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夜》司清

37、第37章

　　新的一周开始，莫央到学校，一路都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进了班级，她的座位更是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莫央，新闻上那个人是不是你啊？”有同学兴冲冲地跑来问她。

　　“什么新闻啊？”莫央问。

　　秦雪说：“就是周六那天发生的挟持案，都上电视里，哎，虽然镜头拍的不清楚，不过我可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你脖子上这伤是不是就是那个暴徒弄的啊？你快跟我们说说，你当时什么感受？”

　　“那个人为什么挟持你啊？在场那么多人，他为什么偏偏挑中了你？”

　　“我真羡慕你，有那么多警察冲上去救你，还能因为这事上电视。”

　　周围七嘴八舌吵嚷不止，莫央只简短地回答他们：“我只是碰巧路过，他突然就拿着刀冲了出来，被他拿刀抵着的时候我倒是忘了什么感觉了，反正大脑就一片空白，后来警察开枪之后我才回神，只感觉脖子疼，别的倒也没什么。”

　　正吵闹间，教室的门咚咚响了两声：“都干什么呢！”

　　莫央转向门口，看到一个陌生的男老师站在那儿。

　　周围的人群很快四散回了座位，男老师走进教室，大声道：“从今天开始，这个班由我来带，我姓王。”

　　班上的同学齐齐一怔。

　　莫央诧异地问秦雪：“怎么回事？张玲呢？”

　　秦雪悄声道：“你还不知道吧，听说这回程巡生了大气，不仅给林夏杜梦茜还有几个参与打架的学生记了过，让他们在家里悔过一个月，还革了张玲班主任的职位。”

　　“哇，”莫央看看班上几个空缺的座位，咋舌道，“程校长还真是雷霆手段啊。”

　　“可不么，现在班上班长不在了，班主任也换了，不知道得成什么样。”

　　“那也是张玲活该。”莫央哼了哼。

　　下课后，她在楼上见到下面又有很多人围在宣传栏边观望，远远望去，宣传栏上多了一张很大的布告，想是事关林夏几人的处分，她也下楼挤进了人群。

　　布告上主要提到了包含林夏在内的七八个同学因为在学校拉帮结伙情节严重被记过的事情。

　　身边的同学看着布告神色各异，倒是都没有说话，只有少数几个胆子大的嘀咕道：“林夏这回丢人可丢大了。”

　　莫央一言不发地移开了目光，心里隐约觉得松快了些，视线转向一边，她刚要离去的脚步却一顿。

　　布告旁还张贴着先前得奖的几篇作文。

　　她挨个扫了一圈，在看到某篇文章时赫然怔在了原地。

　　这篇作文，不是她写的吗？

　　她凑近细细一看，不仅字句相同，甚至连字迹都一模一样，这正是那天她交给魏康的作文，怎么会？她不是没有得奖吗？

　　只有一个可能，她的作文被人给调换了！

　　莫央迟疑了一下，有些愤懑地慢慢瞥向底部的姓名一栏。

　　只见上面清晰地写着：高一五班，秦雪？

　　莫央为之一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居然是秦雪……

　　在没看到姓名之前，她一度以为是林夏干的。

　　她又靠近看了看落款的位置，上面虽然不明显，但也能稍微看出点涂改过的痕迹。

　　秦雪！

　　她的内心比发现林夏盗取她的作文更加愤怒和心痛。

　　怪不得，怪不得在作文刚被张贴出来那天早上，秦雪看过来的神情那么怪异，如今想来，她分明就是怕这种卑劣的行径被自己发现。

　　莫央带着满心的阴霾回到教室，为什么盗她作文的人会是秦雪？她何必这么做呢，难道就为了区区三百块钱和一张奖状？她还缺这个？这点荣誉对于她而言，分明就无关紧要啊。

　　想到这些天秦雪和她还同往常一样亲昵，莫央心中仿佛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座位上并不见秦雪的身影，莫央出教室一通寻找，在走廊尽头的打印室看到了她。

　　室内空无一人，她正抱着一叠卷子在数着份数，见莫央进来，笑道：“哎，你来了，正好帮我拿一下吧。”

　　莫央没有接她递过来的纸，转而大力甩上了门。

　　秦雪奇怪地看着她的动作：“你干什么？”

　　莫央朝她走了几步，冷冷道：“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秦雪惑然站定，“装什么？莫央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

　　她的表情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亲和，如今再落入莫央耳中，却分明觉得虚伪：“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怎么，你还指望我永远都看不见吗？”

　　秦雪比她逼人的眼神吓得后退了几步，“我不明白……”

　　“你得奖的那篇作文是我的！为什么落款写的却是你的名字！”莫央不依不饶，“我记得当初魏康是让所有人先把作文交给你，等你收齐了上交给他对不对？”

　　“什么作文？我不知道啊。”秦雪犹在坚持，“你的作文怎么了。”

　　莫央哼笑几声：“行了，别装了行吗，事实到底什么样我们都心知肚明，我就不明白了，你至于为了这么点荣誉来偷我的作文吗？”

　　“莫央，不是我，我没有。”秦雪楚楚可怜地望着她。

　　“不是你？那就只能是魏康了？你觉得他会吃饱了撑的，为了让你得奖篡改我的落款？”

　　见秦雪依然摇头，莫央又笑了：“你是不是又想说是林夏他们？别想了，林夏虽然好胜心强，但她心高气傲，只会卯足干劲跟人拼实力，不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偷取不属于她的荣誉，你说不是你，你的奖状后面不是附带的有你的文章吗？你自己看了难道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秦雪的神色总算开始渐渐崩裂。

　　莫央冷道：“我倒是记得，那天你一回座位立马就把奖状藏了起来，我倒要问问你，为什么不敢拿出来呢。”

　　说了这么多，两人之间已经撕破了脸，再无掩饰的必要，秦雪蠕动嘴唇，轻轻道：“莫央，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我交作文的时候发现你写的实在太好了，可刚巧那个时候我后妈怀孕了，我爸一门心思扑在她身上，我就是想得个奖引起他的注意，我知道错了，你别怪我好吗？”

　　莫央盯着她，认真说道：“不好，因为你让我觉得恶心。”

　　秦雪面目一僵。

　　“我真的好奇，你是怎么做到偷了我的作文还整天面不改色的和我喜笑颜开的？在这个班上，我把你当作最好的朋友，我一直觉得张玲把你调来当我的同桌是她做的唯一对的事，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

　　你原来是那么好的人。

　　见莫央的话说的很决绝，秦雪也不在掩饰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你也知道，我是你在班上唯一的朋友？”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秦雪冷笑一声，“麻烦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整个班上除了我，还有谁愿意理你？你也不想想，我，秦雪，我什么样的朋友交不到？我为什么要那么努力的接近你？你真以为自己魅力很大吗？想多了，我那是可怜你，不然你真以为我愿意和一个连几块钱早饭都买不起的穷鬼当同桌？”

　　穷鬼二字刺伤了莫央，不过，从秦雪的口中说出来也不是那么出乎意料，毕竟她的确穷困，班上所有人背地里都这么说她，莫央的心头划过一丝悲戚，曾经她以为秦雪会是那个例外呢。

　　“这就是你心里真实的想法吧。”她说。

　　秦雪脸上显露出有些陌生的讥讽：“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讨人厌，穷就算了，偏偏还要装出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高冷样，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

　　见莫央面色低垂，秦雪嗤笑道：“现在好了，说出来我舒服多了，你听着，从今往后我们不是在朋友了，我会尽快找班主任给我调座位，你好自为之，作文的事情，如果你想告老师就去吧，反正，我无所谓，我再也不想沾你的穷酸气了。”

　　以她在班里被排挤的处境，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在意。莫央看着秦雪潇洒离去，虽然有些难以接受刚刚一番挖苦的话是从善良温和的秦雪口中说出来的，但还是使劲揉着面颊，平静地回了教室。

　　在所有人都孤立嫌弃她的时候，完全不缺朋友的秦雪主动走到了她身边，仔细想来，这本就不符合常理，亏她还以为，她真的是来帮她的。

　　好在先前和秦雪的情感还不深，仅仅过了半天，莫央就恢复过来了，这种表里不一虚伪的朋友，不要也罢。

　　往后的日子，不过依旧是处在孤独里，习以为常，也没什么好怕的。

　　放学后，莫央走出校门，在人群中发现了许久不见的王雯静。

　　她守在一旁，也看到了她，过了这几天，她脸上的伤也好多了，对着莫央微微一笑。

　　到了另一处地方，莫央故意问她：“你脸上这些新伤，还是他们打的吗？”

　　王雯静垂下头没说话。

　　莫央便不再多问：“校长给了林夏他们处分，还让他们一个月都别来学校，连带着我们班主任也被撤职了，这几天，他们有去找过你吗？”

　　王雯静说：“没有，前几天，学校帮我把我妈叫回来了，不过昨天她又走了，我现在搬去我外公外婆家了。”

　　“他们知道你的事吗？”

　　“没有，我没告诉他们。”

　　“现在你也不用害怕了，这事闹得这么大，他们以后也会有所顾虑。”

　　“谢谢你。”王雯静从头到尾都只有这一句话。

　　“早该这样了，如果早点有人举报的话，你这几个月也不至于过得这么难。”

　　“谢谢，莫央，事情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他们……不会在来找了我吧？”王雯静真诚地问。

　　莫央看着她怯怯的眸子，知道她被他们吓惨了，顿了顿，她回答道：“是，现在事情闹得学校和家长都知道了，他们不会不管的，林夏他们还背上了处分，我相信他们也不敢乱来了。”

　　王雯静眼含泪花点点头：“好。”

　　莫央移开目光，心跳凌乱了一瞬。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

　　她心中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