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小师弟的自我修养》时秋舒

12、第十二章

　　白光乍起，无论是窃窃私语之人，还是敛声屏气之人，都在这道白光过后，尽数消失在原地，下一瞬，他们的身影悉数出现在水镜里。

　　仙云宗早已为各大宗门的长老们安排了最佳的观战角度，弟子们的一举一动皆会通过这面悬空的巨大水镜呈现出来。
　　是以，这场历练不仅是各弟子寻找机缘的机会，同样也是各大宗门斗法的战场，谁的弟子表现得最好，谁就能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拔得头筹，至少这十年，走出去旁人都要高看一眼。

　　微缪宗长老若明尊者斜靠在长榻，整个人看起来没骨头似的，他闲闲地看了无道尊者一眼，对方坐得端正，神色平静自然地看向水镜，若明尊者最看不惯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冷哼一声道：“十年前你徒儿尚且年幼，让我徒儿与你徒儿相比，实在不公，如今你徒儿年已十九，两人究竟谁更胜一筹，如今便能见分晓。”
　　若明尊者与无道尊者的恩怨是一笔烂账，所有人都知道若明尊者讨厌无道尊者，但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每每问起，只说不喜欢无道那副虚伪的样子，这副说辞自然无法服众。
　　但若明仍然我行我素，但凡遇上无道总是要刺上两句，其余人早已司空见惯，有时候会劝上一两句，大多数时候只当没听见。

　　无道眉眼不抬，淡淡道：“自然是你徒儿更厉害一些。”
　　此话一出，众人更觉得无道尊者大度，心中对他的好感更多了几分，不愧是一宗之主，心胸果然宽广。

　　若明见此，讥讽地扯了扯嘴角不再言语。

　　巨大的水镜被分成了无数小水镜，每一块水镜里都有修士的身影出现，众人下意识地看向那些更有名气的修士，这一看，便瞧见了无道尊者的徒弟，那个赫赫有名的楚玉辞。
　　只是……她旁边站着的，好像是若明尊者的弟子——关璟。

　　若明尊者看见这一幕，脸立刻黑了，他瞥了无道尊者一眼：“但愿你的弟子不要太像你，不然还不知道我这个傻徒弟要吃多少苦头。”
　　无道尊者脸色不变，神色平静道：“若明尊者多虑了，尊者的弟子天赋卓越，无论我这个弟子是否像我，都不影响尊者的弟子拔得头筹。”

　　众人自然也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暗道，无道尊者如此大度，想来两人之间恐怕存在着误会，也不知道两位尊者什么时候才能将误会解开。

　　水镜里，关璟看到楚玉辞的那一刻也有些尴尬。
　　他此前并不认识楚玉辞，但这两日楚玉辞忙前忙后负责接待客人，他作为若明尊者的弟子，此次队伍的带队者，自然同楚玉辞打过几次交道，私心里，他并不认为楚玉辞是师尊说的那种人，但可惜师命难违。
　　若是别的时候也就罢了，反正他师尊也不知道，但偏偏在太上幻境里，他深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若明尊者看在眼里，说不定他师尊此刻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一旦他不遵师命，回去之后等待他的恐怕就是一顿臭骂。

　　关璟头疼不已，忍不住在心里微微叹口气，然后站在距离楚玉辞五六米开外的位置，露出虚伪的笑容客套道：“楚师妹，那么巧啊，居然在这里遇见你。”
　　楚玉辞微微颔首：“关师兄。”

　　关璟眼神闪躲，不自然地问道：“不知楚师妹接下来打算往哪儿走？”
　　待楚玉辞开了口，他便主动说自己不同路，这样一来，既能成全师命，又能顾全彼此的情谊。

　　楚玉辞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唯一一条通往山谷外的路。
　　她好心提醒道：“关师兄，那边是绝路，只能往这边走。”

　　关璟朝楚玉辞的身后看去，发现确实是条一眼就望得见头的绝路，就这么赤/条条地摆在他眼前，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他不自然地挠挠头，尴尬道：“还是师妹眼神好。”

　　楚玉辞温声道：“既然同路，师兄便与我一道走吧，也好彼此照应。”
　　面对楚玉辞的‘盛情相邀’，关璟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他内心天人交战了几瞬，在楚玉辞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好，楚师妹，相逢即是有缘，咱们一起走。”

　　水镜外的若明尊者冷哼了一声，他这个徒弟，除了天赋像他，其余半分不像他，尤其是这脾气，更是软和得不行，半分没学了他去。

　　关璟几乎能猜到水镜外自家师尊会如何暴跳如雷。

　　但关璟猜错了，在那么多人面前，若明虽然仍不会给无道面子，但却不会做出有失风度的事情，哪怕他确实很生气，也只是阴阳怪气地对无道说：“果然是你的弟子，道貌凛然这一套学得倒是挺足，也不知若是遇上了危险，为了自保，她会如何利用我这个傻徒弟？”他冷笑道：“无道老儿，这是你的弟子，你不如自己猜猜看？”

　　无道仍是四两拨千斤道：“尊者多虑了，太上幻境创设之初便是为了让筑基期弟子历练，若我没记错，尊者的弟子如今已经筑基期圆满了，只差一步便能结丹，想来一个小小太上幻境，难不住他。”

　　话说得倒是好听，若他的弟子被难住，岂不是他这个做师尊的没教好？偏偏他还要将这样的小人之言用宽容大度的语气说出来。
　　若明冷声道：“虚伪。”
　　他说罢，无意再同无道逞口舌之争，他的弟子确实已经筑基圆满，可若他没记错，无道的这个大弟子，也早已筑基圆满。
　　他倒要看看，无道这个大弟子到底学到了无道几分精髓。

　　水镜里，楚玉辞和关璟顺着山谷唯一的出路走了一个时辰，始终没有走到出口，甚至连条岔路都未曾发现。

　　太上幻境是一座十分巨大的幻境，可再如何巨大，也不该走了一个时辰还没有走到出口，如果只是为了测试他们的脚力的话，这样的历练毫无意义。
　　楚玉辞看向关璟，正要开口，突然瞳孔一缩，她飞快扯过关璟，脱口而出道：“小心！”
　　带刺的藤蔓突然从光秃秃的崖壁中破土而出，尖刺对准了关璟颈间动脉，那是朝着致命的位置去的。

　　关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未等他反应，两边崖壁同一时间破出数支相同的藤蔓，朝着两人全身上下的命门而去，毫不留手，险象环生。
　　但关璟能在这个年纪修炼到筑基期，天赋反应样样不差，很快就反应过来应付这些藤蔓，他修火系，发现斩不完，放火也不会伤及无辜之后，干脆直接放了一把火，将这些作乱的藤蔓烧得干干净净。
　　崖壁上还有些刚冒出头的藤蔓试图攻击他们，但在看清关璟手心里的火苗后，不约而同地将头缩了回去，他们虽然馋血肉，但更惜命。

　　危机解除后，关璟才松了一口气向楚玉辞道谢：“多谢楚师妹救命之恩，若不是师妹反应快，我此刻恐怕已经不在这里了。”
　　致命或重伤会被弹出太上幻境，他才刚进来不久，若是现在就被弹出去，他师尊一定会气得狠狠揍他一顿，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哪哪都疼。
　　因此这个道谢，他谢得诚心诚意。

　　楚玉辞客气道：“关师兄严重了，哪怕没有我，相信师兄也一定能反应过来，是我应该谢过师兄才对，若没有师兄解决这些藤蔓，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走出去呢。”

　　“说到走出去……”关璟笑笑道：“方才我还以为这条路不对，但现在看来，这里放置了如此危险的藤蔓，若这条路还不对，那这幻境也太难了，一进来便落在这么危险复杂的地方。”
　　两人都知道可能性极低，为了让弟子们得到更多历练，传送点一般都不会有太多危险。

　　他们顺着山谷继续往前走去，又生生走了一个时辰，在这期间还遇上了不少妖兽，但仍是没有走到出口，眼见一日的时间已经过了将近一半，两人都有些急了。
　　关璟率先道：“到底是不是这条路，我们会不会走错了？”
　　他抬头看了眼高不见顶的谷顶，迟疑道：“莫非离开谷内的唯一方式便是爬上去？”

　　关璟的行动能力很强，太上幻境不能用飞行法术，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共识，但关璟还是跃跃欲试。
　　他捏了个诀，唤道：“起！”

　　片刻过去，他仍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不气馁，掏出了飞行法器，再次掐诀唤道：“起！”
　　还是无事发生。

　　关璟颓丧地收起法器：“果然不行。”
　　他打量着四周，心头涌过无数猜测：“出口究竟会在哪里？”
　　他不傻，既然顺着路无法离开，向上爬也不现实，那么出口便只能在其他地方了。

　　楚玉辞沉吟片刻，道：“关师兄，我倒是有个猜测，需要验证一下。”
　　关璟立刻道：“你说。”

　　“我们需要回去一趟。”

　　“回去？”关璟迟疑道：“楚师妹你的意思不会是要回到我们进来的传送点吧？”
　　楚玉辞点头。

　　关璟有些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楚师妹，我们走过来花了两个时辰，况且那是一条绝路。”
　　若是楚玉辞能肯定出口就在那里，为了顺利离开，再走两个时辰他也愿意，但如今只是一个猜测，若这个猜测不成立，他们这一天的时间就彻底浪费了，要知道太上幻境只开启半个月，每一日都无比珍贵。

　　楚玉辞沉吟道：“若我的猜测没错，走回去用不了这么久。”

　　关璟闻言，想了想，还是点头了：“那就听师妹的，咱们试一试。”

　　两人于是往回走，这一次，不过走了不到一刻钟便回到了原点。
　　到了此时此刻，关璟若是还不明白，便枉费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了。
　　这说明，方才他们走过的路全都是幻境，而且还是极高等级的幻境，他们二人加起来都察觉不了的幻境。
　　毫无疑问，眼前所谓‘绝路’也一定是幻境，所谓绝路，极有可能才是真正的生路。

　　怪不得方才楚玉辞说要回来、

　　关璟此刻看向楚玉辞的眼神已经变了，能在那种情况下想到幻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半路出现的藤蔓，一路不断的妖兽，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在加强这条路的正确性，能够对此起疑已经不容易，更别说能想到原来他们经历的一切竟然都是假的了。
　　“楚师妹果然聪明伶俐，不负盛名。”

　　楚玉辞微微一笑，跨过了眼前的‘绝路’，消失在关璟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