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哪里不对劲》渔子酱酱

10、第10章

　　施央刚来得及看清她的长相，元翘已经松开铁栏，冲回自己刚刚蜷缩的地方，两手握拳，用力垂墙。不一会儿面对墙面跪下来，像青蛙一样爬伏，披头散发的模样活像一个标准的女鬼，口中不断重复：“不要杀我！”

　　尤衍真无奈道：“她一旦醒了就是这副模样。我实在没有办法，才将她关在这里。”

　　施央道：“试过安魂了吗？”

　　尤衍真点头，又摇头，道：“试过。没用。”

　　施央尝试和元翘对话，元翘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管别人怎么唤她，全部置之不理。

　　尤衍真看起来很是痛心。“唉，见过那魔修之后，好好的人便成了这副鬼样子。若不是她的居所有专门的法阵保护，这才没让魔修得手。要不然，唉。”

　　施央感到十分奇怪，狐疑道：“魔修没有带莫奇来？”

　　按理说，除非莫奇收回触角，否则没有人能从梦境中醒来。

　　尤衍真愣了一瞬，随即答：“这，我也不清楚。我带人赶到的时候，魔修已经走了。”

　　施央又看了元翘一眼。她仿佛感觉不到累，一直在锤墙、撞铁栏，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十分符合一个标准的疯子形象。

　　此时，兰渚忽然道：“师姐，我肚子有点疼。”

　　施央连忙道：“早晨吃坏东西了？”

　　兰渚答：“不清楚。兴许是。”

　　施央对尤衍真解释道：“尤宗主，我师弟还没有完全辟谷，可能吃东西吃坏了肚子。”

　　尤衍真道：“不碍事，我现在就带你们回去。”

　　施央往前一步，正站在二人中间，道：“不必麻烦尤宗主亲自带路，让他自己去就行。我再试试能不能召回元翘的魂魄。尤宗主，您不介意吧？”

　　能帮元翘的事，尤衍真自然无法拒绝。兰渚便沿着来时的路回去，施央原地设下安魂镇，尤衍真在一旁紧张地给她护法。

　　安魂镇当然召不出什么东西，元翘依旧一样的狂暴。等到兰渚回来，二人实在是没有东西可以再问了，便请辞离开。

　　离开前，尤衍真声泪俱下，恳请他二人一定要帮帮青芜宗，除掉魔修。

　　施央满口答应，还约定好了再会的时间。

　　一离开青芜宗，施央便迫不及待的问：“如何？有没有发现异常之处？”

　　兰渚点头：“有。”

　　施央催促道：“快讲。”

　　方才在山洞里她直觉元翘不对，疯的太标准，完美契合了正常人想象中的疯子模样。而且她对山壁又抓又挠，指尖明显破损，却没有留下任何血迹。

　　元翘是疯了，又不是死了，怎么会不流血。往新死的僵尸身上戳个洞，都会有脓血往外冒。

　　她想找个理由单独出去，又不放心兰渚一个人。有了上一世的前车之鉴，她目前做不到完全信任兰渚，得把他时时刻刻放在自己眼皮子地下看着才好。

　　可是兰渚主动提出要出去，施央没有理由当着尤衍真的面拦住他不让他去“方便”，只好同意，自己留下来吸引尤衍真的注意力。在兰渚回来之前，她的一颗心都悬在嗓子眼。

　　兰渚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巴掌大的薄纸。施央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一张栩栩如生的美人图。画的正是元翘。

　　兰渚道：“我想去跟踪穆关，但是没找到，便潜进他的房间，发现有许多人物图像。我担心拿走被他发现，就自己临时描了一张一模一样的。”

　　“这是你画的？”施央惊道。

　　她从不知道，兰渚会画画，而且画的如此之好。

　　兰渚轻轻“嗯”了一声，接着道：“师姐，我猜我们见到的元翘是一张傀儡皮。真正的元翘可能已经死了，或者处于别的理由，被藏起来了。”

　　施央收起美人图。“那尤衍真不像是什么好人。我本来只是怀疑我们见到的邢召等人不是太初门弟子，而是青芜宗自己的弟子假扮的，现在我甚至怀疑他们到底是真人还是傀儡皮了。”

　　兰渚道：“师姐，现在怎么办？”

　　施央道：“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有一点是能确定的，他们和我们都想尽早擒住魔修，我们就先和他们达成这个共识。等拿住魔修之后，再查青芜宗里的门道。”

　　已日上中天。兰渚坐在树荫下吃掉季漓漓给他准备的午饭，而后两人打道回府。

　　回到梵音茶楼，尚未进门，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施央面上一喜，兰渚则暗暗握紧了双拳。

　　“大师兄。”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长衡宗的大弟子，他们的大师兄，楚云寂。

　　楚云寂穿着惹眼的白底金纹校服，手握一把折扇，展开，折扇上提有遒劲潇洒几个大字：“清风从此出”。他身材挺拔，样貌清朗俊美，眼神明亮，气度不凡，芝兰玉树，宛如谪仙。

　　楚云寂正是修道前就是月霜国有钱人家的公子。仙门八景，长衡宗独占其三，其一是仙门三美人之一的“洛尘荡月”，其二是二师姐荆壬语的“一剑惊春”，其三“驸马倾酒”，说的就是楚云寂。

　　当时楚云寂年及弱冠，正是意气风发的年少时候，科考揭皇榜状元及第，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送榜人来时，他正在都城酒楼饮酒作诗。接过状元腰牌，当即豪掷千金，凡是在场之人皆为“酒友”，他请客。

　　来送状元腰牌的给他带了另一个消息：国君要招他做驸马。国君提前就考察了楚云寂，发现此人仪表堂堂，文采斐然，家中又十分富裕，非常满意，把四公主指给他做妻子。而好巧不巧，长衡宗宗主刚好路过，发现这家酒楼好不热闹，凑前一看，居然还有一根骨上佳、天生适合修炼的小子，当即向楚云寂抛出橄榄枝，问他愿不愿意随自己修道。

　　楚云寂选择了后者。

　　事实证明，长衡宗宗主眼光不错，在施央之前，楚云寂一直是长衡宗弟子结丹的最快速度保持者。

　　不过楚云寂本人不喜欢“驸马倾酒”。他随宗主入山后，国君没少给他家脸色看。又没过多久，青桑国攻打月霜国，月霜国灭国，据说文静贤良的四公主从城楼一跃而下，以身殉国了。

　　楚云寂转身道：“小师妹。”

　　看到施央身后的兰渚，他亲切的声音立刻变得疏离客套：“小师弟。”

　　兰渚没有说话。他想，恐怕楚云寂也不希望自己和他搭话。

　　“小师妹，你的信我看了，实在是胡闹，宗主看了更是大发雷霆。若是修炼，找不到比长衡宗更好的去处。你可是受到刺激，或是受了委屈？大可告诉我，师兄替你评理。这次是你意气用事了。”

　　施央坚决道：“大师兄，并非有别的缘由，只是我意识到长衡宗并不是适合我的去处，才作此决定。不过当年大师兄领我入门的恩情，我永远不会忘。”

　　楚云寂十分不解：“你之前一直在长衡宗呆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觉得不适合了。我也没听说过有哪个师兄师姐欺负你了。”

　　施央道：“我意已决，师兄不必再劝。”

　　楚云寂很是难过，“既然你坚持，长衡宗也不能强行留你。不过还有一段时间，你好好想想，想回来了，你的那封辞别信我们都当作没有看过。”

　　说着，他瞥一眼兰渚，道：“小师弟，你又是怎么回事？”

　　兰渚惜字如金吐出几个字：“同师姐。”

　　施央道：“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与我无关。”

　　楚云寂只好道：“待我回去回禀宗主，看他是什么意见。”他有点沮丧，“小师妹，你若是真离开长衡宗，以后便不能叫我师兄了。”

　　没等施央开口，兰渚轻飘飘道：“楚兄。”

　　楚云寂：“……”

　　施央：“……楚兄。”

　　季漓漓拄着拐杖出来，笑眯眯招呼他们进去：“在外头站着干嘛呀，多晒，快进来。”

　　一行人鱼贯而入。

　　在桌旁坐定，施央问：“楚兄，你此次下山是为何事？总不能是专门来找我的。”

　　楚云寂抬手，闭上眼，做了一个“停”的手势。“不行，我接受不了，你还是叫我大师兄罢。”

　　施央舔舔嘴唇，开始犹豫。兰渚在一旁不咸不淡地说：“师姐，你与楚兄既已不是同门，便不宜再以师兄师妹相称。”

　　楚云寂吞下一口茶，并不太想和兰渚说话。“不要紧的，一个称呼而已，我听了几十年已经听习惯了，想必小师妹也叫习惯了。叫楚兄太过生分。”

　　当了几十年的小师妹，施央潜意识里更容易信服楚云寂的话，于是道：“也是，我也觉得叫楚兄很别扭。大师兄，你还没说你此番前来是为了何事？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闻言，兰渚垂下头，开始闷不做声地往肚子里灌茶。

　　楚云寂温和地看着她。几日不见，小师妹似乎变得更鲜活漂亮了。“主要的任务就是来寻你，想听你当面讲清楚。我预估你会先到方壶城歇脚，问了几个客栈老板，其中一个说见过你，说你可能来水云镇了。想到你是水云镇人，来这儿看看的可能性的确很大，便过来碰碰运气，果然，季漓漓小姐说你在这儿。我等了一会儿，你就来了。”

　　“另一个任务呢？”

　　“考察周边仙门情况，上报给明鸾仙君。”楚云寂摇摇扇子，道：“你应当不知道，明鸾仙君为了帮助势力微弱的仙门发展，新设立了一个活动，在考察中表现最好的仙门能够获得千年修为。”

　　对此，施央毫不知情。上一世也没有听说过有此事。“考察？怎么考察？”

　　楚云寂道：“无非就是仙门修士修为如何，为当地百姓做了多少善事，收获功德几点，云云。”

　　听罢，施央眉头紧锁，道：“直接给千年修为，岂不是助长抄近道式修炼方法；且直接嫁接别人的修为，同魔修那般炼人魂魄来助长修为有何区别。我以为不妥。”

　　楚云寂赞同：“谁说不是，可这是明鸾仙君做的决定。这几百年大门派对小门派打压的太严重，几乎没有他们能喘气的空间，许多小门派眼见就要关门大吉，为了支撑他们继续，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吧。”

　　提到这儿，楚云寂长叹一口气：“小门派实在太多，光是找起来都十分麻烦。”

　　施央道：“这次的任务只有大师兄一人吗？”

　　楚云寂摇头，道：“倒不是。荆壬语同我一起，只是我着急找你，比她先来几日。按照约定时间，她大约明日便能到。”

　　听到荆壬语的名字，施央只觉心口一疼。

　　无他，荆壬语也是剑修。剑修最懂得如何折磨剑修，上一世她死时，洞穿她心脏的，正是荆壬语的剑。

　　楚云寂提前打预防针：“小师妹，壬语大部分时间都在外游历，你没怎么同她相处过。她脾气直，若是说了不好听的话，你只当没听见就好；若是……”

　　兰渚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磕，面色不佳：“凭什么要别人让着她，二师姐就不用体恤师妹吗？”

　　楚云寂瞠目结舌，嘴里卡着剩下半句话没说完：“若是你听不惯，直接说回去，她也不会往心里记。”

　　兰渚说完，直接朝施央伸手：“师姐，我想去买点东西，可以给我一点钱吗？我还没有领过月银。”

　　施央掏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

　　兰渚抓起银子：“谢谢师姐。”

　　转身出门。

　　等他走远了楚云寂才回过神，不可置信：“小师妹，早听说他性格偏执古怪，命格也不好，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不过言语间倒像是很维护你。”

　　施央道：“我总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测他有没有被夺舍，也完全测不出来。”

　　楚云寂沉思片刻，道：“且再观察观察。他肯维护你是好事，怕只怕跟养不熟的狼一样，忽然哪天就变了脸。”

　　这正是施央在担忧的。眼见兰渚越走越远，她惦念着要看住兰渚的事儿，也不喝茶了，着急忙慌道：“大师兄，你先稍坐片刻，我想起来有东西忘记拿了，去取一下。”

　　楚云寂：“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