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江湖生存手册》被发行歌

29、初见人心（十八）

　　云，越积越厚;风，愈刮愈急。灰暗的天空下，黄土发疯般逃命似地飞窜着。王恨风紧了紧衣领和姜黎擦身而过。

　　父母和奶奶还有管家和大黄在临死前的眼神又不可控制般浮现在了她的脑子里，还有王家其他的五十几口人，当时她不敢细看，如今更不敢细想。

　　虽然对方所携带的气场和当年那帮人不尽相同，但仅仅相似的场景就足够使她心头激动难耐，这么多多年过去了，她终于……终于再次碰触到了有关当年惨案的线索。

　　面对这么多的巧合和几乎成堆出现的线索，或许她此时更该静下心来重拾自己一开始对姜黎居心的怀疑，但是她做不到，她实在是做不到。

　　她现在唯一能保持清醒劝解自己的事情就是：尽量让自己已经外放出来的真气平静下来，战斗还未开始的时候就让对方察觉到自己气息混乱是相当危险的事情。

　　她往前走着，恍惚间好似看到了她那个喜欢用后背对着所有人，实力不凡，言语更是桀骜不驯的师父。

　　“对战的时候除了思考招式的应对，其他的一切都是多余。即便要手下留下情，那也是胜负分明后胜者的特权。”

　　这样随性又不容置疑的言语再次在她的耳畔回响……

　　却等她走近了才发现，那个背影根本就不是早已不在人世的师父，而是气场平静淡然的唐映雪。

　　“你怎么穿成这样？”王恨风见她一身过于朴素粗布衣裳不免心生疑惑，但神智也在瞬间恢复清明。

　　唐映雪淡淡道：“是姜黎的建议，好让他们觉得这里还多一个高手，她固守村子也能轻松些。”抬手间，粗大的针脚和补丁清晰可见。

　　“好吧。”也许是因为想起了本不该忘记的话语，再加上看到了背影的真面目的原因，王恨风的心态竟然基本平静了下来——握着侵晨刀柄的手已经放松了不少，这些关于过往的片段回忆也不会再不可控制地强行占据她的大脑。

　　“可以了，村里的事情已经妥当。”唐映雪通过传音符听到了姜黎的讯息，“外面的状况就拜托给两位女侠了。以及，你师妹跟着我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唐映雪点了一下头，开始试着挪动自己的步伐往前，她能够感觉得到，对方的人物并没有比一开始多出很多。只是多了姜黎已经交代过疑似领头的那个高手，依照常理判断的话，他们人应该是已经到齐了。

　　她先是经过盐井，然后顺着之前姜黎所指示的方向往村口众人挖出来的那个大坑走去。王恨风在距离她十米远的距离跟着，感知着周围的气息。但已经是两刻钟的时间过去了，依旧不见对方有什么其他的动静。

　　“他们怎么还不行动？”王恨风皱眉，“天已经黑了，总不会是还在等待什么吧。”

　　“巽变兑，巽有试探犹疑的意思，至于兑则是看似柔和实则尖锐刚硬的肃杀之象。”姜黎的声音再次传来，“他们八成在等某个感知敏锐的斥候查探进一步的消息，当然，也可能在等待援军。”

　　王恨风已经见识过姜黎预言的本事，自然没有什么多余的疑问。至于唐映雪，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也已经确定了姜黎确有些旁人所不能及的本事。

　　“明白了。”唐映雪点头，取下自己的佩剑，“如果我现在冲过去先动手，结果如何？”

　　“用生体大吉，但是用死体囚，怕是要受点伤。”姜黎那边同时传来的还有钱币和钱币，钱币和石面的撞击声，“再等等，等到戌时，体相。时辰虽不比月份，但好歹有点价值。如果，你们能等到那个时间的话。”

　　“看来你是真的会算卦。”唐映雪道，“那我就等着你那位无礼的顾客还钱好了。”

　　“我其实是添油加醋吓唬他的。”姜黎说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我又没有良心，当然怎么赚钱怎么来了。”

　　“记得还钱。”唐映雪说完这四个字之后就对姜黎后面那些，诸如：钱到了我手里就归我，和唐家怎么这么小气之类的话置之不理了。

　　王恨风被她吵得心烦，索性直接把符纸一团塞进了袖子里开始慢慢运行调理自己的真气。

　　对于唐映雪在姜黎不停地胡说八道的情况下还能平心静气的模样，王恨风当真觉得她如果不去当尼姑或者道士真是屈才……

　　江剑月和唐连云返回唐门之后，只有唐连云一人往唐阔海的书房汇报了当时的情况，江剑月只说自己累了避而不见。

　　“大致的情况我已经了解，只是剑月未至，她可是在怪我不信任她？”唐阔海明知故问，“我本不想如此，奈何非常时期需要非常手段。”

　　唐连云神态坦然：“掌门已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以她的性格，她人没有在这里掌门反倒更放心不是？”

　　“确实如此，她真是一点没变。”唐阔海叹气。

　　“月儿在大局面前还是拎的清的，掌门的苦衷她心里也能明白。”唐连云解释道，“只是毕竟曾作为丹崖派的弟子，有些事情还是得慢慢来。”

　　“这我知道。”唐阔海点头，“既然你来了，还有一件事情就交托给你去办吧。”

　　“什么事？”

　　“还是关于玉儿，你去看看，不该留的就清理掉吧。”唐阔海的话说得决绝，“有些事情不是纸能不能包的住火的问题，如果她真知道了太多的真相，怕是唐门也留不得她了。”

　　闻言，唐连云抬头和唐阔海对视一眼：“我明白了。”

　　唐门内还是明月高悬暖风扑面，唐映雪所在的村子已经雷电交织，狂风肆意地席卷着它所能吹起来的一切事物。若是武功差些的，恐怕要眯起眼睛才能隐约辨识周围的景色。

　　另一边，徐家大公子徐明拎着自己那已经残缺的二弟骑马赶来，驻守在此随时等待着动手的青城副掌门张知道刚刚通过传音符收到了消息。

　　“副掌门，可是掌门那边有了新的消息？”旁边的弟子见他表情复杂，忍不住问道。

　　张知道点头：“是青城派来的援军已经在路上了。”

　　“那副掌为何这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直接被示意噤声：“这个村子里有阵法保护，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想不到方法破解，我们也不需要那些村民做什么，等得越久只会有越多的变数。行动！”

　　此时还有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到戌时，不清楚青城内部状况，对于占卜又半瓶子水晃荡的姜黎根据简单的卦面是解不到让对方改变心意的正是援军这一点的。

　　风里夹杂着凛冽的剑气，雷声几乎淹没于对面的呼喊声之中。唐映雪挡在前面，手起剑落，已经斩杀了几名普通弟子。

　　她发现，在这样光线昏暗的情况下，黑白色的视野竟显得十分清晰，轮廓分明的场景让她几乎毫不费力就稳占上风。

　　但是青城那一派里的那个高手并没有参与战斗——张知道在一众蒙面弟子的簇拥下往深坑走去。

　　唐映雪见状，直接跃起踩在身前那几名弟子的身上，一个借力，翻身落在了他身前三步远的地方，挡住了他的去路。

　　她白天去那边试探的时候张知道并不在，而这些弟子大多年轻，不知道照月剑的特别，也因此没有特别向他汇报。

　　“好功夫！但火候还差了点。”张知道拔剑应敌，“你们剩下的那两个人呢？你得把他们叫上一起才有胜算。”虽然对方的内力还不知深浅，但看起来是个年轻的，他有自信自己在对战的经验上有绝对的优势，有时这种优势比武功更重要。

　　唐映雪没有说话，落地后直接撩剑刺了过去，许是因为她也察觉到了双方的差距所在，运足了真气，全力攻击，这一步只攻不守，剑势凌厉非常。

　　张知道只侧着剑刃往左一转，竟直接卸掉了唐映雪大半的力道。同时又惊叹于唐映雪竟然可以在这样的意外状况下虽然往前趔趄，但能稳住气息。

　　但很快，他的内心就不止是惊叹了，因为唐映雪借着这个倾斜的方向，手腕一转，直接把剑穗如拂尘般甩在了他的脸上。

　　他卸力的招式反被唐映雪拿来做借力使用，虽有真力护体，但事出意外又突然，脸上还是在瞬间留下了好几道密集的血痕，血玉环因为感应到鲜血的存在，闪烁了一下微弱但刺眼的光芒。

　　因为剑穗上被唐映雪涂了药粉的缘故，一阵又痒又辣的感觉直冲张知道脑门：“当真是照月剑？你不是唐映雪，它怎么会在你的手上？！这个药……你是唐门的？”

　　“你的问题太多了。”唐映雪说着，脚下几个闪转腾挪，避开了周围青城弟子的攻击。如果不是因为照月不愿忍受那些原材料猎奇的剧毒，此时这场战斗应该差不多就要画上句点了。

　　面对这戏功夫好些的弟子围攻，唐映雪招式利落，虽不如刚开始那般悠闲，但应付起来倒也不算十分吃力。

　　反观另一边王恨风，在斩杀几人后气息已经开始有些紊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