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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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通红如血，晚风挟着冷意，卷起园内狼藉的残红。
“当啷”一声，短剑落地。
少年的双手、双眼尽是猩红，地上男子气息奄奄。
登时，从外涌入数十人，目眦尽裂。
“你这背信弃义之徒，居然害死自己的师父！”
严厉的诘问和刻薄的话语如同冰封之刃将少年凌迟。
“不——师父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一阵地暗天昏，他猛然惊醒。
汗水密密地浸透他的脊背，瞳孔摇曳着惊恐与无助。
叩叩——
门外有人敲门：“阿四，你起床了吗？寨主邀你来祠堂一聚。”
“……好，我立刻去！”
苏星质迅速卸下梦中的情绪，换了件净便的衣衫，推门而出。
自从师父去世后，每隔三日，当时的情景便会化梦，时刻提醒着他一定要找到真凶。
当然，整个武林都认为归元庄的苏凤山庄主被他最疼爱的四徒弟苏星质所杀，并且达成了默认的共识，誓要将这小畜生捉拿归案。
因此苏星质根本来不及为师父的死而痛心和悻然，便忙不迭地加入了“通缉犯”的大军。
为了保住自己一条小命，他在庙里当过和尚、在街头装过乞丐，就连扮起女人，他都比戏院的男旦更纯属。
所幸，天可怜见，让他来到了这鹅象寨，才结束了亡命天涯的日子，安乐地过了三年。
他并不知为何鹅象寨有如此大的力量，能让他与江湖隔绝，他日思夜想的只是师父的死，也根本无暇去猜忌其他。
鹅象寨的寨主方无施算是他救命恩人，却不求他回报，今日突然找他，必定事关重大。
此时，东方泛白，晨雾缥缈，清风和畅，凝露含翠。
苏星质轻叹一声，也不知如此美景自己还有没有福分欣赏。
他很快来到祠堂，只见一名身材魁梧、气度端凝的男子坐在正位，他下手位亦坐着几名气质不凡的男女。
苏星质恭敬地问道：“方寨主，今早如此急着找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方无施脸色稍显为难，道：“阿四，你既然来我鹅象寨，便是我寨中人，理应不该纠缠于江湖中事，可如今，我恐怕只能求助于你了。”
苏星质心头一沉，他猜得果然不错。
“寨主，阿四不是外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一位身材矮小的汉子接口道，“阿四，你可知我们寨子能有如此生活，全赖于谁？”
苏星质尬笑着摇摇头，这三年间，他旁敲侧击地问过许多人，但大家都打得一手好太极。
矮小汉子续道：“鹿台峰万家！”
苏星质迟疑地点点头，也是，能在江湖中说话这么好使的，除了万家恐怕再无其二了。
方无施叹道：“听闻万家少东家病重，万大侠请遍名医，依然无果。我想，可否请你去坐个诊，哪怕无功而返，起码了却咱们弟兄的心愿了。”
其余人也如此附和着。
苏星质眉头微皱，推脱道：“寨主和弟兄们的心情我理解，但我医术浅薄，真是难承大任啊。”
“阿四，你莫要妄自菲薄了。”矮小汉子拍了拍他的肩头，“你的医术我们都看在眼里，孔老头的旧患、快娘的脸伤，还有大大小小的疑难杂症，经你之手，尽数痊愈。”
听闻此话，苏星质倒不是后悔在寨子里展现医术，他虽隐姓埋名，但见人有疾，便舍不下一身的本事，再加上他也想通过此法来报恩，可此刻，却成为他不得不出寨的祸源了。
方无施看出他的为难，立刻道：“阿四，你莫要有压力，万家少东家的病如何，我们都不清楚，且万大侠为人亲善和蔼，你就算治不好，也不会迁怒于你的，咱们弟兄更是对你感激不尽。”
话都说到这份上，若苏星质再拒绝，实在是太薄情了，可他一旦出寨，那就不是“无情”这么简单，可能直接变成“无命”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决定接受这个请求，一来他实在不想驳了寨子弟兄的面子，二来他也确想去万家走一遭。
不过这口风却不能太笃定，他假意踌躇起来，轻声道：“容我想一想，明日再答复各位可好？”
方无施等人立时喜上眉梢，说了几句恭维感谢的话，便送他回去了。
是夜，皎月洒银辉，点染着庭树枝桠。晚风穿过夜幕，带来林间叶上萧萧。
苏星质悄悄溜出寨子，吞下一颗绿豆大小的药丸，顿时感到丹田一股燥热，双脚轻轻点地，如快箭一般飞驰而出。
恶象寨附近荒无人烟，更无马车赁卖，虽然距离鹿台峰不过百里，但若徒步，至少要花费一天一夜功夫。想要连夜到达，只能使用轻功。
可悲他永远不可能成为武林高手，虽然剑术精湛，但内力全无。别人修习心法，内功一日精进一日，可他不论怎么打坐运气，内力就如同汗液一般，一个半天必会消失殆尽。
他也不是天生如此，师父说他幼年曾被人打伤，导致他无法储存内力，他对此深信不疑，因为右肩窝处的掌印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所服用的药丸名为“归元丹”，是师父对应他的体质专门为他炼制的，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他的内力，但持续时间也不过两个时辰，是以他特别争分夺秒。
将近一个半时辰的脚程，苏星质终于来到万家。他翻墙入院，里面一片静谧，偶有家丁巡视，都被他轻松躲过。
他顺着自己的记忆来到一间房前，一阵风吹过，门“吱嘎”一声留出一道小缝。
他心中大疑，蹑手蹑脚地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漆黑一片，他忍不住轻声唤道：“师姐，万大哥，你们在里面吗？”
无人回应他。
苏星质又向前走了两步，梳妆台上的铜镜反射着清辉，月色中夹杂着一道剑光。
他心头一提，同时低身一转，那剑锋“砰”的一声将铜镜砍个稀碎。
待他回过身，狭小的房间里已经占满了人。
“苏星质，今日你自投罗网，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无数道寒光齐刷刷地飞向苏星质，他调动真气，飞身一跃，轻捷地闪过所有威胁。
可他双脚一落地，便觉得身体发沉，归元丹的功效快要消失了。
他按着胸口，厉声问道：“我师姐在哪里？我要见她！”
一人恶狠狠地答道：“你还有脸见我们少夫人？她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苏星质急促躲过几个猛击，喝道：“她当然愿见我，不然谁来医治她那病秧子夫君呢！”
他一语中的，那些人再不敢使出致命招数。
不过与此同时，在庭院两侧又飞奔而出数十人，他们大喊着“活捉苏星质”，一拥而上。
苏星质心道不妙，他原本想趁周旋之际脱身，可如今对方人数众多，他的机会已然渺茫。
彼时夜风缓缓而起，他忽的旋身凌空，举手一扬，白色的粉末随风直向那些人吹去。
猝然间，吸入粉末的众人纷纷瘫倒在地。
苏星质唇角微勾，他发明的软骨粉只要吸上一根牛毛的量，便无法再站起来，就连师父都啧啧称奇。
他如过无人之境，打算按原路返回，谁知他出师未捷身先死，双脚刚一离地，下盘便被一白衣人揽住，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悬在空中。
居然还有人没倒下？
苏星质身子一扭，迎面对上白衣人的双眸，如同凝在墨中，盛满流光却寒意凛凛。
他自知自己是入瓮的乌龟，再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便软下性子，哀求道：“这位大侠，你不就是想让我给你们少东家治病嘛，你放开我，我立刻去！”
白衣人听罢，毫不犹豫地冷哼一声。
“您身子金贵，扛着我我怕累着您，您把我放下来，我保证不会逃跑。”苏星质再次发动语言攻势。
“你——”
白衣人刚吐出半个音，突然身子一晃，苏星质向后一瞥，不知从哪跑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不偏不倚地撞上他的身子，正坐在地上哼哼喊疼。
他眼疾手快，身子一拧，将准备好的药丸一下弹入白衣人的耳中。
白衣人顿时感到浑身筋骨如同烂泥一般，别说扛着一个男人，连站立都显得吃力起来。
苏星质怕他把自己摔到地上，一个挺身，利索地落了地。
白衣人一腿支撑着身体，眉头紧蹙，喝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苏星质轩眉一挑，心情愉悦地道：“没什么，只是普通的毒药而已。”说完他又转向地上的妇人，柔声道，“多谢大娘相救，我……”
他还未讲完，那个疯妇人便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苏星质看着一地的“躺尸”，得意地拍拍双手，他刚想离开，却听白衣人叫道：“你觉得你能安然走出万府吗？”
他脚步一顿，只见从屋顶飞出数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师姐真是好福气，嫁到如此富庶的家中，暗卫如天上的星星，数也数不清啊。”
他一把拉起白衣人，将他架在身上，从袖中顺出一把匕首，横在白衣人脖间，肃然命令道：“给我备马！”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夜闯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