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吃瓜日常》山间云雾

35、第 35 章

　　“岂有此理！他郑璟算个什么东西？若非我看在如意的面上，在官场上事事提携他，他能有如今的地位？他不为如意求情便罢了，竟敢写一封休书来，简直狼心狗肺！”

　　在尚书府修养的杨尚书终于按捺不住了，命人去取了丹书铁券，就要进宫见皇上。

　　“老爷，老爷，”出门前，被杨夫人拦下了，“你莫要冲动！你这般去，要害死如意的。”

　　杨尚书道：“我有世代相传的丹书铁券在手，难道还怕皇上抵赖，不愿宽宥了意儿？”

　　“可情况不同，意儿做的事，闹得全汴京乃至天下的人皆知，那黄莲香又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在众人皆关注此事时，让皇帝赦免意儿，实为不妥！”杨夫人道：“离开春的日子还久，不如待此事热度过了，众人不关注之际，再拿出丹书铁券来，这才妥当！”

　　“你说的有理，可郑璟这厮太嚣张，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杨尚书眼中闪过戾气，“他休想顺利把这亲事结了！”

　　转眼到了黄莲香出嫁的日子，婚礼宫中等事宜皆由贤贵妃娘娘操办。

　　黄莲香正由宫女梳妆，贤贵妃娘娘走进了来，见她眉头微微蹙起，道：“今日你出嫁，应当是一件喜事才对，怎么不见你脸上有一丝喜色？”

　　“莲香见过贤贵妃娘娘。”黄莲香起身行礼。
　　“今日你是新娘子，不必行礼。”

　　黄莲香却又是一拜，“贤贵妃娘娘，莲香有事求您帮忙。”

　　“哦？你说。”
　　“可否取消今日这场婚事？”

　　“为何？”贤贵妃不明白。
　　“我与郑璟的夫妻情分，早就于十六年那场大火里烧没了。我与他之间唯有恨意，隔阂，如此还做什么夫妻？我知皇上是为了我好，请恕我完成这场婚事。”

　　贤贵妃眼睛看得很清楚，她轻声一笑道：“当真是夫妻情分已尽？”
　　黄莲香却不敢直视贤贵妃的目光，低垂着头，“是，夫妻情分已尽。”

　　“你认为你与郑大人夫妻情分已尽，可郑大人似乎不这样认为，”贤贵妃道：“本宫那日瞧得分明，皇上赐婚，郑大人面上没有不喜之色，反而是在第一时间向皇上拜谢，谢皇上赐婚。”

　　“本宫虽与郑大人不算熟识，但也听人提过他的为人，是一个品行高洁，且宁直不屈的人。若他不愿意，想必便是皇上的旨意，他也不一定从。他既然拜谢了皇上，想必定是从心底想与你复合。”

　　贤贵妃娘娘拍了拍黄莲香的手，道：“你放宽心嫁去侍郎府，郑大人一定会对你好的。侍郎夫人的位置本就是你的，那些荣华富贵也本是你的，好好享福吧，从前的你太苦了。”

　　“是，贤贵妃娘娘。”黄莲香点头应着。

　　花轿到了，新郎将新娘迎上花轿，便一路吹吹打打，从宫外抬到了侍郎府。

　　黄莲香盖着红盖头，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只听得四周嘈杂一片，听到主婚人喊：“一拜天地……”她便被一旁的媒婆牵引着一起拜。

　　“二拜高堂——”
　　“慢着！”突然闻得一声高喊，来人道：“郑大人娶亲，怎么也不请我这个老丈人？”

　　来人正是户部尚书杨淄，他手里抱了一坛酒，“也不请我来喝一杯喜酒，既如此，老夫便自带酒水了。”

　　今日来参加婚宴的，都是官场同僚，先不论关系如何，但面上还是和气的。

　　见杨尚书来了，一众人赶忙上前拦着，“杨大人，您要喝酒，这边请，这边备了好些美酒。”

　　“松开，都给我松开，”杨尚书用力挣脱众人，走到了新郎和新娘面前，他从头到脚将新娘子打量一遍道：“你就是那个让郑璟停妻再娶的黄莲香？老夫倒是想瞧瞧，究竟生得如何国色天香，让郑璟忘恩负义抛弃了我女儿，要娶你进门。”

　　他说着，伸手来掀新娘子的盖头，众人大惊，但又好奇，谁人不知这新娘子是个脸被烧伤的丑八怪，但也只听过，没有见过。

　　“尚书大人。”郑璟往前一步，挡在了新娘子的面前，阻止了杨尚书伸出的那只手，他道：“今日是郑某的大喜之日，您若是真心来道贺，那郑某欢迎。若不是，请您离场。”

　　主家面色一冷，府上的仆从立即上前，只待听候吩咐。

　　“好！好！”杨尚书连道两个“好”，“你郑璟真是了不得了，如今圣心在握，马上要取而代之本官，成为户部的尚书，便对我这个老岳丈、老上司毫无尊崇之意。别忘了，若不是本宫这些年对你的提携，你不知被外派到那个边远之县当一个九品芝麻官去了。”

　　“你如今得势，在本官面前逞起威风来了？”杨尚书将手中的那坛酒高高举起，随即重重地向郑璟身后的新娘子摔去，“本官倒想看看，究竟是谁的威风大！”

　　“小心，”郑璟反应过来将新娘往后一推，酒坛砸空，摔在地上，哐啷一下，酒水、碎片四溅，宾客们纷纷往后退去躲避。

　　人没有事，但因为这一推，黄莲香脚下没站稳，连连往后退去，摔在了后面的椅子上，头一偏，盖头唰地一下落了下来，她的面容显露在了众人面前。

　　宾客们的目光纷纷落在她的脸上，他们看见了，尽管新娘子的脸再涂粉抹脂，用力地遮掩了，但怎么都遮掩不住，那大片的、丑陋的烧伤，向脸上盘旋着一条丑陋不堪的肉虫子。

　　宾客中有人面色不惊，却也有人不自觉露出嫌弃之色来。

　　“别看，别看。”黄莲香第一时间捂住自己的脸，一直以来，她都是以面纱遮面，从未让人这样看过自己的脸。

　　“都给本官转过身去！”郑璟怒而一吼，随即赶忙从地上捡起盖头，替黄莲香盖上，他双手握住黄莲香的肩头，压低声音安抚她，“别怕，没事的。”

　　“哈哈哈……”罪魁祸首杨尚书放声大笑，指着新娘子道：“还真是个丑八怪，我原本还不信。这会子亲眼一见，果然是我们大晋朝天下第一大丑八怪，哈哈……”

　　郑璟：“来人，杨尚书喝醉了，送他回尚书府。”

　　仆从得令，立即上前将杨尚书钳制住，扭送出喜堂。

　　杨尚书大骂：“你们这些狗奴才，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本官是谁？岂敢如此待老夫！松开！郑璟，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汴京第一美人你不要，非要娶大晋朝第一丑女，你可真是贻笑大方！”

　　宾客们心下议论，这位新娘子虽然丑，但说杨如意是汴京第一美人，杨尚书你这可就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黄莲香坐在椅子上，双手捏紧了袖边，不要紧的，此等羞辱，她这些年来听得还少吗？

　　忽然，她的手上多了一只手，郑璟牵住了她的手，“娘子，我们继续拜堂成亲。”

　　黄莲香抽回自己的手，她整个人、整颗心缩成一团，不要，即便她再如何卑微、低贱，也不愿意被贬低、嘲笑。

　　郑璟深望了她一眼，知道她在顾忌什么，他转身面向众人，道：“我与莲香少年夫妻，青梅竹马，情比金坚。奈何遭遇厄运，分别十六年。幸蒙皇恩，我与她能再相遇，能再相守这一生。我郑璟一直爱着那个青梅竹马的小姑娘。”

　　他再次转身面向黄莲香，伸手撩起长袍，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目光恳切道：“莲香，我爱你，你可愿嫁我为妻？”

　　喜堂之上，宾客们一片热议，未曾想到郑大人为了一个容貌并不好的女子，竟下跪求婚，且当众宣扬对其的感情，可谓是给足了脸面。

　　黄莲香指尖发颤，红盖头遮住了她满脸的惊讶，以她对郑璟的了解，他从不屑于用谎言诓骗人，他说的都是真心话，他心中一直还有自己。

　　她想起了出宫前，贤贵妃娘娘与她说的那些话，这一切本是她的，她有资格拥有。

　　“我愿意。”黄莲香将手伸给了他，郑璟牵住她的手，两人并排着拜堂成亲。

　　“……礼成，送入洞房！”

　　黄莲香被媒婆、丫鬟搀扶着，送入了洞房。

　　这不是她第一次成亲，待人都退下，新房内恢复了安静后，她扯下了红盖头，终于看清了四周的景象。

　　一对燃得正亮的龙凤烛，窗棂上贴着大大的囍字，放着合卺酒的圆桌，用来讨吉利的成亲物什都贴了红色的囍，整齐地堆放。

　　红色的帷幔，红色的枕巾和被褥，还有一身喜气红色的新娘子。

　　除了一切都非常华奢以外，与她第一次同郑璟成亲时的场景没什么不同。

　　可很快她眉头蹙了起来，想是碰到了瘟神一样，从床上站起身来，坐到了桌旁的圆凳上去，她环顾着这间屋子，面上露出了嫌恶，想到了这十六年来，郑璟与杨如意如何在这间房中恩爱有加，一时心底犯起了恶心。

　　忽然新房的窗下响起说话声，“哎，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打赌？打什么赌？”

　　说话的是两个丫鬟，声音很近，黄莲香听得很清晰。

　　“人家说洞房花烛夜，你猜今天这洞房是洞成了？还是洞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