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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海岛第20天 责任 ...

  •   痛……好痛,太公……好痛……
      背,好痛……好痛……
      好痛……
      太公,你在哪……
      嗬……嗬……嗬……
      什么……声音?
      “嗬……嗬……”
      谁在喘气?
      谁?
      “要不要去?”
      去哪?
      江馨然?
      恍惚中,意识逐渐清晰,耳边窸窣的声音越发明显,温思琪试着睁开眼睛,眼皮很重,几乎粘在一块睁不开来。
      背也很难受,骨头几乎要散架,右脚也是,火灼一样,神经在一阵阵抽痛。
      不想醒来,不想动,不想动……
      “温思琪……嗬、嗬……是甘蔗……能有水了嗬……你坚持下,马上……就能喝到水了……”
      江馨然……
      耳边传来了劈砍的声音,不同于木头的沉闷,有点清脆。
      好像断了吧,能听到劈砍改削的转变,劈削的频率很乱、也很重,妥妥是个生手。
      温思琪又试着睁开眼,黑暗的视野多了一抹模糊的白光,隐约能看到一双腿站在面前。
      修长、圆润,沾染的泥泞无法掩盖引人入胜的白皙,是腿控们望眼欲穿的福利,也是温思琪这类并不控什么的人喜欢欣赏的类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惜不是时候。
      睁开眼,逐渐清晰的视野里映入一片黄白绿叶。
      是甘蔗,还不少,看外表似乎是……
      “白甘蔗。”
      “你醒了?”
      江馨然耳尖,听到了虚弱的呢语,赶紧转过头欣喜蹲下,“身体赶紧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看着眼前的担心,温思琪沉默好许,看了眼右脚,便轻轻笑了,“无碍,没有动到骨头。”
      说罢,她撑着支起身子,把右脚缩了过来,双手在脚腕一阵摸索。
      江馨然看到她的五官有些扭曲,却听不到一点忍耐的声音,下意识便问:“很疼吗?”
      说完,一脸懊恼皱起眉。
      “没有大碍,不过是扭到了。”
      江馨然转过视线,温思琪的右脚腕有一块明显的红肿,从红肿的情况来看,已经存在有段时间。
      也就是说,如果那时候能继续检查下去,扭伤极可能在当时就会发现,她正好有点揉捏手法,红肿绝不会像现在一样。
      “对不起……”
      温思琪奇怪地看了眼她,笑道:“不必歉意,向上行是我自己的决定,抓住你也是我自己的决定,结果如何皆因为我自己,与你无关。”
      不……
      江馨然张张嘴,咽下了反驳的话。且不说牛头马嘴,那时候的心猿意马她也说不出口,总不能直白的说:我本来是可以帮你消肿,但是当时我对你的身体起了念头,所以没有替你消肿。
      这种话谁说得出口啊!
      江馨然默认了,转开了话题,“你认识消肿的草药吗?”
      像温思琪脚腕上的肿伤,最好是辅以草药。
      “识得,山洞附近就有。”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话落,江馨然刚要有所动作,便被温思琪制止。
      “等等,我们先不回去。”
      “不回去?你又要干什么!”
      江馨然蹙起眉,面色稍是不愉看着温思琪,情绪有些糟糕。
      温思琪太不把自己当回事,脚都肿得不成样了,还不回去治疗,反而又想去找事。
      “你看那边,那里有水往沼泽注入。”温思琪像是没注意到江馨然的不满,指向了她身后的沼泽。
      江馨然看着温思琪看了会,才转头向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有水在往沼泽流入,能看到微微泛开的水纹,不过注入的范围很小,像是从阀门坏掉的自来水管里漏出来,只源源不断。
      水流入的地方有草遮挡不容易发现,来时注意又都在甘蔗上,是以一直没有发现。
      可是温思琪发现了。
      在刚恢复意识,脚还疼着的时候注意到不起眼的事物,是该说她冷静得可怕,还是她运气好?
      江馨然希望是后者。
      “那又怎样,如果它是你想的那样,过两天再过来也不会跑,当务之急是先回去治疗你的脚。”
      “不,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找到它,确定它是否是我们所寻找。”
      “然后呢?付出你这条腿?你不可能不清楚,不及时治疗会对身体留下什么样的隐患,你这条腿很可能会废掉,甚至会影响到你身体的其他部位,你的下半辈子也会一直活在病痛里!”
      声音没能保持平静,随情绪的激动而激烈。
      温思琪置若罔闻,犹自笑道:“如果能用一条腿换取一个人活下来的机会,我愿意。”
      “你莫要忘了,我们手中的水只有两瓶了,林大哥能否活下来缺不了水,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并确定。”
      转过身以左脚为支撑,温思琪一手撑地一手扶住甘蔗缓缓站起。绕过江馨然,往水向沼泽注入的方向观察了下,温思琪随回过身,提起江馨然放在一边的背篓,一瘸一拐扶着甘蔗慢步向前。
      步伐很慢,踩地也很重,听觉无法将它从耳边忽略,每一下都像踩在了心头,很难受、很闷。
      “温思琪,你什么时候才能考虑下自己!”
      倏然转身,江馨然吼了去,苍白的脸泛起红润。
      温思琪停下步,点着脚回过身看着江馨然,看着她脸上的气恼、不甘,心底兀然涌起股莫名悸动,悸动化作笑意。
      笑意在心头打了个转,又变作熟悉的微笑在脸上绽漾,“江小姐的话我不敢苟同,我何时没有考虑过自己?”
      “难道不是吗。”
      “怎讲?”
      “你只是个人,普通人!没有义务要为其他人的生死背上负担!我知道他是因为我们才受的重伤,我也害怕他会因此死掉,也希望他能活下来,会去抓住能抓住的希望。可是,连自己的生命安全都无法保证,你拿什么去救人!你要是出事了,你让随云怎么办,你的家人怎么办!”
      甘蔗被扔在了地上,江馨然发泄似的把情绪掺杂在话里一并吼出来。
      她知道这番话对林建飞有些残忍,有把他的生死、把他对她们的救命恩情置之不顾的意思。
      但是,人都有私心,林建飞能活下来的希望很渺茫,拿自己的生命去换一个渺茫的希望,江馨然自认做不到那种无私,她想活着,平安的活到离开这里,平安的见到家人。
      这样的想法让江馨然再做不到像刚遇难时,为了不输给温思琪就意气用事,不顾自身安危,这不单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家人养育至今的不负责。
      加上之前深陷泥潭、鳄口逃生、还有刚才从山坡上滚下来的瞬间,一桩桩、一件件重复在死亡边缘徘徊的经历,让她对死亡不可避免的恐惧,对活下去的渴望也更加强烈。
      她不想死,不想受伤。
      所以她退怯了,对林建飞救命之恩的回报,她想在回去后以其它方式回报给他家人。当然,如果林建飞能活下来自然是更好。
      然而,温思琪的行为让她为自己的退怯感觉到羞耻,好像这样的心思很可耻,是要被人唾弃。
      人家救了你,你怎么可以不顾他的生死,自私的活着?
      责任感让她自责,可是心里又不想就这样死在这里,两股念头不断交织、碰撞,谁也说服不了谁。
      害怕、良心、责任、烦躁……乱糟糟的情绪借着对温思琪的执意的不理解,一股脑爆发出来。
      有泪水在眼眶凝聚,温思琪看到了,也理解了江馨然的崩溃。
      这是个善良的人,温柔的人,也是个有责任心的人,让她放弃对别人生命的挽救不啻于将她拉入深渊,她会一辈子活在放弃的阴影里。但是,她又不得不放弃,她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拥有光明的生命也不许她不顾自我。
      但是,她不一样。
      “因为我与你不同,你还有阳光的明天。”
      “我不会冒然让生命置之危险,肆意践踏,但在确定生命不会在短时间里失去,能用身体上的痛苦换取活着时内心的安宁,对我而言是值得。”
      慢条斯理的语速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起波澜,宛如一个活死人。
      江馨然不禁打了个寒战,一个念头随之而起。
      温思琪……想死。
      她没有活着的意愿。
      江馨然不禁有一丝慌乱。
      “那随云呢?难道你忍心看她一个人吗!”
      “所以我说,在确定生命不会在短时间里失去。”温思琪平静如常,“我会带她平安离开这座岛,也会看她成年、看她找到值得托付的人,然后再离开。”
      语罢,又回转身。走了两步,温思琪又停了下来,回过头笑着说:“江小姐有句话说对了一半,我的确没有义务要为其他人的生死背上负担,但是我有义务承担起我所提出的建议、所做决定后发生的一切责任。”
      “是我提议来这座岛,也是我提议进入红树林,如果没有我的提议,或许一切就都不会发生,这是我的责任。”
      责任……责任……
      就是因为责任才有自责,如果没有那份责任感,是不是就不会自责,就没有挣扎,就能更自私一点?
      好重,真的好重……
      江馨然激动地攥起拳,双肩微微颤抖。
      【你可以平庸、也可以无能,但你必须承担起你身为江家孩子的责任。】
      【你兰姨是雅洁的妈妈,有为她撑起一片天的责任,将来你做了母亲,也会明白这份责任。】
      【子女、父母、领导、下属,每个身份都有这个身份的责任,是什么身份就得承担起这个身份的责任,只享受权利,不配做我江家子弟!】
      【身担重责,肩挑大任,负重前行,虽死无悔!】
      一字字、一句句仿佛就在耳边说响。
      江馨然想起了江家一直以来的家训,做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
      江家能在苏城、在政武里一直站到现在,靠的就是这条家训。一直以来,江馨然都坚信自己做到了身为江家子弟的责任,直到来到这座岛、直到面对生死抉择,才明白她没有完全做到,还只是个江家被家人保护的小公主,从来都还只是个孩子。
      一直都想被人依赖,却一直都活在别人的羽翼下,这算哪门子成长?又哪里值得人依赖!
      江馨然死死咬着牙,双手已经攥不出力气来了,陡然垂落。
      拾起扔在地上的甘蔗,用衣服还算干净的地方擦掉泥土,江馨然追上了温思琪,拦在她面前。
      “拿着。”
      ?
      温思琪奇怪地看着她。
      江馨然也不躲开视线,坦坦与之对目,“我害怕死,也不想受伤,但我不会因此退缩,会承担起我的责任。”
      “江小姐何来责任?”温思琪笑意盈盈。
      “来这座岛、进入红树林,都有我自己的决定,如果我当时反对、并态度坚决,那我没有责任,反之我有。”
      话落,江馨然便直接拿过温思琪手里的背篓和断矛,又把甘蔗和铝片刀塞到温思琪手里,转过身蹲下。
      “上来,我背你。”
      “还有力气?”
      “还能背得动你。”
      江馨然的背很纤细,但并不骨感,背部肌肉与腰腹处一样都给人一种刚柔并济的优美,是温思琪见过的女人中最完美的一个,就是沐秋水都稍逊一分刚美。
      温思琪没有犹豫就趴在了江馨然背上。
      起身的动作略是吃力,整个人向前晃了个踉跄,吓得温思琪下意识抱紧了江馨然的肩脖。
      “放我下来吧。”
      “已经适应了,不用担心。”
      江馨然咬着牙,缓缓向前。
      温思琪趴在她背上,看着水流过来的方向,是西南偏南,拐了个弯似的流过来。
      穿过甘蔗林,一路向前,隐约能听到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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