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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晏疏和白千满到城门口时,两人分开了少顷,趁着这个时间,白千满到城门旁的一个小书斋买了好些书,想自己先多看看,晏疏教他的时候不至于一问三不知,所以这书跟萧亓的钱袋子没有半点关系,白千满抱着书的时候也安心一些。

      马车就是那个时候晏疏带回来的,说给萧亓,实则用上后,晏疏最为舒坦,软垫靠着,零嘴吃着,偶尔点拨一下那边还在冥思苦想的徒弟。

      “六十四卦,每卦六爻,通又不能过通,不通则为通,当然,融会的前提还是要背下来。”

      一通绕口的话,白千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白千满看书喜欢小声嘟囔,萧亓先是闭眼坐了一会儿,实在是被白千满嘟囔烦了,掀开眼皮准备怼一通,结果下意识瞄向晏疏,见他正对一块桂花糕极其感兴趣,手指捻着一点,送到舌尖上,眼睛倏地一亮。

      萧亓的烦躁突然就散了,白千满的声音成为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音,他盯着晏疏出了神,哪怕晏疏的目光落过来都没有发现。

      晏疏算不得第一次吃桂花糕,只是在此之前一直没什么好印象。

      晏疏三岁入仙门,惯常吃着门派内自己做的简单且清淡的食物,没多少花样,只有一次生病,师尊为了哄他才买过一点山下的小吃,他嘴里没味道,吃了也没尝出个所以然,便只当天下糕点都没滋味,还要和着药的苦味,他不喜欢苦,伴随着苦味一同出现的各类糕点也就一同不喜。后来修为渐高便可辟谷,再加上甚少出门,所食更少了。

      如今托得萧亓,沉寂多年的胃一时竟有了饿的感觉,这甜味甚合心意。

      晏疏不是没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本来没当回事,然而这目光越来越热,实在难以忽视,晏疏刚咽下一口桂花糕,就被萧亓的眼神烫得下不去第二口。

      “这糕可是你刚刚说给我的,你若不舍,如今只能还你半块,喏。”晏疏故意将桂花糕递到萧亓面前,好似没有见着萧亓的眼神,真就为了一个糕点在跟他说道。

      萧亓垂眼看过去,半掩住眼神里的光。

      马车颠簸,窗外的光稀碎洒落在晏疏的手上,白的几近透明的指尖上沾着细细碎渣,那块掰剩一半的糕点安静地躺在上面,有那么瞬间,萧亓很想低头就着这只手将那糕点吞了,或者再将那只手一并吞入腹中,没了这双呼风唤雨的手,说不准这个人就能安分些,然后乖乖地待在身边。
      但这也只是想法,萧亓捏起眼晏疏的指尖推了回去:“你吃你的,不够再买,这都是寻常糕点,一般城镇都会有卖,没人跟你抢。”

      晏疏一抿嘴巴,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接着话,明明是萧亓的眼神不正常,如今反倒是他贪嘴一般,还需萧亓哄着。
      晏疏没想好要怎么怼回去,就只能拉了旁人展现他并非不愿分享的态度,空闲的那只手打开包裹桂花糕的油纸,叫着白千满:“千满,吃吗?”

      白千满还在念叨爻辞,头也不抬地伸手就要抓,结果伸了一半就被狠敲了一下。

      白千满倏地抬头,脑子里还没来得及盘算出话,就被对方的眼神冻了回去,他悻悻缩手,委屈巴巴地说:“师尊您吃吧,我,我不饿。”

      此话说完原本就揭过了,结果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嗖地一下窜了出来,直接挂在萧亓的胳膊上,待众人反应过来时,鲜血已经顺着萧亓的小臂淌到了指尖,一滴滴落在褥子上。

      桂花糕啪地掉在血上,雪白的糕沾染了触目惊心的红。

      晏疏反应极快,在那东西出现的瞬间手就已经伸了过去,却还是慢了一步,好在那东西极小,也没太大杀伤力,只是一口咬得太深,正好破了血管,才会有这一幕。
      晏疏看似轻轻点在小傀儡的额头上,小傀儡突然浑身一颤,紧接着松了口。

      拎起漆黑的小傀儡,晏疏眸底蓝光一闪而逝。时至现在,白千满才彻底反应过来,手脚慌乱一时不知道是应该先道歉替小傀儡求饶,还是去看看那倒霉面瘫师弟的胳膊。

      白千满这个小傀儡其实挺怂的,自上次被晏疏追着打了一通后,但凡晏疏在的场合,它就再也没冒过头,晏疏先前一直没想好怎么跟白千满解释,所以暂且压着不提。

      憋了这么久的小东西突然发作,不过是因为方才白千满怯了,怯得感觉到了生命危险,与他有牵连的小傀儡也就察觉到了危险,顾不得怂不怂的,直接冲了出来。

      外面骑马的鹤温谷几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却听身后哐当了几声,几人话音一停,齐齐勒马站定,赵正初试探地扬声问道:“晏仙师,发生了什么事,可需要帮忙?”
      说着他人已经到了马车旁,赶车的马夫一动未动,他就是个普通人,拿钱办事,从见面开始一个字未曾说过,即便马车有异动,他都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马车上。

      过了片刻,晏疏的声音传了过来:“无碍,劳赵仙师记挂,小徒方才摔了一跤,已经无事了。”

      赵正初应了一声,一年纪稍小的凑过来嘟囔:“在马车里还能摔一跤,可真是个神仙。”

      “非礼勿言,左右与我等无关。”赵正初阻了他接下来的话,倒是另一人跟过来说,“师兄,这也不怪苍怀,实在是这些人比寻常人家的公子还要娇贵,照着现在的速度,咱们回去得是半个月后了,师尊他老人家吩咐我们七日内必到,如今可怎么好。”

      苍怀就是先前出声质疑马车的直肠子小仙师,他听见有师兄撑腰,瘪瘪嘴:“就是说啊。”

      赵正初看了眼空荡荡的前路:“无妨,我已经给师父去了信,言明半个月后才归,师尊已应允。”

      “去信?师兄什么时候去的信,我怎么不知道。”苍怀一脸惊讶,之后又释然,“罢了,既然师父应允那就这么晃荡吧,当游山玩水了。”
      苍怀年纪小,看得很开,马蹄在原地踏了几步,“他们说没什么事咱们就继续赶路吧。”

      赵正初最后又看了马车一眼,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摸了下腰间的乾坤袋——乾坤之意,包罗万象,小小的一个布袋里面可以承下一座城。那只被收回的秽玡如今正安安稳稳地躺在乾坤袋里,佟什等人也已着人先行带回门派,一切都有条不紊,可赵正初依旧觉得有些不对,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最后在苍怀的催促下勒马掉头,一行人再次上路。

      外面是消停了,马车内的情况就有些诡异了。

      晏疏一手掐着小傀儡的脖子拎在半空,另一只手动作极快地在嘴边划过,属于他的血珠立在指尖上,他单手挽起萧亓的袖子,一排细细密密的齿痕印在上面,雪窟窿里隐约能看见翻涌的黑色,很隐秘,晏疏一样就见着了。

      那齿痕不似人留下的,一排排血洞更像是凶兽。

      晏疏飞快地在细窄的胳膊上连画数下,一道道复杂的咒顺势而生,原本还在冒血珠的洞瞬间就空了,只能看见翻起的皮肉。

      白千满此时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小傀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只听说过画符,也听说过血咒,却没见过在人身上以血画符的,他瞪大眼睛想要看晏疏到底画了什么,眨眼间那以血为媒的符文不见了,只剩下萧亓消瘦的小臂,和已经干涸的血迹。
      白千满僵硬地扭着头,再看向晏疏时发现他已经坐回原本的地方,好似从未离开,只是手上多了一只熟悉的小傀儡。

      小傀儡吱吱了两声,挣扎未果浑身开始哆嗦个不停,晏疏掐着他脖子把玩在手里:“之前我就想问了,千满,你从哪得了这么个东西,怪凶的。”晏疏盯着小秽玡看了看,又看了看自始至终都一言未发的萧亓,多评价了一句,“嗯,怪凶的。”

      萧亓:“……”
      他觉得自己被一道嘲讽了。

      萧亓现在的脸色不太好看,不像是吓的,他甚至都没看胳膊上的伤口一眼,先前瞧着晏疏画的符,之后又看着晏疏手里的小傀儡,明明已经到了回暖的春季,整个马车车厢里依旧冷飕飕的。

      白千满用力咽了咽口水,尽量忽略萧亓的存在,小心翼翼地说:“师尊,这事怪我,我给师弟道歉,是我没管束好小傀儡。这小傀儡是我早年无意中做出来的,没想过会害人。就是当初带我入门的老道士留下的书里,有关于制作傀儡的记载,我那时候家里刚出事,一个人……就随便一整没想到就做出了这个,它平时不害人,真的。”

      那时候家里被烧光,在满地的灰烬里好不容易扒拉出点银钱,寻着点父母的衣物做了个衣冠冢,磕了个头就上了路,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孩独自面对陌生的世界,他没有后盾没有退路,身边甚至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白千满说到家里之事时只是稍有停顿,这么多年过去,那时候的情感已经淡了许多,更多的寄托在了一个小小的傀儡身上,他那时候什么都不会,连个半吊子都不算,却阴差阳错地做出了个傀儡,出现的恰到好处,就好像家人换了个方式陪在他身边。

      晏疏沉默着听完白千满的话,将纯黑色的小傀儡摊放在手心里,巴掌大的小人四肢健全,除了漆黑的脸上没有五官,光秃秃的脑袋上也不见头发。

      晏疏平时看起来总是笑着的,面无表情的时候身上就会不自觉地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即便一言不发什么都不动,都会让身边的人下意识噤声。

      白千满一口气提到嗓子痒,猜不透晏疏正在想什么,求助似的想要找个帮忙,看向另一旁才想起来那边是做冰山,还是个带有攻击性的,所以又悄悄收回了眼神,绞动着衣襟等着判决。

      白千满其实还想为小傀儡求求情,但是没表情的师尊太吓人了,太太太吓人了,他试了好几次张嘴都失败。

      最后在白千满想,若是师尊坚决要处死小傀儡,他就使劲哭上一哭,说不准师尊就心软了。他刚拿定主意,手里突地一沉,紧接着就跟一双豆子似的小眼睛对上。
      白千满嗷的一声险些蹦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竟然是他那只黑乎乎的小傀儡。

      “自己的东西自己看好了,既是傀儡就应该听话,我给它上了层禁锢,以后在你身边也能乖顺些,别再出岔子。”那种逡巡于马车内经久不散的压迫倏地消了,晏疏不知从何处摸出块手帕擦了擦手,看向掉到血迹上的半块桂花糕,“这个……”

      “回头我给师父再买新的!”白千满赶忙接话,生怕晏疏反悔,之后抱着有了五官更像个人的小傀儡咧着嘴笑。

      “用不着你。”萧亓声音突然响起,他捡起那块沾了血的桂花糕包到一块布里,“想吃什么再买就是。”

      白千满嘟囔着:“我不就是说再买嘛。”

      晏疏听明白了萧亓句话里忽略的主语,虚点了下他的手臂:“近期小心沾水,手腕上的伤口还没好利索,这又添了新伤,你这段时间血光之灾有点盛。”

      之后的一路还算妥当,鹤温谷不算太远,名曰谷,便是在众山环绕之中。

      山路崎岖,马车很是不稳,外面风啸了小半个时辰,这时马车突然哐当一声,不知压到了什么东西,外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晏疏掀油纸包准备拿个桂花糕,手骤然停在上面,眸色一暗。

      白千满正摆弄他的小傀儡,最近看书之余,他乐得给小傀儡拼凑点简单的衣服,这一颠险些将小傀儡扔到萧亓的脸上,吓得他魂快飞了,一抬眼却发现萧亓正看着马车门,根本没注意他这边。

      白千满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怎么了?”

      “无碍。”回答他的是车外的马夫,只是那声音隔着门听起来有些奇怪,似乎很远,远得隔了几里地,又好像很近,近得就趴在肩膀上。

      白千满浑身一哆嗦,左右扭头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师尊……”白千满往后挪着屁股,“我怎么觉得不……”

      “嗯?你觉得什么?”

      一阵冷风扫在了白千满的耳朵上,这声音和晏疏千差万别,却是和方才应他的马夫很像。

      白千满僵硬地扭着脖子,只动了一点,余光里就出现一张嘴唇血红的大白脸,正紧贴着他笑。他“嗷”地一嗓子就要叫出来,肩膀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那人说:“别出声,莫回头,快点出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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