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心偶炽》泠凪

129、完美收官

　　薛洺疏高坐剑鞘上，竹夫人腾空而起，他怀里抱着一方羯鼓，眼中黑眸竖立，带着荧蓝光晕。
　　随着轻轻浅浅的鼓声，竹夫人包裹着沈南星，在他周围释放。
　　“啊……”
　　沈南星痛苦哀嚎，黑血从他心口中喷洒出来，笋毛见血疯狂，化作锋利的箭矢，万箭穿心。
　　漫天飞舞的笋毛凌乱不堪，割断了沈南星的经脉。
　　细如蚕丝的竹篾从他的身体内部伸展，蜿蜒曲折，绞断了他的灵脉，让他活生生感受到灵根碎成粉末。
　　他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七窍流血，惊恐的感受到心脏被人捏在手心。
　　一颗红的发黑的心脏被包裹在棕色光球中，悬空在薛洺疏跟前。
　　翠竹色的蚕丝缠绕着心脏。
　　随着羯鼓高低起伏的鼓声，心脏跟随着跳动，蚕丝不断收紧。
　　地上的沈南星感觉到心口在不断收紧，让他痛不欲生，仿佛下一刻心脏就要被捏碎。
　　突然，心脏失去了束缚，安安稳稳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薛洺疏停住羯鼓，指尖托起一只源□□，弹进光球中。源□□直接钻进心脏，开始编制蛹房。
　　蚕丝面具下的薛洺疏狠厉狰狞，杀意尽显，高高在上，睥睨一切，说：“本座说了，种蛊之仇，穿心之痛，血债血偿！”
　　说着，暗中传音给一旁的兽人：‘交代下去，别玩死了。’
　　兽人得令，趁人不注意，探手入太极阵，拎着沈南星，划开天空结界，桃之夭夭。

　　与此同时。
　　久侯的淳于烬在沈南星消失的同时，龙承朝日自天而下，凤吐流苏晚霞氤氲。
　　无心剑直插阵眼，子剑精准刺穿地面，截断法阵的每一个关窍。
　　失去了法阵约束的蝙蝠重获自由，扑面而来。用血豢养的蝙蝠自带魔性，又在太极阵中见了沈南星的魔血，如今发了狂似的攻击人。
　　尚有余力的修士提剑抵抗，巨大的炽凤羽盾接连盛开，把其余修士庇护在后。
　　柳絮因风起。

　　蝙蝠引起惊慌之时，异装在人群中待命的李卿儿趁乱拔出特制的匕首，向身前那个看起来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捅去。
　　那人反应极快，捂着后腰，灵力将李卿儿弹出去老远，把身后的修士撞到了一片。
　　白色的柳絮与棕灰色的笋毛在空中翩翩起舞，配合默契，很快将蝙蝠控制住。

　　等众人回过神来，才发现宫主绩被无心剑一箭穿心。
　　在众人的不解中，好好一个白发白须，仙风道骨的宫主绩成了一张破解的傀儡纸人。
　　人群中一个身着男装的姑娘刺杀了一个籍籍无名的修士。
　　就在这时，太极阵中慢慢冒出黑气，一缕两缕三缕……汇聚成河成海，流向较台之外，流到那个小喽啰脚边。
　　黑水幻化成人，逐渐清晰可见，甚至很多都是在座修士熟悉的人。
　　他们惊愕的停在那里，看着小喽啰被拖进黑水中，被噬魂吸灵，挫骨扬灰，不得往生。

　　‘啊啊啊啊……滚开，本宫命你们滚……啊……’
　　惨不忍睹的画面，惨绝人寰的声音，鲜血淋漓的双手不断想要脱离黑水的报复。
　　久久不绝。

　　直到阳光式微，夕阳下给黑水渡上一层橘红，怨气逐渐减退。

　　淳于烬站在无心剑上，手拿南萧，薛洺疏在他旁边，坐在剑鞘上。
　　南萧呜咽，鼓声沉重，一曲《安魂》，放下往生。

　　黑水渐渐褪去怨气，人形除去黑影，露出本来的面目，他们口不能言，只能流着泪，与身边人告别。

　　“师父，对不起，徒儿不孝，竟不知您被困在阵中，受了这般苦难。”
　　“师兄，你放心，我有好好修炼，没有偷懒。”
　　“爹，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吵架不该气你……那句话不是我的本意，对不起，对不起……”

　　竹夫人在半空形成一道通往黄泉的结界。
　　生离死别，终究是人难以挣脱的宿命。

　　《安魂》曲终，送走了亡灵。

　　淳于烬站在较台，说：“玄门修炼，当修心养性。以纯粹道心，炼侠肝义胆。非有急功近利，蝇营狗苟能长远。”
　　“自开天辟地以来，未有修魔功、行恶事不被反噬者。”
　　“在下不才，认为侠者当济世为民，皇族当庇佑子民。济世为民，不负苍生。”
　　在座皆认同地点头。

　　淳于烬继续说：“自师父梁老羽化以来，玄门多事，都以沈南星、宫主绩为首，背离道心，作恶多端，滥杀无辜。”
　　他扫视全场：“他俩明里暗里把持玄门，覆巢之下无完卵，细算下去，终究不能避免又一场人心惶惶的血腥残酷之事。”
　　“往事既往不咎，来着，望玄门百家，同修道心，共护苍生！”
　　玄门修士无不拜服。
　　……………………

　　开元十四年秋。
　　二征魔界幸存者淳于烬率众归来，一举揭破当年征伐魔界真相，让当年幸存修士得以再见天日。
　　沈南星修为尽废，筋脉尽断，一箭穿心，种下□□，被兽人反噬绑走，再无音讯。
　　神祗宫宫主绩实则是个傀儡，为玄门不知名者所控。那人从二征魔界开始，多年来不断利用法阵吸取修士修为，化为己用。最终被龙承朝日破了太极阵，释放出来的修士怨灵将他挫骨扬灰，神形俱灭。
　　多年来被困太极阵，被迫助纣为虐的修士在淳于烬与燃犀先生的《安魂》曲中走去黄泉。

　　天灵根归体的沈玄末依旧用这个充满侮辱的名字，誓要以此为戒，提醒玄门众人修道修心。
　　他以纯正道心，被众人奉为君子。独掌长生门，与玉笙寒一同担负起振兴玄门，守护苍生之责。
　　神祗宫本就是乌合之众，宫主绩一倒，树倒猢狲散，只剩个空壳子。
　　曾荼垒趁机捡漏，建立起玄门弟子督察寮，监督玄门百家；洞察山海大荒结界，护佑百姓安宁。
　　李卿儿以身殉主，织颜从宛委山后山迎回白蔹子遗骸，隆重安葬，此后独居白鹿间，遥望绿沈重整凤阁鸾台宗。
　　雅颂恢复本名，接掌圣神教，将钟书阁乃是山海大荒结界一事昭告玄门百家，避免有心者觊觎。
　　淳于烬驻守钟书阁，是为新任守窟者。

　　玄门百家，勠力同心，迎来修行黄金时代。
　　…………………

　　‘当时是，教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与魔头沈南星打的不可开交，更分神将众修士送进九州轮转隙……’
　　‘血祭血祭，以人为牲……’
　　………
　　魔界之事、血祭之事、做傀儡的宫绩、心狠手辣的沈南星……都被编成警示寓言，流传于世。
　　仗义的司寇、善心的二公子、君子风范的淳于烬、赤子之心的沈玄末……也被世人传唱，为人乐道。
　　饮水处，五尺孩童皆能诵。
　　至于那个故事最初的小薛，已经消失在人群的记忆中，只当他命苦，未能逃离沈南星黑手

　　小哥手里拎着一袋橘子，踏着轻快的步伐，站在一个书摊前，拿起一本画本，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满脸堆笑：“两个开元通宝……谢谢您嘞！”
　　他将那本写着薛洺疏、莫怀章、淳于烬三角爱恨情爱的书放在袋子里，走回老屋。
　　将东西一丝不苟的垒起来，放在桌上，拿起一旁的香，点燃，冲着牌位拜了拜。
　　“爹，儿子不负所托，见到二公子了。他果然如您所说，是天底下最不守规矩，也是最心善之人。”
　　他手上依旧挂着竹环。
　　“我们还是决定把他的身份藏在心底。我们对突厥尚且带着偏见，更何况是异族？”
　　“既然不能彻底改变别人的看法，那这次，就换我们来保护他。”
　　他关上门，看着蓝天白云，绵绵白雪落下。
　　“瑞雪兆丰年。”
　　“如今玄门对魔界血祭之事深恶痛绝，对魔功避之不及。虽然也有藏在暗处伺机而动，投机取巧之人，但也并不能真的有所作为。”
　　“天下太平，玄门安宁。爹，盛世，如你所愿。”
　　……………………

　　从长生门回来，淳于烬被薛洺疏拉着回到了华不注，一路上叽叽喳喳没完没了，把莫怀章冷落在一旁吃干醋也没有意识到。
　　“阿烬，你看，我闺女”
　　他双手放在青雀肩头，把她往淳于烬跟前送。
　　淳于烬温柔的笑笑，抬手放在他的头顶顺毛：“知道，听兰珩说起过。”
　　又说：“还知道你才把她认回来。”
　　说着，手里变出一朵玉簪花，送给青雀：“和你一样可爱。”
　　青雀谢了，见他们两人如胶似漆，自己勉强挤进去都只是局外人，默默走到一旁，和莫怀章并排坐。
　　她把玉簪花放在一旁，从乾坤囊里掏出一本精装版，递给莫怀章，说：“爹，你再不努把力，我的弟弟妹妹就要叫别人爹了。”
　　一句话把莫怀章震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他也不理会这书是不是适合姑娘看，拿在手里，翻了几页，红了脸合上。
　　青雀说：“绝对珍藏版，限定发售100本，好不容易才抢到的，别弄坏了。”
　　又悄悄说：“连我娘我都没舍得给他看。”
　　说着，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加油！”
　　起身拿起一旁的玉簪花：“我先回宛委山咯！看我娘那德行，估计也顾不上我了，一会儿劳烦爹你帮我说一声。”
　　说着，与其他人道别，便离开了。

　　入夜，渐微凉。
　　莫怀章等着和薛洺疏大战到天明，却等到薛洺疏进来抱着枕头往外走，告诉他今晚不跟他一起睡。
　　心中警铃大作：“去哪儿？”
　　薛洺疏在屏风后换睡衣，说：“我和阿烬这么久没见，好多话要说，今晚跟他睡。”
　　莫怀章别扭的小声嘀咕：“什么话白天不能说，要躺一起说。”
　　薛洺疏没听清楚，从屏风后露出一个头，问：“什么？”
　　莫怀章背靠在一旁，隔着屏风看着薛洺疏的身体，想起画本的画面，有些情动。
　　没好气的说：“他今晚住华不注？”
　　薛洺疏说：“他以前本来就住华不注，后来为了管理教务才过去的。现在圣神教总部那边一片狼藉，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当然回来住啦。”
　　他踮着脚扒着屏风，露出笑的弯弯的双眼，揶揄：“明哥，我连青雀都给你生了，还吃醋呢？”
　　莫怀章换上大度的笑容，气的连下流的话也脱口而出，说：“有什么好吃醋的？我都已经尿进去做了标记了，不怕你跑。”
　　薛洺疏没料到莫怀章会说出这样的话，诧异的看着他，闪现在他跟前，捧着他的脸，揉来揉去：“明哥，你被夺舍啦？”
　　薛洺疏光着腿，衣襟大开，露出白嫩的肌肤，看的莫怀章血脉喷张，闪躲着眼神，拉开薛洺疏，帮他穿上衣裳，结结巴巴说：“胡，胡说八道。”
　　又问：“你想去问他这些年是不是利用你是炉鼎的事，借机暗中筹划长生门吗？
　　薛洺疏看着莫怀章，不解：“问他这个做什么？”
　　莫怀章给他系好衣襟带子，看着他，问：“他如此利用你，不生气？”
　　薛洺疏一展笑容：“我和阿烬之间，无需多言。”
　　说着，在他脸颊落下一吻，抱着枕头欢快的小跑出去了。

　　莫怀章愣在那里，心里戚戚然：就是你们之间这份默契，这份他一个眼神，你就知道他在长生门的目的不是沈南星而是宫主绩的默契，让我患得患失。
　　你明明会怕我知道你是妖，怕我会知道炉鼎真相，怕我会不能接受青雀是你亲生。
　　还会在告诉我真相后，怅然若失的问我是不是要走。
　　却会大方的告诉他青雀是你生的，也不会问他是否会介意你是妖，更不会因为炉鼎之事而产生龃龉。
　　你们之间的默契，让我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