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要》芸豆湿菇

3、伪装

　　地上的四人横七竖八地躺着，面目狰狞地企图运气，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苏星质拭干额上细汗，走近一人，肃然问道：“钟帮主，万务青真的病了？”

　　钟一响切齿道：“卑鄙小人，若不是为了此事，我们岂会留你性命！”

　　苏星质的眸子猛然变作一鸿死水，“即便我治好万务青的病，你们也会杀我，对不对？”

　　“就算我们不杀你，你亲手弑师，九泉之下的苏庄主也不会放过你！”

　　苏星质轻声一叹，分别在那四人的颈间一点，四人立时昏睡过去。

　　接着，他挨个搜了他们的身。

　　站在一旁的楚熙渊将一切看在眼里，他原本以为苏星质在找这几人的信物，好确认他们的身份，却不想这位武林公敌竟只是摸出几个钱袋子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苏星质一扭头，对上楚熙渊那张不可置信的脸，疏离一笑，道：“对不住了啊小楚，我们行走江湖，不讲究见者有份这一套。”

　　楚熙渊眸子上翻，恼怼地回视他，“你不杀他们？”

　　苏星质抬起一人的双肩，往树下拖，有些吃力地反问道：“我为何要杀他们？”

　　“他们多活一时，你便多一时的危险。”

　　“可他们少活一时，这江湖中的歹人便多一时作恶的自由。”

　　楚熙渊一惊，“你知道他们是何人？”

　　“亏你还自称江湖中人，连他们都不认识？”说话间，苏星质已经拖了第二人，“我此刻手中之人，乃是符榆山山主葛龙。符榆山上全是奇花异兽，据说葛山主的一手双刀绝技就是在修剪花草时悟出来的。十三年前，某土豪管养了数百名猎手，专门猎杀稀有禽兽，导致好几座山都秃了，葛山主为了挽救生灵，单枪匹马杀入土豪家，逼他们承诺再不许猎杀任何动物。可他自己却被人陷害，深中奇毒，我师父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才把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他抖抖衣衫散热，白皙的脖颈若隐若现。

　　“你说，对动物都能舍身取义的人，对人能不好吗？”

　　楚熙渊的眼底漾着一层清浅的笑，“原来如此。”

　　“还有那个钟帮主。”苏星质接着道，“原本令丘帮的帮主之位轮不到他做，可当时帮中内忧外患，老帮主更是被坏人废掉了武功，钟一响智勇双全，终于保住了令丘帮。他当时头被人打伤，积血成形了血块，要不是我师父为他剖颅取血，恐怕他也活不到今日了。”

　　楚熙渊点头道：“他倒也是忠肝义胆之士。”

　　苏星质拖完人，开始扒他们的衣服，“总之，我师父说，他们个个都具有侠骨丹心，江湖之所以太平，就是因为有他们。”他又在衣服上撕了几个口子，“树下应该安全，一个时辰后，他们的穴道自会解开，软骨粉的药效也会淡一些，能支撑他们回到鹿台镇上。”

　　楚熙渊不明所以的笑容里，有一股残忍的冷意，扑面而来，揪住一个问题不放：“你承认他们侠骨丹心，但他们要杀你，你莫不是承认自己是大奸大恶之徒咯！”

　　苏星质手一顿，继而又动作起来，不在乎地道：“世间的悖论千千万，此事就是头一件。”

　　“你到底有没有杀你师父？”

　　楚熙渊的声音冰冷至极，如同月光拂过瓷器一般，让人生寒。

　　苏星质抬起头，眸中溢出痛苦和无奈，像是藏着万千一闪即逝的微茫星光。

　　“你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楚熙渊不语，只是深深地望着他。

　　苏星质忽的勾起一抹笑，好像在嘲笑对方，更像是自嘲，兀自喃喃：“既然不信，我又何必多费口舌？”

　　他利索地换上刚从人身上扒下的衣服，并颇为“体贴”地扔给楚熙渊一件，“动作快点，我赶时间！”

　　楚熙渊撑起被苏星质撕得毫无美感的粗布麻衣，不满地问道：“衣服破了如何穿？你莫不是守财奴，刚得了银子，连件新衣服也不愿买吧。”

　　苏星质颇为轻蔑地道：“你见过哪条街的乞丐穿新衣服？不让你穿脏衣服就算心疼你了！还敢挑三拣四！再说了，咱要回我家，路途那么远，不省着点花钱，当真在路上要饭吗？反正你爱穿不穿，不穿就光身子！”

　　楚熙渊瞥了一眼早就被污泥浸透的白衫，咬咬牙，披上了充满时尚感的洞洞衣。

　　*

　　鹿台峰下的鹿台镇，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夏不炎燥，冬不萧条，街道繁华，偶有飞阁流丹，百姓安居，适宜常住。

　　如此和谐的地方突然出现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倒有些突兀了。

　　苏星质回镇前，曾对着溪水仔细往脸上贴泥，直到觉得连师姐也认不出的程度才罢休。楚熙渊虽然不至于像他一般，但两颊的土色已经是他对自己的颜值最低程度的包容了。

　　他们来到两间客栈之间的小巷口，表面乞讨，实际却在偷听顾客们的闲言碎语。

　　“真希望快点找到那个小畜生，不然万家少东家的命就真的危险了。”

　　苏星质撇撇嘴，没想到自己已经红遍了大江南北，以一己之力成为了侠客和平民的共同话题。

　　“万少侠究竟生的是什么病，非要苏星质来救不可？”

　　“并不是非他不可，先前万大侠也曾邀请江湖上有名号的神医来为儿子诊治，可都无能为力，所以才想到了他。要知道，他的医术是深得他师父苏庄主真传的，连万大侠的儿媳、苏庄主的大徒弟也自愧不如。”

　　“说到底，若他不杀自己的师父，万少侠何至于此呢？——咦？那些人看起来是江湖中人，也是万大侠找来的神医吗？”

　　苏星质顺着讲话之人的目光望去，只见十几名身着绛袍的男子颇有气势地穿过街道。

　　“不是，他们是来参加孟大侠的金盆洗手大会的。”

　　“你是说与万大侠并称‘鹿台双杰’的孟朗孟大侠？他要退出江湖吗？”

　　“正是如此！他还为此时特意收了一名民间女子为义女，以示决心。”

　　苏星质聚唇蹙眉，他自小长在归元庄，很少涉足江湖事，即便后来被追杀，也只是缩在鹅象寨里不敢冒头，对于孟朗的名号知之甚少，不过师父曾极力夸赞过鹿台孟氏的义薄云天，他也在心中暗生敬佩之心，只是突然听到他要归隐于世，实在大感意外。

　　“小楚！”他轻撞了一下“乞友”的肩，低声问道，“你知道孟大侠为何要金盆洗手吗？”

　　楚熙渊的脸乌云密布，反问道：“你为何知道我肯定知道？”

　　苏星质砸着嘴：“那我身边只有你嘛，我不问你问谁？”

　　“那我回答你：我不知道！”楚熙渊语气不善，霸道且薄凉，“该我问你了：你不是要回家吗？归元庄在南，你不直接穿林南行，还折回镇上做什么？”

　　苏星质心间一突，支支吾吾地道：“我只是想看看万务青是不是真的病了而已。”

　　“是真是假又如何？”

　　“是真的，就救咯，他毕竟是我师姐的夫君嘛；是假的，就跑路，反正你武功高强，会保护我哒。”

　　楚熙渊眼中掀起了风暴，“你自投罗网，我才不会自找麻烦。”

　　“你这个人……”苏星质刚想反驳，却见一个十来岁、脏兮兮的小姑娘正赤着脚、唆着手指痴痴地望着他——脚下的饭碗，他指指碗中的馒头，和善地问道，“小妹妹，你想吃吗？”

　　小姑娘咽了口唾涎，憨直地点点头，同时宛若惊恐的小鹿一般瞄了眼满脸写着“愉悦”的楚熙渊。

　　楚熙渊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欲言又止。

　　苏星质不理会他，从腰间取出三枚铜钱，放在小姑娘手上，“哥哥给你钱，你去买几个新出锅的肉包子吧。”

　　小姑娘惊喜地拿上钱，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苏星质忍不住摇头道：“真是可怜啊，这么小就要上街乞讨，小楚，你说要不咱们再去趟乞丐庙——哎？小楚？你去哪了？”

　　他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了。

　　“说好护送我回家，居然自己先溜了，你可真没义气！”

　　“哼哼，和你讲义气便是与家主作对，你朋友机灵得很呐！”

　　苏星质心中大骇，故作镇定地回过头，只见一人端着一柄大刀正直指自己的喉咙，身后站着数名藏青袍暗卫。

　　他赶紧吞下一颗归元丹，顿时觉得脑中的剑诀自己活了，控制着他的手出招应敌。

　　对方虽然人数多，但内功低微，武功平平，且在小巷子里难以排兵布阵，被苏星质抢了先机，施展“脚底抹油轻功”，很快突出重围。

　　他趁乱混入人群中，后面追赶他的人不敢在大街上公然使用暴力，只得用眼睛紧紧盯着他。

　　追他的人显然跟不上他的步伐，很快便跟丢了，但他依然不敢掉以轻心，谨慎找人打听孟府的方向，快步赶去。

　　他暗自思忖，孟朗的名号虽然不如万开响亮，但好歹也是鹿台峰的大人物，就算万家人发现他在孟家，也不敢公然进去搜人。

　　来到孟府，苏星质绕到后院，翻墙入庭。

　　这里并无暗卫和家丁巡视，想必都去大厅招呼参加金盆洗手大会的客人们了。

　　他心中偷喜，可唇角还未落下，便听得“吱嘎”一声开门声，以及一女子的惊呼：“你是什么人？”

　　苏星质恨恨地叹了口气，如鬼魅一般来到女子身边，对方来不及喊叫，便被他点了穴道，昏睡了过去。

　　他抱起女子进入房内，将她放在床上，正准备离开，却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大小姐，老爷请您去偏厅一趟！”

　　苏星质觉得，自己莫不是踹翻了哪座庙的香炉，今日倒霉事一桩接着一桩，是什么得天独厚的运势？

　　他快速查看了一下房间：无密室、无暗格；床板和地面之间的缝隙连只老鼠挤进去都费劲；柜子全是分栏的，除非他先把自己肢解，不然能整身进去就是人类的奇迹。

　　实在藏无可藏，他只得硬着头皮干起了老本行。

　　他从柜子里翻出一件女人衣服，迅速换上，并捏着嗓子，娇滴滴地应道：“来了！”

　　他原本想着门一开，自己便冲出去，可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一道剑光阻拦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