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起一串风铃》林崇达

15、第15章

　　齐远明到底是急不可耐了点，大清早发消息说要和她见面。相较于平常周末，她起了个大早，看见常野的房门大大剌剌地敞开，没见到他人，下楼找寻一圈也没他身影，也不知道去干什么。

　　昨天晚上常野写的那张试卷是她托认识的人找来的，是市里有名专门带高考的老师出的模拟卷。

　　常野的数学成绩很好，整个年级也算是名列前茅，英语成绩比起其他科目，实在是差得离谱。

　　“常野？”叫了几声名字也还是没听到回应，估计是已经出门。

　　餐厅收拾得干干净净，盘子整洁排列在碗柜上，白净方正的洗碗布躺在手池的侧壁和平台的交界，她的榨汁机都闪着亮光。

　　她不得不承认常野才来一阵子，家里到处都变得尽然有序起来。这么一对比，她好像一个家务无能的成年人。

　　宋浮将批改好的卷子压在餐桌上，阅读理解选文隔两三行划着横线，找出来的答案是一个也不对。

　　她英语很好，周围的孩子不是从小双语教育，就是三语教育，其他科目就算再差，他们都可以用英语自如地交流，常野这个情况她第一次遇到，不过还能救。

　　她脑海里浮现出常野抱着单词书坐在门口的情形，还算上进。

　　周末这么悠闲，本应该无所事事地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看书或者看部电影，现在却要被人强行拉出去谈不属于她自己的婚事。

　　又想起钱家最近张罗着钱霁的婚事，听小桑说齐远明妈妈最近总去钱老爷子那问候，宋浮想着还是赶紧把齐远明解决掉比较好。

　　他的公司在一个不大的写字楼里，楼下就是咖啡厅，宋浮挑了个里面的位置，点了杯美式。

　　“来得挺早，这么迫不及待？”齐远明坐在她对面，表情十分不友善。

　　宋浮：“火气挺大，要不先喝点东西压压火？”

　　“不用，”齐远明双手插兜，靠在椅背，一脸不耐烦，“有事说事。”

　　明明是他约的她，还倒打一耙，让她说事。

　　“我没事啊，”宋浮歪头眯着眼睛笑，和善又明媚，齐远明却觉得有些刺眼，“不是你约的我吗？”

　　“你到底想干嘛？！”

　　宋浮没回答他，没听见似的转动着右手无名指的戒指。她想要什么，他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齐远明：“你是故意的吧？我的行程想要弄到手，对你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避开我和他单独见面无论如何都做得到。”

　　“为什么偏偏在那家餐厅，偏偏你的小助理还往我身上撞。”

　　他也不笨嘛，宋浮掀起唇角，微微一笑，“可是你不敢赌对吗？”

　　“齐远明，你在你们家公司没少忙活，你就甘心将公司拱手让给柯纶呀——”她拖长语调，对这场对弈，她势在必得。

　　齐远明深知她说得句句真理，他在齐平那每天当孙子，外面随便一个小子就抢走他公司，怎么不去做梦。

　　他咬咬牙，但凡换一个人，他都不至于这么抵触，可现如今他确实需要宋家的助力。

　　宋浮眼见他有些动摇，“你们现在的虚拟技术还存在漏洞，梦航作为不久前获奖的游戏公司对你们帮助是很大的。”

　　“明天我去宋家，”齐远明平缓了语气，仿佛现在他才变回了那个精明有考量的商人，“你也来。”

　　宋浮满意地点点头，从实际上看，这笔生意对于他来说一点也不亏，但齐远明对她的态度始终抱有敌意，所以从一开始就排斥和她接触。

　　“行，我们的恋爱过程，我晚上邮箱发给你。”

　　“恋爱过程？”齐远明疑惑地发问。

　　宋浮：“不然你打算说是我强迫你结婚的吗？”

　　齐远明哑然，她说得在理，点头答应道：“知道了。”

　　“我先走了，”宋浮起身，喝掉杯中最后一口咖啡，走出一段距离又倒退回来，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对我态度这么差，我们俩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过节？”

　　齐远明仰头望着她，手指啪嗒啪嗒扣在桌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宋浮眼见气氛变得奇怪起来，撤回自己即将坐下的姿势，“我还是不在您面前碍眼了，回见！”

　　*

　　春天来得悄无声息，家门口庭院的草长得快和台阶齐平，是时候找人来修整了，吹来的风拉着院子里挂上的秋千来回荡。

　　每天回家都能看到的秋千，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坐上去过。

　　难得清闲，她抓住秋千两边的绳索，双脚一蹬，迎面朝风中撞去。

　　向前，向后，向前，向后……

　　越荡越高，宋浮几乎产生了一种错觉，她仿佛乘着风即将飞出庭院的围墙，连天空都压得那么低，差点亲吻她的额头。

　　“宋浮？”

　　宋浮往后倒，下巴贴着肩膀看向二楼的阳台，常野正站在那，手中还拿着没放下的笔。

　　“你下来。”她冲着呆呆站在楼上的少年喊道，清亮的声音难掩开心。

　　常野走到她身边，秋千在慢慢停下，仍然有些高，宋浮伸出脚在草地上急刹。

　　“危险。”他出言提醒道，这么大的人怎么还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又想到她的房间，乱糟糟堆在椅子上的衣服，还是没有说出口。

　　“餐桌上的试卷看到了吗？”宋浮起身和他尽量平视，她好歹也有一米七五左右，这小子不知道吃了些什么，长得这么高，非要逼着她仰头。

　　“看到了。”常野早上去了趟医院，奶奶在医院有护工照顾，可是他还是不太放心，在家做了些饭菜和奶奶汇报了学习的情况让她安心。

　　宋浮按着他坐到秋千上，“文奶奶最近身体怎么样？”

　　常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慌了神，没反应过来，宋浮已经站在他的右侧为他助力，晃起秋千，但他好歹身高在那，体重自然轻不到哪里去，秋千也没怎么动。

　　宋浮尴尬地冲他笑笑。

　　晃了半天，他的左右的身体一前一后，不停地切换，像是打了结正在缓缓展开的塑料袋。

　　站在侧边怎么能把人荡起来，常野无语，心里吐槽她的幼稚，还是说道：“我自己来。”

　　他抬起脚掌，脚尖稍稍用力划出一个小小的弧。

　　他迁就着宋浮在旁边，没有太用力以至于太高，“奶奶身体不好，医生和我说养好身体之后再考虑是否能够动手术。”

　　“还好你请来的护工人很好，奶奶和她也来得来，不会很孤单。”

　　宋浮：“朋友推荐的，文奶奶喜欢就好。”

　　“昨天的试卷是你回去好好看看，不会的可以来问我，我那还有好多套。”宋浮忍不住想伸手推一把，无意碰到他握在绳索上的手。

　　常野下意识想收回去，没想到宋浮握得很紧，她好像没有察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用力地将他推远。

　　他手猛地一松，身子随着向前去的秋千往前扑去。

　　嘭！

　　宋浮瞪大眼睛，看了看秋千，又转头看了看双膝跪地，面对着围墙的常野，“你……”

　　“我没事！”他站起来，感觉膝盖的骨头似乎已经稀碎，还是强忍着痛，面无表情地同宋浮说道，“一点也不疼。”

　　昨晚下了小雨，泥土半湿不湿，常野双手交叠蹭干手上的泥土，一抬眼宋浮那张笑得失声，扭在一起的脸印入眼帘。

　　常野：“我先进去了……”

　　“你……你……等等我……”宋浮抹去眼角笑出来的泪，看到前面加快的脚步，才止住的笑容又再次浮现。

　　常野听到身后传隐约的笑声，“别笑了。”

　　“我第一次看到……”宋浮尽力克制住自己的笑容，肩膀不主动地抖动，“看到你这么狼狈。”

　　她噙着笑：“平常倒是装的和大人一样，这时候还蛮可爱的。”

　　常野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宋浮回到正题，“好了，不逗你啦，还有一份物理和数学的试卷我放在你桌上了，记得做。”

　　“谢了。”他匆匆踏着楼梯走到自己的房间。

　　过了会，他又从房间出来，对着宋浮问道：“你晚上想吃什么？”

　　家里的冰箱差不多没什么东西了，晚饭的食材待会要去超市买，他签好合同那天宋浮给了他一张银行卡，卡里有十万，常野通常拿着卡里的钱给宋浮家冰箱添点食物。

　　她虽然不怎么吃饭，但常野发现宋浮喜欢吃水果，通过冰箱里水果的消耗情况，他发现宋浮更喜欢吃草莓之类冲洗一下就能吃的水果。

　　常野有时会怀疑她是不是懒到骨子里，压根不愿意削皮或者是剥皮。

　　“你看着做吧，我不是很想吃。”宋浮窝在沙发上，电视机里闪烁着五彩缤纷的颜色。

　　常野拧起眉毛：“不吃饭对身体不好。”

　　“你要去超市吗？”她单只手扒拉着沙发的靠背问道。

　　“我们晚上吃外卖，你还是用这些时间做套卷子吧，”宋浮划开手机，传给他一封文件，“去书房打印出来，吃饭之前写完。”

　　常野搓搓手，觉得自己方才跌倒在地的膝盖又隐隐作痛，“好。”

　　还是自己下次放学回来去买吧，家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明早的早餐还没着落，他想起自己桌上还有之前买的面包，明早吃面包也可以。

　　“写完给我看，不会的问我。”

　　“知道了。”门跟在他身后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