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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海岛第71天 喜欢吗? ...

  •   【我不需要它。】
      屋外大雨磅礴,雨水随风如柳絮般连绵不绝,噼噼啪啪落在屋顶的竹排上汇聚成流,顺着竹排落下流瀑。
      站在屋内的窗户后,倚着木墙,透过雨幕望着厨房里劳作的人,脑海里回荡着昨日的一字一顿。
      温思琪说她不需要同情。
      确实,同情对于需要帮助的人没有任何用处,它甚至会让人感到它是对自己的嘲笑、施舍,尤其是来自曾是对手的同情,对自尊心强烈的人而言。
      温思琪的自尊有多强,江馨然不能给予确切的回答,她的自尊实在太不爱表现,以至于现在,这里谁也给不了确切。
      不知道温思琪的自尊有多强不足为奇,可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思究竟有什么,就让人难以捉摸。
      江馨然就觉得,她看不明白现在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昨天下午,在对温思琪说出“对不起”的时候,心里就一直很不平静,总有个感觉吵,吵着说“不是同情。”
      不是同情……那能是什么?对温思琪的在意不是同情还能是什么?
      担心?关心?不都是因为同情而起的感情吗?
      不是同情是什么?
      是什么?
      越想越是乱,越乱越是急切,江馨然眉头紧簇,环抱于身前的双手悄然成拳。
      也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凑巧转身,隔着飘摇的雨幕四目相望。
      分明看不清彻的瞳孔,却仿佛就在咫尺,望着那双洞若明镜的双眸,不知不觉间,烦乱的思绪无声无息变得平静。
      扑通……扑通……
      胸腔里的跳跃平静且轻快,不复杂念。
      江馨然松开双拳,微微颔首去,又对站在温思琪身边咧着嘴的温随云扬去个微笑,便转身离开窗边。
      看着江馨然的身影从视野消失,温思琪轻咬着唇敛下眼睑。
      江馨然的情绪变化她看的一清二楚,从烦乱到平静,这是个好消息,也不是个好消息。
      江馨然的平静对团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怎能不算个好消息?
      但同样,除了烦乱、平静,她还在那双眼里看到熟悉的眼神,曾不止一次在别的眼睛里看到过的相似的感情。
      扼杀它!
      必须扼断它。
      不……不可以……
      不要……
      “妈妈?”
      手心传来紧张,温思琪乍然回神,迅速收敛紊乱了节奏的心思,蹲下身好声笑道:“又感受到妈妈难过了?”
      “嗯……”温随云绷着小脸点点头。
      看看已经人去影空的窗户,温随云犹豫道:“妈妈,你喜欢馨馨姐姐吗?”
      喜欢吗?
      温思琪笑意一僵,旋即笑意如初,抬起手轻捏起女儿软糯的脸肉,“喜欢,当然喜欢,你馨馨姐姐那么善良、温柔,又那么漂亮、勇敢、坚强,还有责任、有担当,这样女孩谁会不喜欢。”
      是啊,谁能不喜欢,谁又能拒绝得了这样的人的靠近?
      可是啊,有时候、有些东西不是想要就可以去争取,不是喜欢就可以勇敢。
      搭在温随云瘦小的肩膀上的手背,指骨分明。
      “妈妈,你会和……”
      “该烧火喽,再不添柴,火就要灭了。”
      温思琪打断了激动,细语温声轻易就将温随云的注意从给母亲拉红线上转移到烧火。
      小家伙神色一紧,忙不迭蹲下身往灶内添去根柴,拿起木弓拉动鼓风机。
      转风的工具是老爷子做的手拉鼓风机,类似弓钻取火,不过是是在钻杆底端装四个叶片,再给风扇做个陶制风箱,风口对准炉灶。再在风箱两侧立两根木头,再在其上横一根挖了孔木头,使钻杆顶在横木的孔上不至于钻杆偏移。再以木弓拉动钻杆,带动系在转杆下端干燥的叶片,叶片随转动起风,风顺着陶风管往灶里吹。
      不需要花多少力气,连温随云都能轻松转动它,很简单、也实用、轻松的工具。
      温随云像是将它当做了玩具,拉的很起劲,也沉浸。
      见此,温思琪悄然舒了口气,看着火候。
      她在厨房这一块实属苦手,能帮的忙不多,火候是唯一能帮上手,虽然火候老太太一人就可以顺手。
      阿婆瞥了眼身旁帮手的母女俩,长长一声低叹,洗净的砍刀又喀嚓喀嚓切起菌菇。
      灶上的陶锅炊烟袅袅,蒸腾的水声于锅中腾腾,老太太拿起布伸到厨房外以雨水打湿,再拧干贴到锅盖的提把上。
      揭开锅,一股热气腾升出一朵蘑菇云,老太太将切好的菌菇、假蒟撒进锅里,随而拿起两根长筷子伸进锅里缓缓搅拌。
      有风吹过,捎走了飘荡在厨房里淡淡的鱼香,吹进屋内。
      叶雅洁鼻翼翕动,露出享受的期待,再一睁眼,嫌弃又起,念念道。
      “狗子,你变了,你以前什么都不瞒着我,连牵个小手亲个嘴都要问我当时的感觉是不是心动,现在连个屁都不放给我听听,你变了狗子……你变了狗子……”
      怨念就如唐僧念经嗡嗡不绝,惹得韩唐和咬耳朵的穆洁、姚亚楠都不禁望来好奇,江馨然到底怎么变了才让叶雅洁这么怨念。
      能做什么?不就刚从窗边回来的时候没给她个心安的解释嘛。
      江馨然忍不住翻去个无奈,心思却随怨念偏远。
      变化真有这么大吗?
      江馨然试图回想以前的自己,却发现记忆里一些幼稚的言举,让她感觉陌生,就像在回忆一部别人的电影而非自己的人生。
      看着江馨然的走神,叶雅洁不屑撇嘴,也不再理会江馨然,就自顾躺下来等着上饭。
      其他人一看叶雅洁不管不顾,也便各自继续各自的事情。她们和江馨然的关系远不比叶雅洁亲密,连叶雅洁这个做姐姐的都不管,她们这些外人也不好插手江馨然的私事。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瓜熟蒂落,她们有瓜吃。
      这场雨下了很久,从上午十点左右开始到傍晚五点过半,从屋顶上落下的水才逐渐滴答。
      站在屋檐下的走廊上,抬起手向屋外伸去,滴落的水珠在手心溅起水花,就像血液喷溅的瞬间,飞到手上的血滴绽开妖冶。
      瞳孔蓦地一紧,温思琪慌忙把手收回,往身上一遍又一遍擦拭。
      擦了好一会儿,像是平静了下来,蹲下身抱起廊外蓄满水的陶罐,回去屋里。
      屋内的围炉里烧着旺盛的火,橙黄的火焰将架在上边的铁桶燃烧,有热气从没有盖牢实的桶盖下腾升。
      “热水好了,下一个谁来?”
      距离上一次擦洗身体已经过去十来天,难得今天又一场大雨,不怕费水,可以好好搓一搓。
      自中午午饭过后开始,一边烧水,一边擦洗,从韩唐开始,一个个都舒爽了个遍,就剩最后一位男性。
      “到我了。”
      林建飞撑着膝盖站起,提起姚亚楠和王真真从火上提下的铁桶往临时浴室去。
      浴室原本是堆柴的地方,为了洗个澡,他们特地把柴堆移动了些位子靠近中间,被放在柴堆边的骨灰盒也经姚亚楠和穆洁同意,摆到了赵国明的骨灰边上。
      温思琪将装着雨水的陶罐放下,转身便离开浴室。
      雨水是用来中和热水,总不能直把刚开的水往身上溅吧,那就不叫洗澡,就烫猪!
      浴室里还有个塑料桶,专门用来掺和冷热水。
      回到火堆边,老夫妻正好端着晚饭过来。
      烤兔肉,配一盘假蒟。
      兔子是一早在布在屋前不远的树林里的陷阱里发现,当时还活蹦乱跳蹬着腿,现在成了盘中金灿灿的晚餐。
      肉上抹了蜂蜜,光闻着,嘴里的口水就开始泛滥。
      给林建飞留了只腿,晚饭就开始了。
      兔肉烤的火候掌控的十分完美,每一部分外焦里嫩,加以蜂蜜均匀的肉块更是令人意犹未尽。
      在这座岛上待久了,像这样简单的食物,也都成了盘中珍馐,美味。
      可惜,太少了。
      吃过晚饭,拿着特别削制的竹签剔着牙,叶雅洁颇是遗憾咂咂嘴。
      看着在屋里走圈消化的温思琪和姚亚楠她们,叶雅洁捏捏自己肚子上松垮的肉,暗啐一声,随手将牙签扔进火堆,就躺了下来。
      没有活动的夜晚,吃过晚饭的唯一乐趣就是睡觉。
      时至晚八点,除了守上夜的江馨然,编织着草衣的温思琪,一个个也都躺下来或早或晚渐渐睡了。
      江馨然坐在围炉边,伸进围炉的木枝拨着堆积的草木灰。这玩意用处不少,老爷子想用它给他的苗圃加肥,她们需要用它填充月经带吸收经血,温思琪还想用它制作肥皂、生石灰,总而言之,它们都是宝贝。
      将灰拨到围炉边缘,江馨然往微弱下的火里放去两根柴。
      不多时,接续到温度的火光再次燃起明亮的光芒,为一旁忙碌的人带去光明。
      放下拨灰的树枝,江馨然抬起头往手侧看去。
      温思琪还在织衣服。
      已经是晚上十多点,该睡的都睡了,连死活不肯去睡觉就想陪着母亲的温随云也在一个小时前,点着脑袋睡死过去。
      “很晚了,还不去睡。”
      “没有睡意。”
      温思琪头也不抬,手中棒针一穿一顿,似乎是在深思下一步该如何穿引。
      江馨然却是蹙眉,温思琪的声音很精神,但她迟钝的动作已然说明她此刻的身体状况。
      不做犹豫,伸去手抓住勾动棒针的手,“温思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手腕传来沉重,不是抓的太紧带来疼痛的沉重,是压在上边的力道让温思琪感到沉重。
      缓缓抬头看着身旁不过一个身位的江馨然,看着她眼中的平静,到嘴边的拒绝不知怎的出不了口。
      犹豫半晌,温思琪暗叹声气,道:“请问。”
      听到温思琪的妥协,在其看不到的一面,江馨然微微勾起唇际,瞬即又落下归于严肃道:“你是普通人吗?”
      奇怪的问话,温思琪初一听想笑,随即便笑不出来。
      江馨然的用意不难懂,无非是以普通人为借口让她去休息。
      她是普通人吗?
      当然是,第一次发现航船的晚上,她就对江馨然说过她是普通人。
      既然是普通人,那就会有疲累的时候,她已经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身体、精神都近极限,再勉强下去,身体只会垮掉。
      温思琪知道,也很清楚问题所在,但那又怎样?知道问题在哪不代表就能解决问题。
      不是没尝试让自己平静,是做不到,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将痛苦放进行李箱,再将它盖上,藏进在记忆的床底下。
      反而在行李箱塞下新的痛苦时,就像第一次收拾行李一样不会整理,只会一味往里面塞,塞到箱子只能强行压盖,然后连带箱底的记忆都砰的全炸出箱外,弄得地上一团乱遭,却无从下手,只能看着探出箱子的记忆在眼前不断回放。
      既无法处理,就只能选择逃避,用忙碌让自己不去理会散乱在眼前的记忆。
      方法很有效,但代价是身体和精神的消耗,温思琪已经感觉到身体不能再任由自己逞强,江馨然的阻止不过是撕开她自欺欺人的遮布罢了。
      看着眼前自嘲且让人为之心疼的疲惫微笑,江馨然拿开了手。
      温思琪为什么不肯去睡,又为什么不断给自己找事情忙,江馨然心知肚明,也想安慰,但到嘴边的安慰让她又感觉它们太过空洞,对温思琪的状态没有任何帮助。
      思来想去,江馨然放弃了安慰的念头,转而道:“去睡吧,就算只能眯一小会就醒来,也可以在过会再眯过去,反反复复,即便精神不行,也好过一直强撑着。”
      “至少你休息过。”
      醒醒睡睡,睡睡醒醒并不能给身体带来多少好处,反倒弊大于利,即便如此,也好过一直撑着身体不休息,不会让身体和精神在短时间里突然就垮掉。
      江馨然的想法很好,遗憾昨晚失败了,她清醒了一夜,现在再试也只是徒劳。
      温思琪摇摇头,正欲拒绝,凝视的严肃让她说不出拒绝。
      几次想要开口,以不需要同情为借口,话也都到了嘴边,却都在那双眼里化声作气,消散在空气里。
      也试过忽视掉身边的注视,被扰乱的心绪却难得安宁。
      好久,温思琪再次妥协,放下手头活,将它放到身后的木桩上,起个踉跄走到睡铺躺下。
      轻阖眼,耳畔杂乱声未起,坐下的窣响先惊醒了疲累的神思。
      豁然睁眼,江馨然就坐在边上。
      江馨然的睡位就在边上,中间隔着个温随云,但今晚温随云睡下前一直在跟叶雅洁和王真真咬耳朵,这会还睡在两人中间。
      没了温随云在中间充当分割线,两人之间的距离伸手即触。
      另一边是韩唐,再退也退不到哪去,心绪一时间不知该想些什么。
      “……”
      “要扇风么?”
      “……”
      也许是真的累了,温思琪发现自己此刻竟说不出一句‘回敬’来,只得暗叹一气,背过身装作无知。
      望着身旁微微起伏的瘦弱的肩背,江馨然不自觉笑了笑,随而便敛了笑,神情凝重望向围炉中燃烧的柴火。
      夜,在梦与现实的交错中惶惶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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