了身后暗夜的怀里。

　　女帝眯着眼睛，舒舒服服地靠着暗夜，轻轻地伸手，就摸到了暗夜垂在女帝侧脸的长发。

　　小女帝习惯地将暗夜的长发，捋到自己鼻尖前，闻了闻。

　　小女帝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小奴发丝的味道：不似紫云香的浓郁，不似曼珠沙华的幽冷，而是像这夏日雨中的风一样，带着青草嫩花的青青香味，淡淡的，轻轻的，柔柔的。

　　忙了一个早晨的国事和天下，女帝是真的困乏了。女帝眯着眼，小声的在暗夜耳边呢喃着：

　　“夜，孤很喜欢你的香味。”

　　暗夜侧卧在女帝身侧，用手支的头，将小女帝环在怀里，另一只手伸到女帝的肩头，为她捏好了被角，温柔道：

　　“沐儿，乖乖地睡一会儿。”

　　暗夜静静地看着已经熟睡的小主上，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伸手将木窗合了起来，风雨太冻，别吹伤了主上的身子。

　　似乎是感觉到身边人的动作，小主上在暗夜的怀里也动了动，又贴得更近了些。小主上睡得迷糊了，眯着眼睛，声音呢喃不轻地道：

　　“夜，别动了，陪孤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