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哪里不对劲》渔子酱酱

20、第20章

　　明鸾仙君道：“你杀孽过重，不可修道。按仙门律法，于三日之后压至诛仙台，赐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诛灭，加之魂飞魄散，死后不可入轮回。”

　　“是，我是杀人了，可杀的全是有罪之人！”尤衍真争辩。

　　“你杀的人是否有罪，自会有人间国君、人间律法判断。”

　　明鸾仙君优雅抬手，锁魂灯漂浮在她掌上。她略过尤衍真，去问袁翘：“你降魔有功，这里装的又是你至亲之人，可许你们姐妹二人最后一次会面。会面之后，她将投入轮回。”

　　袁瑶道：“敢问仙君，阿翘只剩残魂，该如何会面？”

　　面纱下，明鸾仙君似是在微笑。她道：“你只需答想不想，无需担心离开锁魂灯后的魂魄是否会减损。”

　　不等袁瑶开口，尤衍真腿脚并用爬过去，哀戚道：“见！让我见她一面！五百年啊阿翘，我等了你五百年，我对你还不够衷心吗……”

　　下一秒，他又开始浑身发抖，仿佛得了癔症，沙哑的嗓子高声嘶吼：“这不是我的错！我什么都没做错！错都是因为她不爱我，我对她这么好，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她吃！我还让她活了五百年！她凭什么不爱我！”

　　看着已然疯狂的尤衍真，袁瑶只是温婉端庄地离他远了些，对明鸾仙君一欠身，道：“不必麻烦仙君了。如今我已算不上是阿翘的姐姐，见与不见，还是要听她自己的意愿。”

　　众人目光齐齐看向锁魂灯。灯一直发出微弱的幽幽青光，片刻后，突然熄灭了。

　　明鸾仙君便将锁魂灯收起，微微摇了摇头，道：“她不愿见。”

　　不管是害她家破人亡、红颜凋零的尤衍真，还是最困难时弃她而去的姐姐，她都不愿再见了。

　　事情告一段落，后续如何处理和施央他们没有关系。施央便和兰渚一起随楚云寂回到长衡宗。

　　他们先去看了季漓漓祖孙俩。有上好的灵丹妙药滋补，两人皆是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比在茶馆时的气色还要好。受托照顾人的药修见楚云寂来了，很高兴，下一秒瞥见跟在他身后的施央和兰渚，笑容顿时僵住，先是怯怯地喊了声“央师妹”，然后偏过头去，对兰渚皱了皱鼻子。

　　施央对药修客气地点点头，道了声多谢。

　　楚云寂很是无奈，“小师妹，你要不再在长衡宗多住几天？说不定就改变主意了。宗主要见你呢，你再同他好好谈谈。”

　　“不了师兄。”施央摇头拒绝，“此次已经麻烦师兄很多了，我已不是长衡宗弟子，留在这儿只会坏了规矩。我马上就带漓漓她们俩离开。”

　　兰渚眼疾手快，在施央抱起季漓漓之前，一手一个，将两人飞速抗在自己肩上，急急道：“师姐，我跟你一起。”

　　楚云寂头顶冒烟：“什么一起一起一起的，你不能跟她一起走。”

　　“为什么？！”

　　“你还没正经跟宗主请辞呢！”楚云寂倍感无语，此次抓捕魔修，他算是看出来了，兰渚的脑子一会儿有一会儿没的，神奇的很。“辞职还得先交辞职信呢，你单方面跑了算谁的，在外头犯事儿了人家还得找上长衡宗来，怪我们管教不好弟子。”

　　兰渚顿时松了口气，道：“我这就写。”

　　“等等。”施央拦下他要去抓笔的手，“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兰渚俯身取笔的手僵在半空，神情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师姐……”

　　楚云寂把药修带出去了。

　　施央认为自己有必要先跟兰渚约法三章：“首先，你得认清楚一点，我要离开长衡宗当散修，没有说过要带着你。”

　　听她这么说，兰渚一下子急了：“可是师姐，这些天我以为你已经同意——”

　　“同意什么？同意你跟着我当散修？我何时说过？”

　　兰渚一下子卡了壳。师姐确实没明确说过，可她的态度，在他看来分明是默许的了。

　　他像一只想要跟主人出去玩的小狗，摇头摆尾做好一切准备，结果在临出门时被关在了门后，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手上青筋暴起，兰渚咬牙道：“师姐，求求你。”

　　他的姿态卑微到让人觉得可怜。施央不忍心再说话大喘气下去，道：“随我修行可以，但是必须要答应我三个要求。”

　　顿时，兰渚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别说三个要求，就是施央现在提三十个、三百个，他都能毫不犹豫一口答应。

　　施央比出三根手指：“第一，不能对我撒谎，我问你任何问题，都必须要答真话。尤其是修炼时，你的修炼进度、心境情况等等，绝对不能隐瞒。”

　　“第二，我会随时检查你的修炼成果，不定期进行洗髓测试，届时，你要将你的全部，完完全全袒露在我眼前。隐私什么的，不要再想有了。”

　　“第三。”施央紧紧盯住兰渚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不可堕魔。”

　　兰渚心底一颤。脑中又回忆起师姐倒在血泊中的样子，魔道，他也不想再碰了。

　　于是他坚定道：“我答应，师姐。”

　　随即，兰渚又感觉些许失落。看到他略显没落的表情，施央皱眉道：“你有什么想问的？”

　　兰渚下意识答：“没有，师姐。”

　　施央加重语气：“第一，不可撒谎。”

　　片刻的静谧后，兰渚抿抿嘴唇，低声道：“师姐对我没有别的要求了吗？比如，我只能对你忠诚，遇到危险要先保护你之类的。”

　　施央冷哼了一声。她可不指望一个冷血动物能有一颗滚烫的心，忠诚什么的，世间少有，她不苛求。

　　她将这些话压在心底没有说出口，只是简单道：“我自己有手有脚，不需要你保护。”

　　兰渚闷闷道：“我知道了，师姐。”

　　“想好了就去写请辞书吧。别忘了要这一个月的月银，往后你在修真界就没有编制了。”

　　兰渚坐下，抓过笔就写。施央在一旁看，越看越眼疼——兰渚的字怎么写的曲里拐弯的，跟蚯蚓爬的一样，完全是散架结构，丑的不忍卒视。

　　等他写好，一路小跑着出去交给楚云寂，请楚云寂转交给宗主；再着急忙慌按照施央的要求去取月银。好在长衡宗财大气粗，本身对人间流通货币不上心，一见是万人嫌的天煞孤星要走，一口气给他包了两个月的月银。

　　药修嘴快，听到施央兰渚要离开的消息，一刻钟之内就传的长衡宗上下沸沸扬扬。兰渚回来时，路上遇到好些长衡宗弟子，三五成群，目光时不时从他身上略过，窃窃私语着什么。

　　他不在意，旁人如何对他指指点点都无所谓。但是师姐呢，师姐曾经可是将长衡宗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哪怕现在说好要离开，心底依旧会不舍吧。

　　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兰渚回到安置季漓漓祖孙的水榭阁。

　　楚云寂手握兰渚的请辞书，对施央恋恋不舍：“小师妹，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你日后遇到了什么困难，一定要来找我。你在长衡宗的日子我对你疏于照顾，是我对不住你。”

　　施央微笑。长衡宗上下，只有楚云寂给过她一点温暖；持剑众人中，唯一没有将利刃刺进她身体的，也只有楚云寂。单冲这一点，她始终心怀感激。

　　她抱起季漓漓，把小孙女交给兰渚，道：“那我们这便走了。”

　　楚云寂送他们出去，边走边不停地向四周看。

　　施央知道他在等什么。现在整个长衡宗都知道她和兰渚要离开的消息，楚云寂在期待有别的弟子前来送行，至少不会让他们的离开显得过于落寞。

　　可惜，她比谁都清楚，不会有人来送别。

　　一直到宗门口，相伴的只有楚云寂。楚云寂心底有气，又不好当着施央的面发作出来，怕她伤心，胡乱编了个理由：“马上有阵法大比，一个个都炼的废寝忘食的……他们估计是不知道你要走，才没来送你。”

　　“不要紧。大师兄也不要再往前了。”施央抱着季漓漓，不方便挥手，只好简单地点点头，转身向下山的路走去。

　　楚云寂目送他们离开，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师妹资质绝佳，灵根是非常稀有、人人钦羡的火属单灵根，可在她正式拜入宗门前，他偷偷去找凌烟真人算了一卦，卦辞显示施央前途不可限量，但天生孤寡，最终恐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他不信，一来修真界严重慕强，只要实力够强，总有人跟在屁股后头追随；二来修行之路本就孤寂，有没有旁人作陪，无足轻重。

　　可眼下施央渐行渐远的身影，令他陡然想起了那条几十年前的卦辞，恍恍然有“命数如此，不可更改”的念头。

　　兰渚则不同。拜入宗门前，老宗主同样带他到凌烟真人那里卜算命格——大凶，灭门灾星，不加约束定会招致灾祸。其实他灵根也是上佳，但因为这一点，没有宗门想要留他。兰渚便如同一颗烫手山芋，各宗门踢皮球，踢来踢去踢给了长衡宗。

　　他走了，对长衡宗来说反倒是一桩好事。

　　但是施央变成了他唯一亲近之人……

　　楚云寂摇摇头，只能祈祷施央能成功“约束”住他，避免招来灾祸，逢凶化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