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敏期》齐娜eris

16、生活有点意思6.0

　　16.

　　周易走在我的前面半步，我跟在她的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个小区。

　　咋说呢？和我预想中周易住的地方不太一样。我眼中周易应该是住在那种出入都很严格的高档小区里，而不是像这个生活气息这么浓重的小区的，她睡眠浅，对晚上的声音很是敏感，这样算得上是喧闹的环境，不是她喜欢的。

　　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小区呢？

　　“你缺钱？”跟在周易身后，昏暗的步行楼梯。我不是没住过这样的居民楼，应该说我小时候就是在这样的楼里长大的，那时候我们的那栋楼的楼梯里还摆着大爷大妈的大白菜，比她现在住的这所居民楼条件还要不好。也不是说这栋楼多不好，我刚才看了下，这小区紧挨着L大，也算得上是学区房了，租金不会太便宜。

　　可，不得不说，这个小区配不上周易。

　　我眼里的周易，是应该住在当代moma的，而不是海阳区的老破小。

　　她打开了防盗门，引我进门。和外面的环境相同，房内也如同我想象中的那样，不算破，但绝对称不上豪华。就是很明显的租房风格，白墙、板材桌椅、硬挺的沙发。

　　为什么要委屈自己？BGC的工资就是实习生都能算是业内良心了，何况是周易这个职级，以她的年薪，当代moma都能买了，何苦让自己住这种地方。我不懂。

　　周易倒很是平静，她走到一旁的净水机，给我接了一杯水，递给我。随后又从门口的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在了我的面前。

　　人都是有潜意识和肌肉记忆的。

　　我很是自然地将高跟鞋脱了下来，换上了周易给的拖鞋，手也接过了水，喝了一大口。

　　等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完，周易这才坐在了我的身旁，她也没有再去接一杯水的打算，而是将我没喝完的水继续喝了下去。随后这才开口：“这里房租比较便宜，7800.”

　　7800

　　“不是，你工资零头都比7800多吧，你干啥呢？苦行僧？咋的，你要取经了？以后死了肉身腐化，求个舍利子？”我真的不明白她的脑回路，扭过头，看她。

　　鉴于周易的工作性质，我有权怀疑她在演我。

　　“我在申城买了套房子，加上没有你，我投资的回报率有点负，所以，最近过得有点点惨。”周易起身，走了几步，从电视柜里拿出来了大红本本，摆在了茶几上。

　　怎么的？离开了我，赚了钱不知道怎么投资了，只能买房了？我是这么想的，话却不是这么说的：“你怎么又买房子，有什么癖好吗？”

　　她已经把房本拿了出来，我没道理不看。

　　Zoe Chou

　　周易也是厉害，这个地界属于申城的城中心了，挨着江边，靠近申城的金融中心。可以说，不管是做咨询还是我这行，在这个地界买房都是不错的选择。当然，与这个小区的高档形成正比的就是房价的恐怖。

　　一千多万，全款。

　　周易还是有钱的，我咋能因为人家现在租的房子是老破小就认为人家混得惨。这明明混得比我不知道好了多少，小丑竟是我本人。

　　“已经年中了，你的内部调动也快了吧。”周易没有管我看她的眼神，反而是问起了我的工作状况。

　　我这行是有定期的述职的，一年两次，年中一次年终一次。今年由于春节比较晚，所以年中述职才结束没有多久。一般年中述职完，我们就会有相应的岗位调动了，今年到现在还没有传出信来呢。

　　等等，周易不会突然问没用的问题。

　　“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咨询这行业本来就七七八八的消息来源多，虽然听庄亦清话里的意思周易这两年在国内根基不深，所以才输给了申城的高级合伙人。但我可不认为周易会输给任何一个人，她总有莫名其妙的路子，来知道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消息。

　　已经到了深夜，我手机里的邮箱忽然响了起来。

　　我没管周易还坐在我身边，掏出手机来看消息，很离谱。竟然是李航，李航这个大事小事基本上都和我微信说话的人，竟然给我发了邮件，还是内部邮件。

　　“简臻，你要做好准备，房地产那边最近异动很明显了已经。”

　　随着周易话音落下，我也看完了李航的消息。李航的消息和周易说的大致相同，不过要更加内部一些。之前说过，我和赵壹笙做的模块不同，那是因为我主要做的是TMT（Telecom, Media and Technology[科技互联网传媒]）而赵壹笙主要做的是FIG（Financial Institution Group[金融机构]）。现在的市场大环境，我做的这个模块显然是发展势头更猛的，而我主要的竞争对手王忠所做的房地产行业，也不容小觑。

　　现在房产行业波动，肯定会影响王忠的状况。这种局面下，难保我和李航的职位都有相应的变动。这种消息，就连李航都是今天才知道。

　　周易怎么会知道？

　　我想到庄亦清说的，周易想要留在申城，以及我面前看到的这套靠近申城JPM的房子，一切都被串了起来。我会被调任去申城？还是说我会被调去做房地产模块？这两个选项无论是哪一个对我都不是很有利，我皱着眉，思考着现在的情况。

　　“唐纳德和我有点私交，一次合作我们晚餐，他提及了你。”周易适时地解释，“简臻你很优秀。”

　　我不得不承认，周易在职场要比我更混得开，在各种方面上。

　　唐纳德是我们的校友，这行业target school就那么几所，大型的公司也就那么几个，可以说大家彼此都是认识的，不是他的学弟学妹就是她的学弟学妹。唐纳德就是周易的亲学长，一个专业一个导师的那种学长。而唐纳德，正是JPM的C国区CEO，我领导的领导。

　　和我的前妻聊我，这有点莫名其妙，并不是加拿大人该有的态度。

　　我所在的公司是JPM，也算得上是业内顶尖投行之一了。我在这个年龄做到D这个岗位，作为一个女性来说，已经能够算得上是出色的。但没人是希望自己一直是个打工人的，我的目标就是现在唐纳德的那个位置，再不济也是我汇报的MD的位置。TMT模块跳槽薪资疯涨，得益于这几年互联网行业的飞速发展，我这两年的业绩很是不错。

　　没道理动我才是。

　　“申城JPM的ED费文思还有两个月就退休回国了，我想你是知道的吧。”

　　周易说的话我之前也有所耳闻，申城ED这个岗位自然也是很多人盯着的，我曾经也去高层内部通讯录里面挨着履历扒了，想着谁会那么幸运。听这个意思？

　　“房子，车牌，我都准备好了。你就等着调令过去就好啦。”周易难得俏皮了起来。

　　房子车牌，关周易什么事情呢？

　　我凝眸看着她，看到她虽笑着，但神情里还是有着藏不住的忐忑。何必呢，我不愿意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于是我摸了摸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像是过去还在一起的时候一样，捏了捏她的手指，问她：“你觉得我会被调任申城ED？”

　　“是。”这帮做咨询的说话向来含糊，但面对我，周易并不会如此。

　　我们这行熬年头熬资历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从VP到D，再从D到MD就纯看能力了。我自认回国这些年也还算是出色，但若真的是申城ED，我倒觉得有些过于惊喜了。毕竟王忠已经在D这个岗位这么多年了，这几年我和李航所在的模块发展有目共睹，不管我俩谁升上去，王忠都有可能离职。这肯定是唐纳德不愿意看到的，要真的把我调走，的确是最合理的。

　　为什么对于调走感到欣喜，是因为JPM的在国内只有三处办事处，分别是邺城、申城和港城。虽然都是办事处，但只有申城的架构还在总部，其余两个城市都属于独立分公司。我的国籍在B国，若是能在总部架构，这对于我后续升任还是更有好处的。

　　申城，ED可以，D不可。

　　我猛地想到，庄亦清说周易在看申城新约克大学的岗位，问她：“你是准备去读书还是教书？”

　　咨询的人学历都高，没个PhD学历都好像不太正常一样。要是周易去读个博士，以她的通透和对客户喜好的掌握度来说，未必不能和卓舒清争一争。

　　我还在想着周易会去读什么专业，可她已经笑着摇头了：“在看商学院的讲师岗位，简臻，我真的打算离开这个圈子了。”

　　辞职不做咨询了？

　　好好一个拿了股份的高级合伙人，说走就走？

　　神经病？？？

　　“我忙碌了太久了，这么多年，职位升得快，可我失去了太多了。”周易贴近我，像是高中一样，我能够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她到底已经不是高中的小女孩了，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眼眸也比当年要深邃了许多，虽是如此，她的眼中仍是有光的，“简臻，当年你为了我去后台。我想，我也应该歇一歇，适应一下你的脚步。”

　　适应，我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