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姚念（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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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世界上没有鬼，也没有神。
01.
直到我认识阿离后很久，我都是这样认为。
这个世界讲究科学，人类是由古猿进化而来，惩恶扬善靠的是法律而不是神仙法术，也没人会御剑飞行，女娲造人是假的，喜欢穿着紧身衣救人的超级英雄也是假的。
但我对世界的认知，确实因为这个藏在深山老林的古老族群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这个族群历史悠久，族人始终能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数量上，未曾断过一次代，世代居于群山深处，规模接近一个小城市。
但他们也不是真的与世隔绝，反而代代都与外界有所联系，并且受到了每一代王朝与政府的认可与保护。
当然，在大众眼中，这个族群就十分寂寂无名，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我原先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族群存在。
但我妈是这个族群的一员。
据我妈后来的陈述，她是被族长外派出去学习交流普通人的经验的，结果不幸遇到车祸撞伤脑袋失了忆，被我爸这个新手司机肇事者带回了家。
后来他们组建了家庭，有了我，然后在我十岁的时候，我爸因为车祸，嘎嘣一下不幸去世了。
我妈因为悲伤过度哭昏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恢复了记忆。
上司下达的任务鸽了十年没做，换做别的地方早就被炒鱿鱼了，但显然我妈那个家族没有这套程序。
我妈带着我回去的时候，外婆和外公哭得都很惨。
那是我觉得这个地方最有人情味的时刻。
虽然离群索居，但他们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02.
刚回来的那一阵子，我妈和我都很担心村子里的人会对我的存在心存芥蒂。
毕竟我妈是带着任务离开的，结果任务没完成不说，还带了个“外人”回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随我妈姓。
据说我妈当时失忆到只记得自己的姓氏，我爸照顾了她半年因此日久生情。但直到他们结婚之后，我妈也只勉强想起自己的名字。
我爸觉得这是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系，作为纪念，我出生后就直接跟了我妈的姓。
或许是由于这件事的影响，外公外婆对没见过面的女婿印象尚可，对我也算亲切关爱。
但我在这个地方仍然格格不入。
我爸还在的时候，我跟别的普通人家的小孩并没有什么不同。
爸妈工作都挺忙，好在单位福利还不错，我从记事起就待在他们单位开设的托儿所里，后来就是附近的幼儿园和小学。
周围都是爸爸同事家的小孩，还有很多楼上下的邻居，白天一起玩，放假还在一起玩，经常会因为一点小事吵起来，但过不了两天又和好。
永远热热闹闹，从不知道寂寞为何物。
周末就是跟着父母出去玩，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还要时不时往乡下跑，摸鱼捉虾爬树掏蛋，跟小伙伴许久不见也能很快重新熟络起来。
后来电话普及，还能经常听听声音，聊聊最近新出的电视剧和游戏。
有些朋友失去了联系，我们也会想象以后上到大学或者工作的时候会突然重逢。
虽然兴趣爱好各有不同，但我们的人生轨迹与目标大体却是一致的。
即便无法实现曾经的目标，也会对彼此的梦想产生一定的共鸣。
直到我爸突然离世，我妈突然恢复记忆。
我爸那边剩下的亲戚都没有熟悉到可以供养我一辈子的，我妈放不下责任，也放不下我留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当一个孤儿。
她曾经肯定也挣扎过很久，最终还是选择带我回去了。
后来等我考上大学的时候，她才跟我说，其实当初刚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我们母子俩一辈子都不能再离开村子，以及我会怨恨她一辈子的心理准备。
幸好结局皆大欢喜，没有人阻止我回去继续上学，当然也没机会验证这样的矛盾会不会出现。
——扯远了。
当时我还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回到“正常人”的世界，只能试图融入这个村子的氛围。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刻意排挤之类的事发生。
大人之间如何不好说，小孩子们倒是很淳朴，族长家的孩子更是格外有责任心，怕我人生地不熟感到拘束，在我们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就来敲门，说要带我出去熟悉环境。
绕着村子外围转了一圈之后，他就把我带到了练武场。
这个地方没有电视，没有电话，没有游戏机，到了晚上几乎就是漆黑一片，就连小孩子也要从小开始训练。
那天回去之后，我在床上躺了三天，从此就绕着那位少族长走了。
毫无意外地，我很快就成了同龄人里面的怪咖。
或许正是因此，我才和阿离成了朋友。
03.
阿离是村子里的另一个怪咖。
因为我习惯于绕着那些小孩子们走，所以我起初不太清楚阿离和其他小孩的关系如何，但大人们对他的态度都很奇怪。
又敬重又有点敬而远之。
就连我妈私下提起他也有些讳莫如深。
外公外婆让我不要多问，那时候可能是因为我刚回来不久，他们不想我知道太多村子里的秘密。
小孩子刚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肯定会觉得惶恐，所以我完全没敢再多问。
后来我们认识并熟悉起来还是因为我的数学作业。
说来惭愧，其实直到小学四年级之前，也就是我随我妈回到村子里之前，我都不喜欢学习。
上课走神溜号传纸条说小话是常有的事，每天最期待的是就是放学，成绩不上不下，明明小学的课程不难，就是没什么心思学习，学校图书室里的漫画小说杂志倒是看了个遍。
但当妈妈去学校帮我办休学手续，准备带我回村子的时候，我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再没办法回到这所学校了，一下子就有些怅然。
回村子的时候我们带不了多少行李，但我还是鬼使神差地带上了课本。
最初的新奇劲儿过去之后，我反倒开始怀念起枯燥的学习生活。
可能人就是喜欢犯贱吧。
我不好意思当着我妈的面表现出突然热爱上学习的样子，只能趁她没注意的时候偷摸跑到外面无人的草地上看书。
以前书本上遗留的课后习题被我一个不落地填满了。
当然正确率是没办法保证的。
可我又不知道该找谁请教，那会儿在我的潜意识里，这个村子就是一个落后到连学校都没有的偏远山村。
虽然看起来衣食无忧，但精神世界是否充裕就很难说了。
就在我这种有些狂妄的想法之中，阿离从天而降，并用实际行动给我狠狠上了一课。
也可能是当时我的知识水平真的烂到他都看不下去了。
“为什么同一道题目，你能算出三个完全不一样的答案？”
阿离从树上探出头来，非常地诚恳地询问了我这个问题。
我被他吓了一跳。
抬头看清楚他的脸，又很没出息地愣了好几分钟神。
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他长得很好看。
漂亮、美丽之类的词汇来形容都显得有些肤浅了。
就在我愣神的这几分钟里面，阿离把我吓到丢出去的课本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还把我错误的答案全部圈了出来。
小孩子的思维模式有时候就连长大的自己都猜不出来。
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当初到底是出于单纯的挽留的本能，还是真的热爱学习爱到了不能自拔的程度，抱着改完错的课本想也没想就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
先夸他：“你好厉害！”
然后又问他：“你能不能教我学习！”
长大后再回想，阿离当时的表情可能是杂糅了一言难尽的无语和看傻子一样的关怀。
总之他点头答应了。
但当时还是小孩子的我哪能看穿那么多潜台词。
那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阿离真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大好人。
现在我也这么想。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姚念（一）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