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出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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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丁喜儿咯咯笑起来，神情再无方才的轻浮，细品，笑声里反倒弥漫着一股暗暗的悲伤。
笑了很久，她停下来，脸上明显多了两行泪。
陈迟：“……”
他想说，你神经病吧？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愧是唱戏的，还会变脸呢。
默了会儿，他想起姜齐：“你认识姜齐吗？这两天，我好像没在村里看到他。”
丁喜儿擦去眼泪：“认识啊，他……”
她转过头，觑眼门外，沉下声，阴森森道：“他们今晚，就是在‘处理’他。”
“处理？”陈迟问，“什么意思？”
丁喜儿朝他走过来，面无表情道：“魂飞魄散啊。”
陈迟周身一僵：“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姜齐告诉他那些事？
丁喜儿直视陈迟：“他以为他偷偷摸摸来，就没人知道吗？那点可怜的修为，也敢在王太公他们眼皮子底下耍心眼，他不知道，他来你这，莫离那个贱人，一直在后面跟着他呢，上次他见过你，回去就被王太公找人抓起来了，如今，怕是也没命活着了。”
陈迟猛地上去揪住她衣领：“为什么！就因为他见了我？”
丁喜儿点下头：“他对你说了些不该说的，犯了村里的忌讳。”
陈迟：“那他对我说的都是真的？可是，莫离她说……”
“莫离？”丁喜儿眼中满是讥讽，“你最好不要相信那个蠢女人，她现在，已经成了村里那帮太公的帮凶了。”
“这人一成了鬼，什么都变了。”
又来了，又来了，几天内，三个人三个版本，这帮人不去演无间道真是可惜了。
陈迟难忍地扯下几缕头发：“我不管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老子现在只想回家！”
丁喜儿定定看着他，待他冷静，轻声问：“这么想活命，是要回去见你爸妈吗？”
陈迟递她一个白眼：“爸妈？我生下来就没见过他们。”
“呀，你是孤儿？”
“是又怎样！”
“那你还这么想活着？”丁喜儿一脸不解。
陈迟无语：“怎么了，听你这么说，孤儿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
丁喜儿说：“我以为，你打小没有父母关心，应该过得挺惨的，所以，也不怎么惜命。”
陈迟说：“是啊，你说的没错，是很惨，打小在各个亲戚家苟着，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什么苦都受过，十八岁时出去，睡长椅，躺公园，都经历过，有什么？我现在还不是长大了。”
“人嘛，终归是活给自己看的。”
丁喜儿拍拍手：“有道理。”
陈迟自己却觉得可笑：“可惜，现在我死了，生前的东西什么也不剩了，哎，其实本来也没什么东西，根本不用可惜。”
他这种命里注定孤苦的人，就连死的时候，也是死在一条无人的公路上。
丁喜儿问他：“那你还想活吗？”
陈迟瞅眼她：“听这口气，你能帮我啊？”
丁喜儿说：“我跟你不一样，你孑然一身，却很顽强，我生前什么都有，最后却什么也不剩了。”
“你也是孤儿？”
“不是，我有父母，不过，他们离婚时，谁都不要我。”
丁喜儿抬起头：“你想活命，我可以帮你。”
陈迟很是谨慎：“你确定？你不会，跟那个姜齐一个下场吧？”
丁喜儿说：“不会，我跟他不一样，他来这里不过才一年，我已经来了五年了。”
陈迟起了好奇：“五年？那你是怎么来到这个村子的？”
丁喜儿简单又沉重的道：“这种鬼地方，我能自己来吗？当然是被人骗过来的。”
“他们骗你来这村里干嘛？”
丁喜儿意味深长的说：“有些事情，连死后，他们也在延续。”
陈迟没反应过来：“啊？”
丁喜儿也不在多说：“尧山村外有条公路，你是从那来的吗？”
“对。”陈迟发现丁喜儿正经严肃起来，倒挺像个大佬的。
丁喜儿说：“到底怎么来的，细细给我说一遍。”
陈迟讲了原委，顺带，把姜齐对他讲的故事也重复一遍。
丁喜儿冲他一挑眉：“发现问题所在了吗？”
陈迟很诚实的摇头：“不明白。”
丁喜儿：“你和姜齐，为什么会来到尧山村？”
陈迟：“我是因为前面塌方，所以绕路过来的，姜齐是因为……”
丁喜儿一针见血：“是谁告诉你这里有近道的，又是谁告诉姜齐，这附近有无人村的？”
陈迟骤然醒悟：“是服务区那个店老板！”
丁喜儿问：“你见过他，难道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吗？”
“异样？”被丁喜儿这么一提醒，陈迟确实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想不起来。
反复琢磨后，他发现了问题。
“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
对，明明见过不久，可他回忆起来，根本不记得那个店老板长什么样，对了，连他是怎么死的，他也不清楚。
丁喜儿扫眼他的额头，慢说：“你现在死了不到七天，魂体太虚弱了，所以才不记得，五年前，他骗我和莫离来尧山村的时候，我记得他的样子，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膀大腰圆的，模样很精明，天亮后，你要有机会出村，可以再去看看他长什么样，说不定，会大大出乎你的意料。”
天亮后？陈迟激动道：“你是说，我还有机会出村？”
丁喜儿说：“对，靠我，如果你真能活命，也不枉我在村里装疯卖傻这么久，姜齐给你说得没错，要出村，你得先找到那盏掌魂灯。”
“而且，你只有明早天微亮，五点到六点那一个小时的时间，过了时辰，村里那些老家伙一定会发现你的，然后，会撕了你。”
*
掌魂灯的所在地，不是姜齐所说的祠堂，而在陈迟当初进村见到的那座四合院里。
可惜，陈迟如今是魂魄，到不了现实世界。
这就需要丁喜儿渡给他一口真气，让成为魂魄的他，重新走进现实世界里的尧山村。
第二天凌晨，天蒙蒙亮，陈迟出发了。
开门时，他便觉得惊喜。
视线里的雾气淡了许多。
丁喜儿在屋里说：“也只有你这样刚死不到七天的生魂，凭我一口真气，能够短暂冲破迷雾，回到现实世界，你若是死够七天，就会变得跟我一样，彻底成为投不了胎的孤魂野鬼，再也找不到回现实世界的路，只能永远待在这村里。”
陈迟垂下眼睛，突然觉出几分伤感：“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屋里没有动静。
陈迟又说：“我要是走了，他们一定会察觉是你放走了我，会不会对你不利？”
丁喜儿道：“他们不知道，尧山村背后的秘密已经被我查出来了，这个村子，通往魂界，而且，我已经知道入口在哪里了，你放心，等你离开，我会进魂界。”
“魂界，那是什么地方，你一个人进去，会有危险吗？”
相识一场，陈迟是实打实的担心。
丁喜儿说：“不清楚，只知道那是孤魂野鬼生存的地界，危险？可能吧，但不管怎么样，都比待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村子里强，只要我进了魂界，他们就奈何不了我了。”
陈迟静了静：“好，那，我走了？”
丁喜儿忽然从窗户上露出头来，朝他妩媚一笑：“祝你好运。”
陈迟深深望着她。
丁喜儿眸中也露出点点深沉，夹杂着某种决绝：“陈迟，你说的对，人，终归要为自己而活的。”
陈迟对丁喜儿的那点担心，迅速消散了，他相信，丁喜儿接下来，一定不会有事的。
冲出屋子，沿着村中小路奔走几十米，远处传来一声鸡叫：“哦哦哦——”
陈迟一激灵，脚步慢了下来，但不敢停留，接着往前走。
丁喜儿说过，要挑雾气少的路走。
尧山村这雾气，其实是瘴气，沾的太多，会遮人眼，影响人的判断力，很容易让他出不了村子。
陈迟走得慎重，不敢有丝毫怠慢。
灰蒙蒙的雾气泛冷清的幽蓝色，真正的鬼气森森，就在陈迟仔细查看前路时，后背处，一声乍唤：“陈迟。”
听到这音色，陈迟吓得半天不敢转身。
地上没有脚步声，背后的声音却越来越近：“这么早，你要去哪儿？”
陈迟知道无法避免，扭下头，慢慢回身。
莫离手上依然提着那盏煤油灯，灯却是熄灭的，换了身黑沉沉的布裙，在雾气里看去，面目白到泛青。
几天不见，陈迟忽然觉得，莫离变的陌生了。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看的聊斋《花姑子》，那个书生上山去寻花姑子，蛇妖为迷惑他，变作花姑子的模样引他进洞，关上门的一瞬间，模样从俊秀变得森冷，仙气变作妖气，朝着书生邪魅一笑。
那是陈迟的童年阴影。
如果此时的莫离也是蛇妖，那她必然在吐着蛇信子。
一股危险的气息袭来，陈迟感到窒息，没有说话。
莫离飘近，陈迟忽见，她鬓角带了朵小巧的白花。
“你这花……”
莫离取下那花，在指尖捻来捻去：“我在戴孝。”
陈迟结巴道：“给谁……？”
莫离带好白花，哀伤道：“姜齐。”
陈迟心间一凉：“他怎么了。”
莫离深吸口气：“他背叛了我，王太公，帮我处置了他。”
“背叛？”
莫离说：“对，我昨天才发现，他和丁喜儿那个女人好过。”
“你撒谎！”陈迟一时没忍住。
莫离勾起唇，脸上却看不到一点笑意：“你不相信我？那你相信谁？你这样急急忙忙往村外跑，是又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吗？是丁喜儿？”
陈迟步步后退：“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你说的那样对不对！姜齐他没有骗我，是你在骗我！”
莫离收起笑，表情冷厉，很快又哭泣哀求道：“别走好吗？”
作者有话说第9章 出村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