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念》谜肆

7、第七章

　　云梨有点不真切，迷迷糊糊的跟他走了一段路，明显有点缺心眼，真不怕江殿是有恶意的坏人。
　　“下次别一个人出来，更别去找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江殿提醒着。

　　云梨晕乎乎的应着，半会儿才说：“我才不是那么随便的人，而且我也是观察了你好久才……”

　　再次嘴瓢。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我就是觉得你是好人才过来的。”

　　她没去看江殿的表情，楞悠悠的跟在他背后，得到了一句：“别再有下次了。”
　　话音不重，显然江殿没在计较她的话。

　　江殿：“记住我说的话。”
　　云梨很乖：“嗯嗯，我记住了。”

　　“最好是。”男生格外警醒的应着，而后长腿一迈，走到个长椅旁坐下。
　　云梨环顾了眼四周，才发现他们现在在公交站台，便问：“你是要坐公交回家吗？”
　　“不是。”江殿从兜里摸出手机，“我坐公交投胎。”
　　云梨：“……”

　　少年以平静的口吻说出调侃的话，又精准踩中了云梨的笑点，女孩儿偏过身子，在少年看不见的方向，弯了弯嘴角。
　　江殿抬头看过去，只能瞥见女孩微微抖动的肩膀。
　　他说的话。
　　有那么好笑吗？

　　“你打算一直跟个柱子样杵在旁边多久？”江殿在手机上操作完，息了屏将它放回了兜里。
　　那会儿云梨已经收了笑意，就站在一旁抿着唇，玩着手指后再踮踮脚跟，视线没有明确的落脚点，却用余光里偷偷洞察着少年。
　　直到她听见少年的声音，才哦了声，并且光明正大的看了过去，在对视之后又慌张的率先挪开了视线。
　　江殿：“我长得很可怕吗？”
　　云梨点头。
　　江殿：“?”
　　云梨：“帅到可怕，你不知道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吹多了，貌似比起刚刚的胆怯，女孩少了很多的慌张，多了更多的坦诚。
　　“行了，甜话说多了容易蛀牙，女孩子爱漂亮，还是不要过分夸赞男生，不是都能有回馈的。”

　　云梨心想，她不需要每个人给她回应，也不会随便给予每个人漂亮话，她只是贪图他的在意罢了。

　　临近十点的车次只剩下末班车，整个站台上也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有且仅有的两张长凳里，云梨最终选择了另一张没人坐着的。

　　她实在担心故意靠近，会引来反感。

　　江殿看见了，没发表任何看法。

　　这样一来，他们中间隔了两米多的距离。
　　又穿着不同学校的校服。
　　性别也不一样。
　　路过的人一定猜不到他们已经说过好几次话了。

　　“江殿。”云梨温吞的看着雪白的鞋尖，嗓音不大。
　　江殿应该是没听见，目光淡然的看着马路上来来匆匆的车辆，没做出任何反应。
　　云梨垂眸抠着指甲，宽慰的想着她也不奢望他能每次都有回应，少女对自己喃喃道：“对你来说，我果然很奇怪吧。”
　　突然出现。
　　突然感谢。
　　突然聊些有的没的。
　　可是明明，这已经是她能鼓足的最大勇气了。

　　之后云梨没有再开口说话，他们谁也没再多言，唯一能听见的声响是过往车辆暴躁连绵的鸣笛音。
　　大约五分钟后，站台前停下了一辆白色雪佛兰，司机师傅摇下了副驾驶的窗户，冲着窗口问云梨：“你叫的车？”
　　云梨刚想说“不是”，就见江殿单肩背着包走了过去，在车窗旁弯身同司机交流着：“是我叫的，手机尾号是9851。”
　　“行。”司机在软件上输入了四位数，边招呼着：“快点上车吧，站台前不能停车。”
　　“好，麻烦了，师傅。”
　　“没事儿。”
　　云梨木讷的坐着，还在奇怪少年不是坐公交时，江殿已经走到车后方，将后车门打开。
　　可他下一秒的动作不是上车，而是朝云梨看了过来：“上车。”
　　“……”云梨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这个点你还有回家的班车吗？”江殿一只手搭在车门框上，下巴冲着车内点了点，“快点回家，别让家里人担心。”

　　云梨：“……”

　　落座后，云梨赶在江殿关车门前，心机的希望有所延续：“我能加你联系方式吗，车费的钱我会还你的。”
　　“不用了。”江殿的手臂撑着车门，“你是跟着我过来的，让你安全到家是应该的。”
　　“是我自愿跟过来的。”
　　“车费钱而已，不用那么计较。”
　　云梨恨铁不成钢的咬牙：“不是，我就是……”
　　“回家吧。”江殿沉声打断道：“女孩子不应该这么主动的，尤其是对我这类非善茬，不值得也没意义。”
　　云梨被堵住了话，眼眶瞬间泛红的那一刻，少年突然想起了什么，敛了下长睫，加固了语气的寒意：“不要再跟过来了。”

　　车门砰的关上。

　　在这夜幕里，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联系被另一方彻底的阻隔，坚不可摧。

　　***

　　云梨坐在出租车时，直到看不见身后江殿的人影时，她才回头坐正了位置，放在口袋里的手机被她拿了出来，季叔叔连发了十几条的微信寻问她的地址，他好过去接她。
　　这车是江殿用手机软件叫的，现在下车也不太方便。
　　云梨擦了擦眼角的湿润，无声的靠在座椅上编辑了条消息，里面没有解释她的行踪，只是让季叔叔把开回去，她自己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让他放心。
　　季叔回的很快，“那你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云梨：“好，您也注意安全。”
　　聊天的结尾是季叔叔发来的牡丹花表情包的“嗯嗯”。
　　云梨没再看手机，脑海里全是江殿和她刚才在一起的影像，少年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有听懂。
　　他没有睡一觉就忘记她，也是知道自己在不同的时间段里帮助了处在不同困境的同一个女孩儿。
　　可江殿，你真的是个坏蛋吧。
　　为什么要在分开的时候提醒她。

　　这样的话，她只会更加舍不得你，
　　更加的渴望在你身边有个属于她的位置。
　　***
　　云梨那晚回家逃跑般回到了房间，她忘了自己蒙在被窝里哭了多久，却记得心口不断涌出来的疼一直纠缠着不愿撒手。
　　第二天她避开叶欢，顶着双红肿的兔眼去了学校，沈繁到位置后放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套数学卷子，问云梨：“你倒数第二题写了没？”
　　“写了。”说话的期间，云梨已经将卷子找了出来，“你快看吧，等下课代表要来收了。”
　　“行，那我先抄了再说，你帮我留意一下……”沈繁接过卷子，刚一抬眼，话就转了个大弯，“等会儿，你眼睛怎么回事，你昨晚哭了啊？”
　　云梨故作没事，淡然的啊了一声：“昨晚写完卷子，回顾了一下哈利波特大电影，斯教死掉的那一段不管看多少遍，还是忍不住。”
　　“你呀就是感情脆弱还泛滥。”沈繁没多想，拿过卷子找到了相应的题号看起了解题过程，边说：“不过斯内普确实可怜，爱而不得，至死方休，他的always和anthing啊，在一段时间里都是我认为的最美的英文单词。”
　　“所以暗恋一个人真的会很痛苦。”云梨趴在了桌上，半张脸都藏在了胳膊里，显得眼睛更大，红血丝更明显：“沈繁，你一定不要暗恋，你一定得找个你喜欢，他也喜欢你的。”
　　刚才还在奋笔疾书的沈繁忽地停下了笔，“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
　　她继续落着笔，只是速度不及刚才快：“而且，我喜欢的男孩子还没出现呢。”
　　“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知道啦，你顾好自己吧。”沈繁笑说，试卷上的解题过程却整整抄错了三行。
　　两人还想聊着，班长收了两张纸后从左前方的位置走了过来，“云梨，昨天的推荐表你还交吗？”
　　“……”云梨想起那张还藏在书包里的表格，心里一凝：“班主任不是说截止日期是过两天吗？”
　　“是过两天，但班主任说尽量提前收好。”
　　云梨敛了敛眉，“我还没写好，等我写好，再给你。”
　　“啊？你怎么会没写好？”班长略微惊讶：“你有什么好犹豫的，北冥两个字很难写吗？”
　　“不是。”云梨不想跟她多费口舌：“我…我只是把表拉在家里了，明天带给你。”
　　“这样啊，那你明天记得带哦。”
　　“嗯好。”云梨打着保票，目送班长离开后，思绪被缴的一团乱，昨天晚上的经历非但没有解决问题，反而将问题更加恶劣化了，她比昨天更加犹豫了。
　　晚上恒海照常九点下了晚自习，云梨再次跟季叔叔提出了去旗堂的要求。
　　她这回依旧呆在车里，等着初三部放学，这空隙里，云梨从书包里将推荐分申请表拿了出来，看了又看，反复的看，可就是下不了答案。
　　北冥还是北渊。
　　一个是目标，一个是心意。
　　她依旧还做不到完全的理智。
　　云梨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一抬眼校门已经开了，寻常只需要五六分钟就能看见江殿出来，但今天很奇怪，直到人烟快要散去，江殿一直没出现。
　　云梨不禁怀疑是她错过了，还是他没有来。
　　“季叔叔，我下去一趟。”云梨将表折了四下揣进了口袋里。
　　“你又要买东西啊。”
　　“昂。”云梨找不到好理由，“你放心，不会出现昨天的情况了。”
　　季叔叔也不想为难小姑娘：“那你早去早回啊。”
　　“好。”云梨从车里出来后，为了不让季叔叔发现她是去了校门口，专门在另一侧绕了一圈才跑到了旗堂门前。
　　此时，校门前只剩下十位不到的家长，云梨从校外望里面望着，能看见教学楼的高楼层的教室里灯火还是亮着的，她环顾了下四周，走到一棵不显眼的香樟树下站着，想再等一等。
　　五月份的天气温度渐渐升高，植物聚集的地方容易生蚊虫，云梨只是呆着三分钟不到，脚踝处就已经被叮了五六下。
　　逼得她只能在原地踏地。
　　约莫十分钟，零散着又走出来三四位学生，但却依旧没有他要等的人。
　　云梨再次看表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十分钟，刚才还有五六个家长，也已经走的无影无踪。
　　整个校园门前现在空无一人，云梨不死心走到门前的空场地上继续向内张望，教室里的光也已经统统熄灭。
　　看来，江殿真的没来，又或者他们就是错过了。
　　她在原地又呆了会儿，失落感瞬间占据了她的五感，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而心口也跟着空落落的。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是季叔叔打来的电话。
　　云梨接起电话，季叔叔看着校园门口等了很久的小人，并没有拆穿她：“小姐你东西买完了没啊？”
　　“今天没货了。”云梨瞬间无精打采的，犹疑道：“我马上回来了。”
　　“好，走路别看手机啊。”
　　“嗯。”
　　云梨挂了电话，最后张望了校门口，保安大叔已经出来锁门了，瞧见她穿着校服站在门外，也不管是不是本校的就说：“小姑娘怎么还不回家？你是住校的还是走读的。”
　　云梨也不想多解释，随意道：“我就走了。”
　　她难过的吐了口气，提步离开。
　　不曾留意身边滑过的一辆自行车。
　　身后面，男生在校门口按了急刹车，自行车以一个漂亮的弧度停了下来，车上的男生单脚撑着地，蓝牙耳机里，林今灿敬佩的感叹着：“陆景和，我也就学习服你，课本没拿还专门回一趟学校。”
　　“晚了一步，拿不到了，校门关了。”男生说着，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那个瘦小纤弱的身影已经过了马路。
　　“那你快回家吧，别再遇到坏人，”林今灿习惯性的开着玩笑，“我和江殿又不在你身边，被人欺负了叫爸爸也没用啊。”
　　“知道了。”陆景和下意识摸了下额头上的纱布：“挂了啊。”
　　“行。”
　　电话挂断后，男生沉默了会儿，亲眼目睹着马路对面的女孩上了车，他才从校服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在通讯录里选中了一个号码，犹豫了几秒才拨了出去。
　　鸣音响了三秒才有人接，周围人声嘈杂，江殿的嗓音偷着略微不耐烦：“喂。”

　　“阿殿，”男生牵强的提起了唇角：“我在校门前看见她了，其实你不用这样……”

　　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