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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再会 ...

  •   广莫不在了。
      我在想它是不是死了。我和知煦,从阴山北面道南麓,望着那天苍苍、野茫茫,绕了大半圈,我什么也感觉不出来。
      不应该是这样的。就算它弥漫得再散乱,我都不可能感应不到它的存在。知煦推测,是我一直在竭力隐藏‘不周’灵力的缘故,使我感觉不够灵敏了。我清楚不是那个原因。广莫的真元是我封住的,它力量的钥匙在我身上,我怎么会找不到它!
      两月来,我和知煦恨不得踏遍这里每一寸土地。期间听闻道界难得同仇敌忾,合力搜查‘蓬莱’踪迹,发现原来除黄山之外,白帝城居然也曾是他们据点。而现今中土已难寻‘蓬莱’之人。长白掌门暴跳如雷,欲率门人和其他各派同道往东海去找所谓的仙岛。可是已出发的船队,果然如传说一般,快要靠近那若隐若现的三座神山时,便会被风吹远。
      “想他们在东海滨闹得天翻地覆,而‘蓬莱’一点动静也没有,真觉得不可思议。”
      “没错,他们简直像没存在过一样。也许是打定了主意,任道界折腾也不再正面交锋。”
      “因为其实并无正面交锋的理由,他们现今仅想拿到‘不周’和‘广莫’而已。其余的恐怕也不会放在心上。”
      “所以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毕竟你是他们当前的唯一目标。”知煦郑重其事。
      “你也要小心,你也是目标。”我把那个‘你’,重之又重的读了出来。
      “正经的,别说笑。”他刚说完又改口。“不过……也没差。”
      为避人耳目,我俩一路已换了好几回装束,同师姑他们联络也益加谨慎。这日收到消息之中,有一件颇令我俩意外。
      “没想到这里还会夹了封知非的信。”知煦扬了扬手中折得极小的一叠纸。“不知他费了多少劲,才求得师姑让他捎带上这么一小页纸。”
      我点点头。“看来道界把‘公私分明’安在师姑身上还真不够恰当。知非说什么了?”
      “是——好事情。”他边读边答。“他说,玉泉峰的龙师叔要带几个弟子去南岭,刘师姐也在其中。”
      知媛?知非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师姐了?我立即醒悟,对知煦道:“我还一直担心出发前没来得及再好好跟知媛聊聊的……多谢了。”
      知煦笑道:“要客气,跟他客气去,如果碰得着的话——他正打算离山。”
      “知非要离山做什么?”
      “确切的讲,他要脱离昆仑。你说他要做什么?”
      “他呀,”我默默回忆,“定是想着入世,不,入仕。”
      “不愧是知熙,一猜即中。”知煦笑吟吟的。“知非还是想通了。”
      “你预备怎么回他?”我没那么乐观。知非想通了固然好,可金师伯那方面可不晓得容不容易说通;况且他还是罪臣之后;而想走的儒家那一条道,虽然我见识浅薄,也明白从来绝非坦途。
      他盯了我好久,方道:“我自然知道诸事不易。但知非毕竟年轻,无论如何,有决心就有希望。我瞧我们这对话有些古怪,跟平日比像是倒过来了一般。”
      我忍俊不禁。“偶然也让我学你多思多忧多虑一回。那你要怎么回复?”
      “容我再想想,也不急于一时。”他摸摸下颌——虽然看不大出,我断言那里有小胡茬了。“好香,这什么味道?”
      我跟着猛吸鼻子,啥也嗅不着。“闻不出来。”
      “葱爆牛肚!”他喜形于色。“就在隔壁那家小店。走,我们先下楼过去吃一顿再说。”
      我和知煦稍作收拾便出了门。刚下楼梯,就在客栈大堂见到了一个绝对绝对意想不到的人物:骆骏。
      一番理所应当的寒暄过后,他道:“昨日在城门处见着二位,还担心自己眼花。今日到客栈来一寻,果然没认错人。只是……”他把我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这位果然是姑娘了。”
      我一时窘迫,道:“当时为行走方便,一直以男装示人,并非有意隐瞒,还请骆爷不要介意。”
      他微微皱眉。“于我是无妨,可惜主上……唉,纠缠这个也没意思。两位远来是客,还曾帮我们一个大忙,主上吩咐过,一定要好生招待。”
      知煦道:“我们是客,你们也未必是主。舒姑娘去昆仑拜访过,我们之前又有待人不诚之处,当下这东道还得我们来做。”
      骆骏叹道:“谁说不是‘主’。现今乌鞘岭和贺兰山已归附阴山侯麾下,大伙都被招安,主上三月前已与阴山侯合婚。这些事你们竟一点都不知道?”
      我惊得声音发颤:“什么?!你们都……舒妤嫁人了?”
      “不错。”他深有不满。“封诰什么的倒是整套做足。哼,全是收买人心、牵制我们的手段,偏偏她也肯!”
      原来如此,骆骏倒是点明了实情。“那她……你们如今可还好?”
      他感慨道:“我们当下不过是在阴山侯军营挂个名,被勒令不得生事,其实还算自由。只是主上因为婚姻之事受了拘禁,难以脱身了。”
      舒妤毕竟年轻识浅,怎能敌得过精明强干经验老到的阴山侯?师父曾经的评论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只听着骆骏道:“算了,说这些扫兴。主上正在附近一家酒楼,见我很久不回,一定猜到我找中人了。难得一聚,就请二位跟我前去,饮上一杯吧。”
      知煦和我商量,皆以为这是推辞不得的。于是我们随骆骏前往。到了那酒楼小包厢,推门进去,见一妙龄女子正倚着窗台,有些呆滞的看着窗外不可称之为风景的风景。
      她缓缓转过身来,青蓝罗衫,镶金裙边,依旧是未婚女子装束。那一丝楚楚可怜,在瞥见我的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我霎时以为她眼中要喷出火来。但她目光很快黯淡下去,有些颓唐,有些漠然,道:“是你们……好难得。”
      她瞄到我无意中挨着知煦的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二位果然是情侣,只怪舒妤当时有眼无珠了。”
      我心下歉然,拱手道:“舒姑娘,我那时并非故意瞒着你们,只是贪图行动方便。自忖此非待友之道,一直盼着有朝一日能和姑娘坦诚以对。可惜这大半年来门中诸事忙乱,错失了与姑娘再聚的机会。我实在抱歉,请舒姑娘谅解。”
      说罢深深鞠躬。她却装着不在意,扭头向骆骏道:“你就让我们干站着说话,也不去叫几个酒菜上来,这‘地主之谊’,可教人发笑了。”
      我很清楚听到她着重念出的字眼,饱含她的酸楚与不甘。眼见她渐渐抖擞精神,不失傲气,虽有心想问个明白,究竟难以启齿。彼时她对我好生相敬,虽是平辈之交,却极为尊重,超过寻常朋友数倍;此时处来,仍有几分不易亲近。五味陈杂,百感交集,不知不觉间面前已摆满一桌好菜。舒妤话也多了些,一道一道介绍这些昂贵菜肴。主人热情,我本该多吃些,只是近些日子本就胃口平平;此刻心绪不佳,只勉强动动筷子。知煦亦聊得多,吃得少。
      骆骏外出良久,终于提着两坛酒走进来。舒妤斥道:“就让你去街角那酒肆、取两坛最好的竹叶青,哪有这样慢的!”他也不辩解,只低着头,走过来帮我们各倒上一大碗。酒水洒在桌上,知煦识得酒好,道声可惜。我却奇怪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倒碗酒手还会抖。只见舒妤端起酒碗,我赶忙依样而施。她笑声中几分凄凉:“两位或许耳闻我境况不佳,舒妤在此也不多说了。古人云解忧者唯有杜康,又说一醉解千愁,我偏不信那忧啊愁的,此刻敬二位一碗,只为了难得遇故人,是庆贺相逢。我先干为敬了!”语毕,一大碗就灌了下去。
      她的豪气我纵使有心学,也学不来——第一口就差点呛着,真不理解这东西有什么好。知煦还懂辨别酒香,我就闭眼当喝水。咕噜噜全吞下肚,眼前顷刻就起了层雾,人影俩变仨,仨变俩。不多时,我就迷迷糊糊,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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