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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弱冠之礼 ...

  •   水榭的花厅桌上,摆着一套妆奁,莫怀章坐在跟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觉得自己的脸确实比之前要凌厉一些。
      藜夫人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梳子,将他的发带取下,给他梳头发。
      “比起父权至上的人族,魔族是以母亲为中心的母系氏族,族群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
      藜夫人温柔,耐心的梳理头发。
      “魔族小孩在成年时,要去参加猎杀活动,割去异兽的头颅,象征自己已经是一个足以自力更生、独当一面的魔族。”
      在头顶挽起发髻。
      从妆奁最底层拿出一个精致的银冠,扣在青丝中。
      “成人礼结束,孩子就可以自立门户,娶妻生子,在广阔的天空下自由翱翔。”
      她放下梳子,看着镜子里的莫怀章,说:“怎么样,我手艺还行吧?”
      “我记得人间弱冠之年也是要束发戴冠的。既然如今在魔界,不如入乡随俗,也试试魔族的成人礼。不过因人而异,这猎杀倒是可以免了。”
      这一身的唐装,和睦的气氛,温柔的语气,仿佛他们之间有一道割舍不断的血缘,浓烈的氛围让莫怀章动容。
      竟然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和藜夫人有了几分相似。

      他愣愣的说:“很好看,谢谢藜夫人。”
      看着头上银色的发冠,白鹤松林,清新雅致,在朝阳中栩栩如生。
      喜不自胜:说:“这只发冠好精致。”
      藜夫人浅笑,收拾着妆奁,说:“那是我给,给我朋友的孩子准备的,可惜……”
      她豁达道:“搁着也是可惜,就当成人礼物送给你,庆贺你弱冠吧。”
      “希望你一辈子顺心如意,平安长寿,与爱人相知相守,恩爱两不疑。”
      说着余光扫了一眼正坐在莫怀章对面,捧着脸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笑靥如花的薛洺疏。
      莫怀章一个脸红,腼腆的低下头,小声说:“多谢藜夫人厚爱。”
      薛洺疏伸出手,摸摸他头上的发冠:“真好看,夫人,我也想要。”
      藜夫人头也不回,一口回绝:“没有。”
      薛洺疏做了鬼脸,吐吐舌头:“小气。”

      莫怀章抬头看着一如往昔的薛洺疏,满腹狐疑的指着他,问:“夫人,为何他一点没变?”
      藜夫人挥挥手,撤去桌上的妆奁,笑道:“九州山海大荒,时间流逝皆有不同。金丹只能在盘踞山海的人间驻颜,对魔妖两界所在的大荒不起作用。”
      “虽然你在人间已经结丹,但到了魔界,金丹无法再驻颜,受到魔界时间的影响,导致你的身体快速成长。身体承受了超过自身承受的负荷,就会胡思乱想、失眠多梦,迫使身体本能的寻求释放压力。”
      莫怀章点头:所以昨晚,到底是我自己的因素,与人无尤。
      不过还是不明白为何薛洺疏一点没变。
      藜夫人摊开手,桌上放着一大碗面条,那海碗比莫怀章的脑袋还大,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他的修为可比你高,得多。”
      她把一双筷子递给莫怀章,说:“等你破丹成婴,积婴化元,就能像他一样,自由穿梭在九州山海大荒,不受不同时间的影响了。”

      莫怀章有些惊讶,起初他以为薛洺疏不学无术,但好歹是梁老的嫡传弟子,修为顶多也就金丹。
      没想到碰到魔灵以来,发现他实在是深藏不露。
      淳于烬弱冠元婴,实力深不可测,而他能与薛洺疏并肩作战,想来眼前这个淘气的人修为也不会差。
      他一直猜测他的修为应该是元婴,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是元婴以上了!
      放眼整个玄门,恐怕也是数一数二的修为。而这样的人,却是如此的赤子之心,与世无争,放浪不羁,越名教而任自然。

      薛洺疏不知道莫怀章在想什么,在一边撒泼打浑直嚷嚷:“夫人好偏心,发冠不给我,面条都没我的份儿。”
      藜夫人笑道:“你还需要束发戴冠的成人礼,也不害臊?”
      挥挥手,一碗小号的面条也在他跟前放着,鲜香扑鼻,让人垂涎欲滴。
      “哇,夫人好手艺!”
      她满意的笑着,坐在二人中间,像是被两个孩子围着的普通的母亲。
      左右看看,幸福异常,示意莫怀章道:“吃吧!在魔族,猎杀游戏结束后,由母亲亲自为他的孩子梳头,束发戴冠,吃上一碗象征平安长寿的面条。这成人礼呀,才算完。”
      莫怀章点点头,看着这巨大的一碗面,无处下口,挑了一根冬笋放在嘴里。
      冬笋鲜嫩,面条软硬恰到好处,碗里琳琅满目,竟然还有一整个虾。

      抬眼处,薛洺疏吃的正开心,大约是面条有些烫,他红着脸流着汗,拉开了衣襟。
      脖子上的吻痕映入眼帘。
      “咳咳咳……”
      呛的莫怀章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的眼角带泪,差点背过气去。
      藜夫人连忙送上去一杯茶水,帮着顺气:“慢些慢些,别呛着了。”
      他摇摇头,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声音有些喑哑:“夫人见笑,方才失礼了。”
      薛洺疏打趣道:“师兄一定是想起他的意中人了,他呀,时不时的就想姑娘想的出神。”
      “哦?”
      藜夫人意味深长的笑着,问向薛洺疏:“不知是哪家姑娘?”
      薛洺疏反手挡住嘴角,大声嘀咕:“就是送他紫陶埙的姑娘,那埙他可是宝贝着呢。”
      听着薛洺疏的打趣,莫怀章只觉得没意思。
      他擦擦嘴角,看着面前这碗吃了半天也没见少的面条犯难:藜夫人好心准备的,若是吃不完实在是辜负了。
      藜夫人看出他的顾虑,说:“成人礼的面条是不能吃完的,所谓年年有余,福泽深厚。”
      薛洺疏悄悄把自己的筷子伸进莫怀章的碗里,越看越眼红。
      “冬笋、香菇、海参、元贝、那么大的虾、还有鲍鱼、鸡腿……这活脱脱小型火锅!”
      他噘嘴道:“夫人也太偏心了,看师兄长得好看,就给好的吃。”
      “你这个老牛吃嫩草的好色腾蛇!”
      莫怀章一个手刀敲在他头顶,看着人噙着泪花,咬着下嘴唇控诉他,弱小、无助又可怜。
      视若无睹。
      致歉道:“夫人请见谅,离蔚不是那个意思。”
      藜夫人自然不放在心上,笑道:“嘴上不留德,懒得跟你计较。”
      倏忽,扭头盯着薛洺疏,有些宠溺道:“小鬼头,真把我这里当自己家了?随便就把朋友带来了。若是被发现了,我可吃罪不起。”

      “阿烬!”
      从远处传来好一阵欢呼雀跃的声音,眨眼间,本应该在眼前撒娇控诉自己的薛洺疏已经消失了。
      闪现在不远处的水池边,在肩头上趴着草灯的淳于烬跟前,跟他嘻嘻哈哈说个没完。
      帮他拿着手里的东西,又被淳于烬拒绝,而后手舞足蹈的做着鬼脸,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淳于烬从手里拎着的盒子里拿了一块糕点给他,他笑眯眯的接过去,咬了一口,将就这块糕点递给淳于烬嘴边,淳于烬也咬了一口,笑着回应。
      抬起手放在他的头顶,宠溺的顺毛,温柔的对他说说笑笑。

      莫怀章呆坐在原处,只觉得日光惨白,太过晃眼,整个人有些恍惚。头重脚轻,四肢像是灌了铅,心里就像是被巨石堵住,让他喘不过气来。
      放在桌下的手,拳头紧握,桌上的手不自觉握着一旁的筷子。

      ‘咔嚓’

      筷子拦腰折断。
      藜夫人面带笑意,用团扇给气的满脸通红的莫怀章扇扇。
      说:“啧啧啧,那小哥好俊俏的模样。身量纤纤,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举手投足之间,对小鬼头是十分的温柔。”
      莫怀章听着,内心深处火上浇油,仿佛蛰伏多年的火山,就要突破地壳的束缚,尽情喷发。
      藜夫人继续絮絮叨叨,添油加醋:“他俩站在一起真是一对壁人,把我这院子都衬的赏心悦目了。”
      越听越气,越看到二人之间那十二万分的默契,越是想上前将薛洺疏夺回来,把他藏在家里,不让淳于烬靠近。
      这样顺毛的姿势,让他想起那个觊觎薛洺疏的大块头腾蛇,他当时也这样宠溺的对着他笑,给他投食,摸他脑袋。
      眼中杀意毕现。

      “噗……”
      藜夫人笑的花枝乱颤,莫怀章这才收回看向薛洺疏的目光。
      自己的手边一片狼藉,折断的筷子,捏碎的茶杯,粉碎的糕点……
      尴尬的不知所措。

      藜夫人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捂着笑的发疼的肚子,指着莫怀章,断断续续的说:“你该看看你方才的模样,怒发冲冠,气势汹汹,仿佛将爱人捉奸在床,凶神恶煞的要将奸夫挫骨扬灰一般。”
      莫怀章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一阵,才吐出两个字:“夫人……”
      藜夫人整理了心情,手里拿着水烟袋,点上,慢条斯理的说:“这醋啊,十里八村都闻到了,还说不喜欢人家。不喜欢他,你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生哪门子气?”
      莫怀章结结巴巴,条件反射的矢口否认:“不是的,夫人您看错了,我喜欢的是婉儿……”
      “随便了,反正心里不自在的又不是我。”
      她扒拉了一口烟,说:“傻小子,看这情形,有的你酸的。”

      薛洺疏和淳于烬并肩走来,懂事的介绍:“这是‘剑裳’的主人藜夫人,夫人,这是我家阿烬。”
      不管听了多少次,‘我家阿烬’这四个字总是让莫怀章心烦气躁。
      淳于烬涵养极好,十分有礼貌的拱手作揖:“多谢夫人赐图赠衣,在林中施以援手,收留庇护之情。”
      藜夫人挥挥手,笑道:“不值一提。”
      随后站起身来,说:“你们这些要命的事老娘可不想知道,慢聊。”
      说着,一身风流数不尽,婀娜的离开了。

      淳于烬又拜了拜,目送她离开。
      回头对莫怀章也微微拱手,道:“洺疏灵力阻滞遇险,多亏怀章师弟舍命相助。”
      莫怀章占有欲十足,自己都没意识到地宣示主权,说:“我与离蔚并肩作战,不分彼此。”
      淳于烬捏了捏在一旁拿着点心逗草灯玩的薛洺疏鼻子:“你还瞒着我,要不是草灯跟我说你遇到意外,你是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莫怀章心中不悦,瞪了一眼毫无自觉的薛洺疏:听草灯说?你不是说草灯会说话的事连淳于烬都不知道,是我们俩的秘密吗?
      骗子……

      薛洺疏噘着嘴,做了鬼脸,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口齿不清的说:“又没多大回事,灵力一会儿就自己恢复了。”
      淳于烬的嗔怒中带了几分无可奈何,宠溺道:“真是不让人省心。”
      又问:“可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薛洺疏摇头。

      莫怀章看着二人的互动,心中仿佛打翻了调料盒,五味混杂。
      张了张口,实在是没办法将他中了蛊毒导致灵力阻滞的事情说出来。
      他不敢承认自己借着情天幻海,趁人之危,与他共鱼水之欢;更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在他睡意朦胧中,上下其手,荒唐一宿。
      :真是一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被愧疚之心笼罩着,在心里谩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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