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4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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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甫一关上，只余沉默四处流动，外卖在宋启来了没多久就打来电话，此刻放在门口角落，常野拎了进来，抖落袋子放在桌上。
温度逐渐上升，外卖也扒了保温袋，在外面呆了会，那股新鲜出炉的锅气耐不住寂寞溜走了。
找不到紧密贴合保鲜膜的起始，常野只能用蛮力拉扯，指尖红得滴血。
啪——
断了。
“你什么时候走？”他揭开浸满汤汁的盖子，推入微波炉眩晕的圆圈中央，仿佛问的不是她什么时候出国，而是明天早上几点出门或者是明早吃什么这样的话
“不清楚，可能是这个月也可能是下个月。”她又重新窝回了自己的位置，这个位置正好能将厨房尽收眼底，宋浮就这样看着他在厨房内忙碌。
心头暖暖的，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常野等待着那声“叮”响起，“叮”响起的一瞬间就好像宣判了这道菜加热的结束，至于这道菜是否达到了最佳食用温度，还需要打开那扇小窗，在这之前一切都是未知和等待。
他也在等待。
“还会回来吗？”常野问道。
他双手在背后撑着桌台，一只脚卡在桌子和地板的交界处，营造出安全的三角区，凝视着微波中泄露的神秘橙光。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倒是有一种小孩装作大人的感觉。
灵光乍现，她问道：“你们成人礼办了吗？”
“办过了。”没得到确切的回答，再问一遍又有些冒昧，常野失落地说道。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宋浮没听常野说过学校要办成人礼的事情，她记得这种活动往往都要邀请家人到学校。
“前段时间你在忙，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我就没说。”而且也没人会来参加他的成人礼，有什么好说的，告诉大家自己成年了吗？
常野嘲弄地笑了一下，“年纪从来都不是判断一个人是否成年的依据，十八岁以上也不一定就是成年人。”
“那你觉得你成年了吗，小野？”宋浮咬着字叫他昵称，似乎被他的言论逗笑，却听起来有些缠绵。
“那你呢？你觉得自己成年了吗？”常野反问道。
“我觉得我没有。”宋浮举起自己笨重的脚，提醒着常野她的所作所为，笑道，“我像吗？”
被她逗笑，常野又想起那日的情形，确实不像，不管不顾倒像个疯子。
“好啦，不管你什么时候成年，是否会成年，吃完饭之后和我去个地方。”
“做什么？”
“不告诉你。”
五分钟时间到，微波炉“叮——”震耳欲聋，常野取出盘子，热气蒸腾，芹菜根根分明，绿色在这个点向外蔓延。
常野带来的排骨汤装在保温筒内，尚且温热。本来是为宋浮做的，她非说一个人喝不完，现在两个人的面前都有一碗青白飘着油点的排骨汤。
点了两荤两素，两两错开放在桌子中央，她夹着根芹菜磨牙，半口半口嚼着，像只发呆的兔子。她不是很饿，常野如果没有来，宋浮是不会吃晚饭的，虽然此刻她也不是很想吃。
“吃饭，不饿喝点汤。”常野看她吃饭想起了隔壁家邻居的孙女，在楼下到处窜，大人就端着碗追在后面喂，宋浮这吃饭的样子和那个小孩子一模一样，不情不愿。
宋浮喝完排骨汤放下筷子，她最近都没怎么运动，坐在轮椅只有被人推的份，压根不饿。
见常野饭吃得精光，再次感叹道：“年轻人就是胃口好啊。”
往日宋浮这么说，常野必然会说“你也没比我大几岁”，今天没有反驳，连看她一眼都没有。
“快，汤喝完，喝完推我出门，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宋浮催促道。
她率先拄上拐杖朝门口去，常野闷头干完汤，为她推来轮椅，抽走她使用不太稳当的拐杖。
“医生说起码要恢复两三个月才能完全好，你去国外了谁照顾。”他推着往外走，嘴里念念有词。
他人小，说出来的话倒像是长辈，絮絮叨叨的，宋浮忍俊不禁：“又不是没有护工。”
“宋浮。”常野打开门，草叶熏入味的风乱颤，颤动他声带。
“嗯？”语调上扬。
“疯狂敲门的日子是什么时候？”常野想起宋浮和那人说的那句话，他还是想知道，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又怕再次撕开她的伤口，“不想说可以不说。”
“啊——那件事啊，到地方告诉你，别让司机等急了。”
*
栏杆边挂着红绸带，越过栏杆是江水，平静闪着波澜，偷偷地藏着另一座相似的城市，出门前常野很有远见地替宋浮拿了件外套，江风掠过，便生寒意，常野披在她腿上。
出租车停在这里的门口，入口处还有不少人，越往里走人烟越稀薄，再往里走就到了这处，这里像是旅游景区必备的许愿圣地，却是凋零的圣地。
她坐在轮椅上，和栏杆末端齐平，伸手，一条红缎带落在掌心，“你有来过这吗？”
“没。”他的生活范围除了打工的地方就是家，虽然在这座城市长大，可那些特产和景区他都没有尝试过。
在遇到宋浮之前，他对这座城市的印象只有赶去各个固定地点的风景，换个地方也一样地生活，没什么区别。
“我小时候是在乡下生活的，”宋浮回忆道，“那边有个习俗，小孩十二岁的时候也就是小升初是成年前的预备仪式，十八岁如果是大生日的话，十二岁就是一个小小的大生日。”
她顿了下，继续说道：“这是我妈妈告诉我的。”
这时她第一次提到家人。
“不过我十二岁时她并不在我身边。”
常野：“那她在哪？”
“不知道。”水面隔着栏杆好似倒映出她的脸，和照片里的林婉有些相似，“可能就在这吧……”
“开玩笑的。”宋浮松开手心的红缎带，提了提盖在腿上的衣服，“但是我十二岁的生日就是在这度过的。”
“一个人吗？”
“怎么可能，他们都在。”
他们，常野没有询问，心下清楚地知道有谁，他岔开话题，“那你十八岁呢？也在这吗？”
“在国外。”宋浮摇头，她记得那天阳光特别好，好像在没有任何遮挡物的沙滩上，阳光直射，她已经在德国住了大约两个月。
“国外？”
“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歧视，比我高大壮硕的男人跟在我身后，像甩不掉的鬼魂，”宋浮独自沉浸在回忆中，丝毫没注意到常野捏在轮椅上青筋直爆的拳头。
“我住在宋启家，”宋浮解释道，“就是刚刚那个人。”
“我走啊走啊，那栋房子明明没有多远，可是我没走一步路流下的汗就好像跑了几公里，即使好像跑了几公里的路，我也仍然感到离他很远。”
“终于到门口，我拼命地敲门，”她每次会想起，都会觉得真的是一只可怜虫，那种等待树枝勾起自己扔向别处的微型生物，“我当时想，只要宋启开门，我就原谅他，我就尝试着接受他成为我爸爸。”
“可是没有，他越向我靠近，我就越能听得清楚抵着门板发出的声音，‘咚！咚！咚！’和我的心跳重合。”
常野心下有种不详的感觉，他闻到浓厚的悲伤味道，那是人体自我保护的预警。
接下来他清楚地听到宋浮说道：
“……那是做|爱的尖叫。”尾音随着风的啸叫卷入江底，连溅起的水花都不曾出现。
……
“你……”常野舔了舔干枯的嘴唇，试图让自己发出点声，张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突然很想摸摸她的头顶，也很想抱住她，就这样紧紧地抱住。
气氛跌倒谷底不是她想要的，常野既然问她，在走之前她满足他这些小小的愿望，宋浮提高音量，清脆地说道：“别担心，后来邻居阿姨开门把我护在身后，那个人就离开了。”
“回来之后我就学了泰拳，”开玩笑道，“现在一拳一个小case。”
左手边立着年久失修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地上，常野伸出手，也投上自己的影子，先是平直地硬邦邦盖在她头顶，渐渐放松下来，弯曲成恰好契合她发丝的弧度。
他就这样，腾空着，轻柔地，抚摸着她，从上到下。
“很厉害。”
她很厉害地长大了，很厉害地安慰着自己，很厉害地解救着自己。
“长这么大，辛苦了。”
“嗯，真是辛苦啦。”她眼角弯弯，仰头，眼里盛满夜空，“你也是，辛苦了。”
“这算不算你给我的成年仪式？”常野突然问，强调道，“独属于我的。”
“算是吧，”预感到什么似的，宋浮提醒道，“最后的礼物。”
路灯下灰尘雾蒙蒙仿佛飘下的雪，往天上去的雪，常野张开双臂，将轮椅转了个方向。
面前的江景一下变成常野的脸，他单膝跪地，注释着她的眼睛。
“成人礼物呢？”他合并双手，摊开在她眼前，湿漉漉的眼睛，一脸真挚。
宋浮哪里准备了礼物，连到这里来都是临时起意，刚吃完饭，也没有肚子在吃下一枚蛋糕，只是想在自己走之前给他留下一段回忆。
至于为什么要留下回忆，她也说不清，也不想细想。
“学校成人礼他们都有礼物收，我以为成人礼都是有礼物的，原来不是啊。”他的手无力地垂下在两侧
宋浮细想，好像没有礼物确实不太好，她妥协道：“这样吧，我送你三个愿望，只要是合理的我能满足的都可以。”
“我现在想许第一个愿望。”
她嘴巴微张，问道：“这么快？”
“不可以吗？”他问。
“可以是可以……”
“我想抱抱你——”常野感受到她戛然而止的诧异，不知道对自己说还是她解释，“最后的拥抱。”
见她不说话，常野没由来心慌，“朋友间的……”
作者有话说第41章 第41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