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与鱼》清桔野

4、04

　　开学当天，周夏起得很早。
　　简单的洗漱过后，她从衣柜里拿出附中校服，很普通常见的蓝白配色，胸口处的刺绣是附中的校徽，夏宜刚拿到的时候就洗了，昨晚帮她简单熨了一下。

　　校服尺寸多少会有些偏大，周夏穿上外套，拉上拉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个子不算高，穿着平底纯白色板鞋，校裤松松垮垮堆在脚踝位置，周夏甩了甩校服袖子，双手插兜，侧过身瞧了几眼后，吐槽：“真的好丑。”

　　不知道贺沉逾会不会嫌弃校服丑，他向来挑剔。
　　不过周夏认为，他穿上肯定比她还要丑一万倍。

　　想到此，她心里又平衡了些。

　　周夏下楼的时候，夏宜正坐在客厅的瑜伽垫上做着瑜伽，餐桌上摆着给周夏准备好的早饭，一杯豆浆，一个水煮蛋和两根油条。

　　“开学得摸底考了吧？”夏宜女士闭着眼，心平气和地开口。
　　周夏嘴里嚼着油条，应了一声。
　　“好好考，争取考进年级前五十，高中不比初中，平时上课要认真听，要及时做好课堂笔记，课间时间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多背背课文，不许偷懒，你得比别人付出多百倍的努力.....”
　　只要牵扯到学习，夏宜就能滔滔不绝，类似的话从中考结束她就开始说，这会儿耳茧都快磨出来了，周夏左耳进右耳出，只偶尔点头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

　　“要是摸底考考砸了，看我不揍你。”
　　最后夏宜女士丢下了一句恐吓性十足的话，就起身收拾瑜伽垫准备上楼。

　　恰好周夏吃完了早饭，她背上书包：“妈，我吃完了，先走了。”
　　“行，路上慢点。”
　　-
　　昨夜下了雨，外面的地还有些湿。
　　一场雨散去了夏季的闷热，吹来的晨风卷着丝潮湿凉意，这会儿天色还有些暗，远方天际处正缓慢往外吐着一抹鱼肚白。

　　周夏没给贺沉逾发消息问他起床了没有，有没有收拾好了。
　　正准备给他发消息问，就看到小区门口一抹熟悉的身影。

　　贺沉逾斜倚在小区门口的石柱上，他穿着周夏同款丑校服，却刚好合适，衬托整个人修长端正又挺拔。
　　他低头看着手机，碎发略遮眉眼，下颚线锐利清晰，少年气质偏冷，给人感觉是有着很重的距离感，平时又不怎么爱和人搭腔，远远看过去，就像个高冷帅b。

　　如果他不是贺沉逾，那么周夏可能会偷偷拍下来，然后分享给自己的朋友说啊啊啊啊快来看这个大帅哥。
　　可他是贺沉逾。
　　那个张嘴就贱兮兮的大少爷。

　　周夏对他没有任何滤镜，而且凭什么。
　　同样的校服，怎么她穿就那么丑，贺沉逾穿就自带男高氛围感呢？

　　好烦。
　　周夏很不服气。

　　贺沉逾在这边等了周夏少说也有十五分钟了。
　　他看了眼时间，蹙眉起身，揉着因为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有些酸涩的肩颈，正想打电话给周夏问她什么时候下楼，视线里就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周夏眼神坚定，目视前方，脚步很快。
　　她出小区必须得经过这个石柱，路过贺沉逾身边的时候，她的眼神也没有半分动摇，坚定得像是下一秒要入党，俨然要将装瞎行为贯彻到底。

　　经过贺沉逾的时候，周夏心跳得飞快，踏出小区，她正准备松一口气，就感觉后领处猛地传来一股力，带着她往后，周夏顺着这股力往后踉跄了几句，回到了贺沉逾的身边。
　　少年居高临下，睥睨着她，心情好似不爽到了极点：“去哪？”
　　周夏不敢看他，准备装傻：“啊？我去上学啊？”话落，她又立刻装出一副，好像才看到他的样子，找补：“鱼鱼，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刚刚都没看到你诶！”

　　贺沉逾闻言嗤笑了一声。
　　笑得有点儿渗人。
　　没说话，但给人的气压很低。

　　周夏立刻认怂：“对不起，我错了。”
　　她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但你能不能不要和我走在一起。”这样会显得她很搞笑，同样的校服，她穿上就像个呆头鹅。

　　“行。”
　　贺沉逾松开了周夏的后领，径直往前走，少年人高腿长，很快就和周夏拉开了距离。

　　周夏在原地懵逼了好几秒。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贺沉逾这是生气了。

　　红灯跳绿，贺沉逾抬脚往前走，走到斑马线一半，听见后方响起凌乱又急促的脚步声，周夏追了上来，捏住了贺沉逾的校服，她跑得急，喘着气：“你走慢点，我都跟不上你了。”
　　贺沉逾垂眸，施舍般地瞥了眼周夏的短腿。
　　没理她。

　　“鱼鱼你不要生气嘛。”
　　“我请你喝奶茶。”

　　不理。

　　“是爸爸的错。”
　　“你别生气了。”

　　还是没有反应。

　　周夏深吸了一口气，只能使出绝招了。

　　她小跑跟上少年的步伐，绕到了贺沉逾的跟前，拦住了他的路。
　　女孩扎着简单干净的高马尾，小脸素净，她是标准的杏眼，睫毛卷翘浓密，皮肤很白，标准的南方姑娘的长相，整个人干净又柔和。
　　她的个子只到贺沉逾肩膀，小小的一只，眉眼弯着，笑看着人的时候没有任何攻击性，像一只露着肚皮撒娇的布偶猫。

　　她双手合十：“爸爸。”
　　“......”
　　“求您高抬贵手，原谅我吧。”
　　-
　　从香樟苑到附中有地铁直达，五站，出站后步行三百米就到了。
　　这个点不属于早高峰，地铁站人不算多，坐上地铁后，周夏拿着英语单词本背书，快到站的时候，她将单词书合上，想看看贺沉逾在做什么。

　　他在玩游戏。
　　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坐着，双腿大剌剌地敞着，戴着头戴式耳机，骨节分明的手指抵着屏幕，周夏看不懂他玩的游戏，只知道没多久，屏幕上就出现了“五杀”字样，没一会儿就结束了一局。
　　贺沉逾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聊，倦懒地打了个哈欠，退出游戏。

　　周夏的视线还没收回，只是从他的手机屏幕上，移到了他的耳机上。

　　贺沉逾好像总是喜欢戴着耳机。
　　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子与老子就想和喧闹世界隔绝的气息。

　　周夏思考了几秒，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拍了拍贺沉逾的肩膀。

　　对方丢了个略带疑惑的眼神过来。
　　周夏用一种过来人般的语气说：“作为年轻人得学着沉稳，不要总想着装b。”
　　“......”
　　-
　　到了附中，人流量一下子变多，校门口停满了各种私家车，身穿附中校服的学生人群往校园里挤着。
　　附中的教学楼分南北两栋，听说文理分班的时候，文科班在南，理科班在北，中间一条走廊连接南北两栋。附中是属于资历较老的高校，因着暑假里重新装潢刷漆，从外观上看，所有建筑焕然一新，像个新成立的高校。

　　周夏在二班，贺沉逾在一班。
　　分班是按照成绩依次匹配，每个班都会丢几个学习成绩不错的和吊车尾的，用来均匀各班的平均分。

　　除此之外，公告栏上还张贴着入学成绩表。
　　周夏一下子就在成绩表上看到了贺沉逾的姓名，他在第一排，入学成绩排名第一。
　　随之往下，周夏才找到了自己的姓名。

　　排名五十八。

　　周夏忽然就想到了之前贺沉逾和她说的，让她努力学习，争取排名离他近一点儿那句话。
　　虽说她了解贺沉逾的脾气，知道他这句话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嘲讽，可看到两个人之间的排名差距，周夏还是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她适应能力偏弱，要从一个环境到另一个环境，需要很久的适应期。
　　高中学习压力会很大，周夏虽然早就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但此时此刻，心里又压下了些许重量。

　　公告栏面前站着不少人，周夏在原地愣了会儿，有人挤了进来，撞到了她的肩膀，将她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周夏往后退了两步，贺沉逾恰好就在她身后，掌心抵住了她的后背，稳住她的身形。

　　“鱼鱼，我们进教室吧。”

　　身旁的少年没什么动静。
　　贺沉逾撩着眉眼，瞧着人群中的某处，而后，没什么好气地，朝刚刚那男生：“喂。”

　　好几个人回过头，但贺沉逾的视线只落在某个人身上。
　　那个男生恰好也转过身。
　　不偏不倚地和贺沉逾对上视线。

　　“？”
　　蒋正注意到跟前的少年个子很高，眼底带着抹不可一世的倨傲，他漫不经心开口，下巴指了指身旁的女生：“撞到人了。”
　　“......”
　　蒋正愣愣地看了眼贺沉逾，又看了眼还处于懵逼状态中的周夏，这才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啊，撞到你了。”
　　-
　　周夏到班里的时候，只剩前排几个位置还空着。
　　目前座位随机，之后会按摸底考的名次来排。

　　周夏刚坐下，坐在旁边的女生就凑上来，她像是等得很无聊，见有人坐在周边，主动搭话：“你好，我叫徐艺繁。”
　　周夏礼貌回应：“你好，我叫周夏。”

　　“你之前是哪个学校的呀？”
　　“乔南中学的。”
　　“唔.....好像没有听过，我是富桥中学的。”

　　周夏对待自己不熟悉的人其实挺慢热的，但徐艺繁是个自来熟，拉着周夏喋喋不休，短短十几分钟，她已经主动将自己的家庭情况，性格，爱好，全部都交代干净了。
　　“我跟你说，我这个暑假去了趟国外旅游，去了俄罗斯，我跟你说....”她啧了啧：“外国的男高中生都可帅了，我感觉个个都有一米八，而且都是浓眉大眼，我就没有见到过丑的！”
　　徐艺繁继续说：“我感觉老外应该都有基因优势，他们睫毛好长好长。”
　　说完，她转过身，视线快速地在班里所有人脸上过了一遍，顿时愁眉苦脸：“我们班里没有帅哥，天哪，这高中三年我怎么活呀。”

　　她趴在桌上，拿起手机，有人给她发了消息，她看了眼，原先哭丧着的脸色瞬间灿烂了起来：“嚯！”她拽了拽周夏：“我朋友跟我说，她刚刚看到了个超级无敌帅的男生！”
　　周夏：“有多帅？”
　　“她说超级帅，至少封个校草没问题！而且好像是个高一新生。”徐艺繁将朋友发来的消息原封不动地朗诵出来：“身高大概有一米八五，穿着一双黑白球鞋，双眼皮，皮肤很白......”
　　周夏顺着徐艺繁的描述进行想象，觉得这些词组合起来都有些熟悉。

　　这时班主任走了进来。
　　徐艺繁的朗诵就此中止，她立刻将手机藏进了校裤兜里，摆正了坐姿。
　　整个班级都霎时安静了下来。

　　班主任姓李，名琴，气质很柔和，说话也轻声细语的。
　　她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和学校的一些规则后，便让班里的每一个人都上台做一个自我介绍方便同学之间互相熟悉。
　　原先安静的班级瞬间躁动了起来。

　　周夏一听要自我介绍，整个人如坐针毡。
　　脑内原本松懈的弦瞬间绷紧。
　　心跳止不住地加快。

　　自我介绍。
　　开学必备曲目。
　　不仅要享受全班几十个人的注目礼，还得进行自信大方又得体的发言。

　　徐艺繁还在想着刚刚朋友说的那个帅哥，发了会儿愣后，她注意到了周夏紧绷的身体，悄悄凑过去问：“周夏，你怎么啦？”
　　周夏实话实说：“我不想上去自我介绍。”
　　“为啥。”徐艺繁觉得上台说两句没什么，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你是有点儿社恐吗？”

　　周夏不知道怎么解释。
　　应该也不算社恐，毕竟她平时出门在外，正常和陌生人交流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一到人多的场面，尤其是想到会有很多人看着自己，注意到自己，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她就浑身不自在。

　　“没事的，你就说一下你叫什么，平时有什么爱好就可以，很快的。”徐艺繁让周夏别紧张。

　　周夏坐在班级第二排第二个位置，很快就轮到了她。
　　徐艺繁和她说了句加油后，周夏便慢吞吞地从座位上站起身，走上台，她站在讲台边，完全不敢看台下的人，视线胡乱定格在前方的某个点，大脑空白一片，像是断了闸，有些机械式地开口：“大家好，我叫周夏，爱好是阅读。”

　　说完，正准备下台，李琴开口：“你好，周夏同学，新的学期，遇到新的同学，有什么话或者祝福要和同学说吗？”
　　“......”

　　断了闸的周夏失去了最基本的思维能力。
　　一旁的李琴满眼期待地看着她，眼底充满了老师对学生的鼓励。

　　周夏脑内一片混乱，从记忆中随意扯出了一句还算搭边的话，不带任何思考，脱口而出：
　　“那就祝大家好好学习，争取排名早日离我近一点。”

　　台下瞬间静默。
　　随后一阵唏嘘，似乎谁也没能想到，周夏看着娇小玲珑一个姑娘，心居然这么傲。

　　作为当事人的周夏此刻在心里抓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在说什么啊！！！

　　周夏一头撞死在门口的心情都有了。

　　李琴带头鼓掌：“周夏同学，你很有自信哦。”

　　.......

　　周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讲台，徐艺繁默默朝她比了个大拇指：“你真的太帅了。”

　　周夏生无可恋地趴在桌上，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给贺沉逾发了消息：

　　【要不我们还是别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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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夏夏：都离我远点，我已经被贺狗传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