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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海岛第63天 风雨 ...

  •   风很大,从昨夜下半夜刮起,刮了很久,快十个小时了,海岸边折断了不少树,整个洞外总是打雷一样噼啪响。
      温思琪说应该是台风,估摸下午或者傍晚的时候就会小下。
      站在洞边,江馨然往海望了望,海浪很大,刚起的一波估计有好几米,沙滩被淹没了大半,下鱼笼的地方更是看不见影。
      沙滩后的丛林也好不到哪去,各种声音纷杂,鬼知道这时候都有谁在逃。
      “看样子是去不得了。”
      “肯放弃了?”
      视线回过身旁,蓑衣棕帽俨然一副要出去的装扮。
      刚才温思琪就说要去看看鱼笼和陷阱,江馨然阻止了,拦住她不许去冒险。
      温思琪的精神尚没回复,刚穿蓑衣的时候还恍惚了下,这种状态往浪里走,根本不叫冒险,是送死!
      “唔……江小姐都把路拦了,我还能去哪?”
      怪我喽?
      江馨然没好气嗔了眼去,拦在路中央的身体如青竹屹立不挪半分。
      温思琪左右看看,找不到能出去的空间,再者这天气确实不适合出去,鱼笼被冲走就冲走吧,陷阱坏了就坏了。深深望眼拦在面前的江馨然,笑着放弃了出去的念头,摘下棕榈帽、解下蓑衣回坐到火堆边。
      江馨然也坐了过来,隔着火堆,就像两个加了虚拟好友却都在等对方先打字的奇怪家伙,两人沉默无言。
      就这样过去好久,江馨然趁加柴的瞬间看了眼温思琪。
      她好像睡着了,一张脸藏在曲起的腿后一动不动。
      想来也是,温思琪的精神本就差,昨晚又守了半夜,一放下事,什么都上来了。
      犹豫了下,江馨然将她推醒,“躺下来睡吧,你这样会伤到脖子,睡的也不舒服。”
      乍然惊醒,睡意似倒树猕猴哄散而去,揉揉眼,温思琪刚想着拒绝,不知怎的,拒绝的话脱口成了接受,“那便劳烦江小姐辛苦一下。”
      不对。
      躺下身,望着雨幕思绪纷杂,理智试图抓到一点改口的理由,脑海却如一团没有头尾的乱麻无从寻起。
      就在思绪一团糟糕时,耳边飘来轻语的询问,“睡了么?要不要听首曲子。”
      温思琪转过身,隔着火苗看着江馨然,堆火旺盛,蛇般舞扭的火焰将眼中的容颜明艳。
      江馨然不是个给人惊艳的女人,她的脸型、五官都与人一种柔和美,是那种越看越赏心悦目的类型,加之愈发鲜明的气质,刚柔并济的完美让她这个人更叫人难以却目。
      当然,前提是能保持自我冷静。
      想起沐秋水讲述的江家事迹、江馨然自述的行为,温思琪不禁有些许感慨,可惜如此温和的女孩竟遗传了家族通病。
      “你还要看多久。”
      看的时间不长,视线也不怎的强烈,放在平日江馨然顶多回敬一眼就作罢。
      但是这次,温思琪的眼神让她感觉浑身不适,惋惜?遗憾?总而言之给江馨然一种她在想很不礼貌的事情。
      温思琪停下打量,面不改色笑起,“江小姐天生丽质,便忍不住多瞧了两眼,若有冒犯,望见谅。”
      官腔官调。
      要不是早翻过温思琪的几代背景都是普通人家,凭借温思琪这一口腔调,没有人会怀疑她家是否有人从过政,或是大企高层,一手牌打的人没脾气,想说的话也都跟脾气消的干净。
      咽下憋屈的不满,江馨然淡淡回道:“你也不差。”
      温思琪确实不差,外貌是比上不足但比下绰绰有余,加之她好似从古书中穿越时空走出来的言举,以及谦谦有礼的温润和气,哪怕是静静坐在那,也会有目光偷偷觑向她。
      江馨然肯定,很多人会和她有一样的感觉。
      但是,一样米百样人,否定自我的人在哪都不缺,有人天生如此,有人被迫否定,温思琪很不巧也有这么个毛病。
      在江馨然说出这话时,她笑着摇摇头,自嘲的意味很浓,让江馨然忍不住蹙起眉。
      刚要张口,温思琪先了口,“江小姐,可否为我哼一曲轻快的调子?”
      江馨然敛了心思,接下话,“你想听什么。”
      “依你。”
      江馨然合上眼,思索起哪首曲子的调适合入睡且不会与某些记忆产生共鸣。
      昨晚的摇篮曲第一个剔除。
      人都是感情生物,尤其是女人,感性一词几乎快成为男人对她们的刻板印象,但不可否认大部分女人在感情这方面更为敏锐。
      温思琪不在例外,不同的是,她对自己情绪的掌控要比大部分女性、甚至男性更自如,这种能力被人们认定是理性,理性再上则是无情,在熟悉温思琪的人眼中,她就介于两者之间。
      但是,再怎么理性,再怎么自如,温思琪还是人,会为感情冲动、哭泣、悲伤,昨晚上的激动就是证据之一。
      当时温思琪的确表现的很平静,江馨然差点也被糊弄过去,若非中间的气息突然粗重,她也不会注意到被哼唱的调子共鸣的情绪波动。
      选了好一会儿,江馨然终于想到首不会让情绪激动、也不会让其低落的曲子。
      是一首演绎夏天的纯乐,轻快的曲调不仅不会让人感觉沉闷,在加上江馨然轻柔的声线时反而将情绪平缓。就像夏日的午后,坐在阳光的阴影处,吃着去暑的清凉品,享受风走过阴凉时带来的惬意。
      温思琪背过身,深吸口气将纷乱的思绪压下,轻阖眼循着曲子的调向梦深去。
      一曲罢一曲又起,轻轻哼唱的歌声经过岩壁的扩张,穿越风雨咆哮的战场向远方飘散,有人沿着光听到了歌声,循着声来到洞的下方。
      狂风呼吼将他细心打理的发蓬乱,破烂的衣服沾满泥泞,挂在鼻梁的眼睛也碎了半边镜片,胡子拉渣就像失去家园的流浪汉,绝望的站在风雨里,雨点像厌弃他的孩子掷出的石子,无情砸在他身上,一抹嫣红随雨水落下,风肆意嘲笑。
      “啊……”
      他缓缓张启嘴,不见血色的唇后撕扯出极其难听的声音,就像一双充斥裂痕、死皮的糙砺的手从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抚摸,坚硬的死皮割裂肌肤,留下累累伤痕。
      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声音破坏了歌声的优美,随即又合上嘴,凝望溶洞照映在岩壁上微弱的光。
      他笑了,发出“嗬嗬”的古怪的笑声充斥压抑。
      突然他捂住嘴,望去溶洞的眼里浮现一丝害怕,似乎是怕惊扰到洞内的人,他踩着谨慎的步子悄悄后退。
      直至再看不见溶洞的光,听不到轻哼的歌声,他松开了手放肆大笑,钝口的斧头劈开风、劈开雨点、劈向瘦小的嫩树。
      树拦腰横断,发出声徒劳的呻.吟倒在地上。
      一棵、两棵,他劈不动了,斧头深陷进一棵树干,他涨红了脸也没能将斧头拔出。
      他无助地站了好久,突然扬起拳头,拳打、脚踢,杂乱无章的发泄像个满腹愤怒却又做不出任何行动的废物让人感到可笑。
      像是被他这副无能的样子气到,狂风吹断了棵树,不偏不倚砸在他身后的地上,溅起一滩泥水将他浇了个正着。
      冰冷的泥水将情绪冷静,他打了个哆嗦,失魂落魄的一屁股坐在断木上,两唇颤抖磕磕碰碰,神神叨叨地说着什么,隐约能听到几个呢喃的自语。
      “凭什么你们能……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杀人……为什么要逼我……不能放过我……都是你们……都是……”
      沙哑的呢语磕磕碰碰,除了这几个反复的字眼,其他字含糊不清,就像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幼儿。
      声音也沙哑的很,好像每个字都是制造车间刚拉出来的产品,到处都是没有打磨过的毛刺,扎耳。
      他就这样自言自语坐在断木上坐了好久。
      呀——
      风又吹断了棵树,腐朽般的呻.吟在狂风暴雨中异常刺耳。怔怔看着树朝自己倒下,仿佛是对自己的命运选择妥协,他无动于衷坐在那。
      砰——
      巨大的声炸裂,宛如一声炸雷,将四周的嘈杂一瞬间消失。
      他弓着身子站在倒下的树边,手里拿着之前一直没能拔下来的斧头,眼神平静看着倒地的树。
      突然他举起斧头,砰地声在树干上凿下深刻的口子。
      砰砰砰——
      风雨交加的咆哮里,伐木声异起,混着古怪的低吼久久不绝。
      好久,他气喘吁吁停下了挥臂,看着伤痕累累的断木,平静的眼神此刻目眦尽裂,宛若一个疯子,他笑了。
      笑得很开心,连身体都跟着手舞足蹈。
      蹈了一会儿,他又突然收了动作,瞬间又平静下来,恶狠的眼神也随之平静。
      静静的站立,他仿佛死去了,又像在郑重哀悼着谁,一动不动伫立。
      好许,他惊乍一般抬起头,左手拨弄被吹乱的头发,直到他感觉满意,伫立的身子再度弓起,转身向溶洞走去。
      脚步踩的很轻,风雨里几乎听不到双脚与落叶、枯枝相互作力的声音。
      再次看到光,循着光继续向前,歌声已经听不见,也再无任何声音从里边传出来。
      他蹲在溶洞前不远的一棵树后,探出半边脸。完整的镜片后,平静的眼神好似失去光泽的木讷,又好像充满了怒火的憎恨,死死盯着溶洞。
      死死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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