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渊》根秋Ong慕

127、鬼女借寿

　　这一连好几日，离亦瑄和百里池都窝在家里养病。百里池乖乖地照着显瑄格格的方子，按时煎药，吃药，运功，养气。每日喝药时，还不忘拿出显瑄的小点心，配着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

　　离亦瑄在旁喝着酒，又抽着烟，还潇洒地吐一口烟圈，看着身旁这小猫般吃着甜点喝着药的师妹，一脸嫌弃。

　　正阳门医家齐老头的嫡传徒弟，喝点药都这么磨叽。

　　“欸，我说小池池，你怎么就吃得下这妖女的东西，你也不怕她毒死你？”

　　百里池连忙端着自己的糕点小瓷盘，转了个身，背对着师姐，小心的护着。

　　每天三次喝药，师姐就在旁边各种念叨‘妖女’。百里池虽然不知道显瑄的目的是什么，以后会怎么样，狭路相逢该如何面对?

　　但下毒？她不会的。

　　“师姐，很好吃，你要不要吃点？”

　　百里池转过头，假惺惺地问了一句。实则，小糕点都被百里池这几天跟个田鼠一样，一点点，一点点地，吃得就剩最后这么一小块了，这才想起来问师姐一句。

　　离亦瑄瞪了百里池一眼，看你馋猫那样子，还让给我吃，你要不然再装得像一点?几块蛋糕就被妖女收买了，离亦瑄鄙视的白眼都翻到了天上，真是没眼看。

　　欸，离亦瑄觉得自己再这么窝在家里，每日对着这个田鼠啃苞米一样的师妹，气都气坏了。

　　“欸，不行了，家里真是无聊透顶，你好好在家休息，我去巡捕房逛逛。”

　　离亦瑄说罢，真的就披上自己的探长警服，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出门了。

　　百里池还有好几天的假，最近总算是能借着休养身体的机会，闲下来休息一段时间，百里池不想这么快回巡捕房。今天约了刘芸珮。自从进入巡捕房当差，自己真的就忙得昏天黑地。刘芸珮那家伙总是抱怨见不到人，偶尔能挤出时间吃个午饭就算是碰头了。

　　过几日，刘芸珮就得回蜀地，她父亲病逝了，她得回去处理家事。百里池要拜托刘芸珮回乡，看一看齐家酒铺。

　　时间刚刚好，百里池如约下楼，刚走到弄堂口，就看到一身青帮头子打扮的刘芸珮，带着几个青帮弟兄，靠在街口的电线桩旁抽着烟。刘芸珮手下的几个兄弟伙，黑衣黑裤黑檐帽，还装模做样的带着太阳眼镜，真是怕路过的人认不出他们是道上的人。

　　刘芸珮那家伙更好，自打来了上海滩，混入这地痞青帮之后，立马从蜀地乡下的小流氓，变作了这新世界的地痞扛把子。刘芸珮今日穿着修身定制的西服，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脚上穿着一双锃亮的深棕色皮鞋。

　　刘芸珮身材本来就高，靠在电线桩旁，迎着阳光，手里夹着烟，抽了一口，轻轻地吐了一个烟圈，帅气得不行。现在正是这条路上，人流如织的繁忙时候，路过的青年女子们都忍不住停驻瞩目，其中有些害羞的女子们悄悄打量，有些作风新潮的摩登女子们干脆直接抛了几个眉眼，感叹道:哪里来的俊俏小伙儿，好是帅气潇洒。路过的男子们是又嫉妒，又羡慕，心理腹诽着，哼，有什么了不起。可看到这一群人，每人腰间都别着一把德国毛瑟手枪，又分分低头不语，哪里敢招惹。

　　刘芸珮才顾不得旁人的眼光，她摆着这个自以为帅气的造型，等着池姐姐下楼，已经快小半个钟了。果然，弄堂口，池姐姐出现了。

　　百里池好难得休假，终于可以不用穿那一身呆板的巡捕房制服了。今日，百里池穿了一身素雅的黑色棉麻长裤，黑色的中式斜盘口衬衣，一双纯黑色的无甚花纹的简单布鞋，又黑又长的秀发，简简单单地别在耳后。就是池姐姐这么不施粉黛，无甚雕琢的天然美丽，早已压过这条街所有的繁花绿柳，环肥燕瘦。

　　刘芸珮见到池姐姐跨过马路走过来，都忘记了自己应该向前迎上去，只知道站在原地，笑得一脸娇羞。

　　百里池走上前，看了一眼今日刘芸珮的打扮，真是头疼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小姑娘在盲流的路上，真是越走越远了。百里池眼疾手快，还没等刘芸珮反应过来，一把拿掉了她流里流气地叼在嘴边的烟屁股。

　　被池姐姐一把拿掉了烟屁股，刘芸珮笑得跟个二傻子一样，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

　　“走吧，小芸。”

　　百里池跟刘芸珮沿着大街，朝着这附近一条最繁华的庙街走去。

　　“池姐姐，今日你终于能休假了。我带你去是一个洋人的地方。”

　　百里池平日里，不是跟着师姐破案，就是跟着师姐在去破案的路上。来了这繁华大都市，真的是没有什么机会体会一把新世界的繁华。刘芸珮就不一样了，一边当着川军少尉军官，一边当着地头青帮的少堂主，真是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平日里没少见识这上海滩的灯红酒绿。但凡发现点什么新奇玩样儿，都想带池姐姐来见识一番，可惜，池姐姐和离姐姐都实在是太忙，吃喝玩乐的事情，总是安排不上。

　　“池姐姐，你看前面是什么？”

　　还没有将池姐姐带到安排好的目的地，刘芸珮又被前面街口拥挤的人群吸引去了目光。百里池也注意到，庙街街口围了一大圈人，热热闹闹，哄哄嚷嚷的。

　　两人都忍不住挤到人群中，看看是发生了什么。

　　人群围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演讲台前，原来是新式学生的爱国演讲。

　　百里池跟刘芸珮努力往前挤了挤，可人群里谁也没有在谦让的。刘芸珮处理这些凑热闹的民众可是老手了，不急不慢地掏出了自己亮锃锃的德国毛瑟手枪，在挡在自己和池姐姐前面的人眼前晃了一晃。众人看到来人可是带了家伙事儿的□□人物，哪里敢挡路，纷纷让开了路。

　　以前在蜀地乡下，百里池也没少跟刘芸珮做这种欺压乡民的混蛋事儿，可随着年龄长了些，百里池也就知道做事举止的分寸了，连连向着众人尴尬的微笑道歉。刘芸珮可不管，拉着池姐姐就往演讲台前凑了过去。

　　讲台上，五六个穿着新式学生制服的大学生，正站在高旗下，慷概激昂地演讲。

　　原来，近日北方的袁世凯用北洋军阀的势力，准备吞噬好不容换来的太平成果，居然想要□□，做上了当皇帝的春秋大梦，搞了一个所谓的‘筹安会’，想要当皇帝。大学生们对民众讲诉着这中华大地上的变化，讲述着这个古老国度如今的危难，讲诉着大家应该如何团结起来，面对内忧外患，讲述着如果撕开盗国贼的谎言。

　　刘芸珮原以为人群争先恐后地围着，肯定是有什么有趣好玩的杂耍，没想到挤进来之后，就是几个无趣的傻学生，在这里扯着嗓子高谈阔论，刘芸珮听也听不懂，真是无聊至极。

　　刘芸珮扯着池姐姐准备离开。可百里池倒是听得特别认真。以前在蜀地乡下，总是请小芸通过刘家的关系，带些外面新式的报刊书籍评论回来，所以这些年，百里池也能知道些这世间的大事，可还是有些头绪理不清楚。

　　这大学生们就是不一样，把这如今这纷杂的时局，讲得清清楚楚，利害时弊都梳理得明明白白。

　　演讲台上，一位短发的女大学生，穿着黑色的学生包裙，天蓝色的新式学生衬衣，白色的袜子，黑色的皮鞋，正满腔热情地为大众讲解时局，讲解自由，自强和中华崛起之意义。这位短发的女大学生，长相甜美，皮肤白皙，讲到民族存亡的关键，整个人都热血沸腾。

　　只是……

　　百里池眼神定定地看着这位短发女学生，若有所思。

　　看着池姐姐不肯走，非要听这些又复杂又难懂的演讲，池姐姐还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台上的姑娘，刘芸珮脸都黑了，自己今天这么玉树临风，池姐姐也没有多看一样，这台上这个圆脸短发的小姑娘有什么可看的。刘芸珮心里可是酸不拉几的。

　　百里池完全不知道刘芸珮的醋意，一边定定地看着着演讲的短发女学生，一边喃喃自语道：

　　“只是……只是这女学生，眼窝处和额头上都浮现着一层薄薄的阴气，莫不是身体有恙，或者惹了什么阴邪之物？”

　　“池姐姐，你在说什么？”

　　周围声音嘈杂，百里池的喃喃自语，刘芸珮一个字也没听清。

　　“哦……没……没什么……”

　　百里池道医的职业性子又犯了，若不是现在环境不合适，百里池是真想上台去给这位短发学生把把脉。

　　“池姐姐，我们走吧。我订了位，时间到了。”

　　刘芸珮自然是不忘今天的主题，带池姐姐尝一尝上海滩的洋玩意儿。

　　“到底是什么呀？”

　　百里池也开始好奇到底是什么好吃好玩的。

　　两人挤出了人群，刘芸珮把池姐姐带到一家装潢西式风情的咖啡甜品店前。这家店铺在庙街上最好的位置，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周围有各式穿着西装笔挺的商人，各种花色斗艳的旗袍女子，各种中式长褂的学者和士绅，还有好多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是这里吗？”

　　百里池抬头看了一眼招牌，‘宝利’咖啡馆。百里池从没进过洋人的咖啡馆，但是来上海滩的这些日子，百里池也知道，这咖啡铺子就是洋人的茶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