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薄情冷漠小魔女》居小居

15、第十五章

　　还有一颗碎银。
　　这下连个饼子都买不到了。

　　管随期转过了身，和杨吉一同原路返回。
　　在快到要东市大门的时候，管随期又拐进了一条巷子中，这次他将碎银给了一个蛮人小孩。

　　蛮人小孩约莫十岁左右，他们来的时候他正在吃捡到的香蕉皮，在看到有人靠近，他慌慌张张的将香蕉皮囫囵的咽下肚子里，生怕他们抢他的。
　　管随期垂眸，眼神中流露处悲悯。

　　杨吉没想到管随期会如此心细，明明刚刚他和他一起路过巷子时脚步匆匆，根本没注意这儿还有条小路，里面有个瘦弱的蛮童…

　　只见管随期将碎银递到蛮人小孩面前，又举着册子写下了一句话：“东市物价高，这个可以让你在别的地方买饼。”
　　蛮人小孩不懂文字，一双葡萄似的黑眸盯着他，双手接过了他的碎银。
　　“谢...谢谢...”
　　蛮人小孩口齿不清，学着从别的乞丐嘴里说的话，憋了半天才说出口。

　　管随期抿唇，又将册子递近了些，这次上面写的是：“为什么要在东市？”
　　蛮人不懂，再次重复：“谢？谢谢...”

　　“……”

　　这样的对话又进行了几轮，杨吉实在看不下去，放下东西后走到他们身边，做起了翻译：“这位公子说，你为什么要在东市乞讨？”
　　蛮人小孩恍然，将碎银擦了擦宝贝似的放在怀里，说：“上次...人...捡了。”
　　杨吉猜测：“上次有个和你一样的乞丐，被人捡回去了？”
　　蛮人小孩听得懂他说话，点了点头。

　　他羡艳那些被捡走的人，因为他们不再和他一样流浪，有了可以安生的家。
　　流浪在外的人，总实渴望有个家的...

　　东市的蛮人乞丐总是比别的地方多，因为这里经常有几户富贵人家，愿意去接济他们这些蛮人乞丐，若是得了眼缘的，就安排个住所，给个饭吃，成了家养蛮奴。
　　宋国对此并不设防，所以很多世家中有成千上万的蛮奴仆人。

　　管随期沉着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响沉默，杨吉扯了扯他的衣袖，问道：“那咱们回府？”

　　天色不早，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洋洋洒洒的落在了高低不齐的房屋沿梁上。

　　管随期像是下了个决心一般，在册子上写：“我可以带他回去吗？”
　　杨吉指了指蛮人小孩，不确定的问：“带他回公主府？”
　　管随期珍重点头，被杨吉一口否定：“不可能！”

　　“且不说他的身份是蛮人，就算是一个普通乞丐，你怎么解释你的院中突然多出一个人？”杨吉苦口婆心的劝说道：“我的祖宗啊，我们是偷跑出来的，没有被发现就已经是万幸，你还带个乞丐回去？要是被公主知道了，你还想不想留在公主府？！”
　　“......”

　　管随期蹙起眉头，看向一言不发的蛮人小孩。
　　他才十岁左右，身体枯瘦如柴，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上还沾着树叶，衣服稍稍能蔽体，露出他筷子一样黝黑的小胳膊......

　　管随期于心不忍，他的身上没有银钱，更别说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头顶上有公主赐的玉簪，除去公主给她的公主令，全身上下只有这一个值钱的玩意儿...

　　纠结了一会儿，管随期狠心，抬手将帷帽摘下，露出了精致俊美的相貌。
　　他抽出玉簪，三千乌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发尾在空中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随后垂落在腰间。

　　管随期把玉簪递到蛮人小孩面前，玉簪陈色沉重、通体翠绿，握感温润，整支玉簪没有任何瑕疵，上面没有雕花的浮纹，朴素但价值不菲。

　　蛮人小孩惊呆了，他盯着管随期的脸，结巴的吐出：“神...神仙...”

　　他在散着仙气，本就好看的眉眼愈发慈眉善目，宛如天神下凡，普渡众生。
　　杨吉在一旁愣住，直勾勾的盯着管随期，饶是见过无数遍他这张脸，依旧每次都会被其惊艳。
　　他甚至忘记阻止他摘下帷帽。

　　管随期抬了抬手，蛮人小孩这才反应过来，看向这支簪子......
　　太贵重了，他不能收...
　　就算是收了也不能去卖钱，会被人盯上的...
　　他摇了摇头，拒绝了管随期的好意。

　　管随期将帷帽一扔，走到蛮人小孩面前握住了他的手，将簪子放在了他的手中。
　　他的手指白嫩纤细，在蛮人小孩脏污的手臂上格外明显，只有真正握上的时候，管随期才发觉，这小孩的手臂竟然这么细...
　　似乎他稍微用力就能将其折断。

　　他神色怅然，自己只是见到这一个蛮人孩童，而宋国如此庞大，像他这样的小孩又岂止只有一个？
　　管随期有些烦闷，不知道为何心底压着一口气，上下不得。

　　蛮人小孩推搡着不去接这只玉簪，小手攥紧，不让他将玉簪放进来。

　　“公子，这蛮童我养了。”
　　一女子的声音传来，背对着管随期，杨吉抬眼看了过去。

　　女子身着深绿色长裙，裙尾绣着锦鲤戏水的图样，束腰带上用金边绣着花纹，再往上看，白皙的脖颈、淡笑的红唇、高挺的鼻梁...以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身姿挺拔，举止端庄，梳着宋国最流行的发髻......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并且地位不低......

　　杨吉对她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姑娘，管兄他耳朵不好，您见谅。”
　　女子微怔，笑了笑，走到管随期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管随期转过身，对上了一双温柔明亮的眸子。

　　女子道：“公子，这位小童我养了。”

　　管随期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杨吉猛地惊醒，将他扔掉的帷帽捡起，伸手盖在了他的头顶，慌慌张张的将面纱拉下。

　　管随期长得太过俊美，要是因此被人缠上，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女子瞥向杨吉，微微上挑的眼尾流露处淡漠，只匆匆一瞥，便绕过他们走到蛮人小孩面前，伸出手：“你愿意和我回府吗？”

　　回府？
　　那么他是不是就有家了？
　　蛮人小孩激动的点点头，露出了枯黄的牙齿，小心翼翼的将小手握上了女子的指尖。

　　女子勾唇浅笑，将蛮人小孩从地上搀扶起，从身后婢女的手上接过刚刚买的糕点，拿出一块儿放在了蛮人小孩的手心。
　　她摸了摸他的头，眸中尽是怜悯：“孩子，快吃吧。”

　　蛮人小孩狼吞虎咽的将精美的糕点塞到嘴里，没有细品，直接吞咽了下去。
　　他吃的急，嘴角残留着碎渣。
　　女子拿出手帕，将他的嘴角擦了擦。

　　管随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回头看向她身后站着的婢女。
　　婢女笑道：“刚刚我们在巷口看你们很久了，公子不方便收养蛮童，就不必为难，我家小姐心善，家里多数仆人皆是蛮奴，您大可放心。”

　　管随期点点头，在册子上写：“你家小姐是个好人，会有福报的。”
　　女子转回头看他手中的册子，眸色一怔，问道：“公子耳聋嘴哑？”
　　管随期隔着帷帽点头。

　　女子垂眸，浅浅的叹了口气：“公子心善，怎么会这样？是天生的吗？”
　　管随期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天生聋哑，至少在他失忆以后，便是如此。

　　女子只当他回答的是“不是”，可惜道：“公子相貌俊美，看衣着并非普通人家，若是这样日日行善，终有一日会遇到神医治好公子的病…”

　　管随期垂眸，神色淡淡，他在册子上写：“我行善不是为了求神保佑治好我的疾病，而是心里想了，就会这样做。”

　　女子沉默半响，缓缓开口：“本性如此。”
　　她露出抱歉的神色：“是我误会公子了，我在此向公子道歉。”

　　管随期摇头，册子上写：“不必。”

　　见他神情冷淡，语句疏离，女子面露些许难堪神色，僵硬的说：“那不知公子家住何处？东市禁止车马进入，若是不嫌弃，我派人将你们送入府邸？”
　　管随期面色不改：“我们的马车就在前面。”

　　“……”

　　杨吉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流转，心想：管兄什么时候竟然也会撒谎了？！他怎么不知道他们的马车就在前面？！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管兄见到除公主以外的女子，居然还有些高冷，似是不可侵犯的神明，这女子都站着和他说了一盏茶的时间，还要送他回府，明显目的不纯呐…

　　管随期不欲与陌生女子多说，垂下头就要往巷子外走，刚一抬步，女子又拦住了他。
　　管随期不悦，抿唇看向她，漆黑的眸子里含着冷意。

　　女子攥了攥拳头，一连被拒绝了几次也有些羞赧，做了很久的心理安慰才斟酌着开口道：“我乃崔家三小姐崔静娴，平日里经常回去东郊的昭德寺祈福。公子若不嫌弃，您可以将这只簪子给我，可以减轻罪孽，积攒福报。”
　　她的视线落在了管随期手里的玉簪上，坦坦荡荡的看向他，只觉得他不屑于积攒功德，但如此纯善的人，她愿意去帮他。

　　面对崔静娴的灼灼目光，管随期在册子上问：“如何减轻罪孽，积攒功德？”
　　崔静娴解释道：“做善事，存善心，不动恶念，不起杀心…”
　　管随期若有所思，缓缓落笔：“怎样给别人积福报？”
　　崔静娴眨眨眼：“是给公子的牵挂之人吗？只需要多替她做好事，捐香火，劝导她行善积德，这便能…”
　　管随期爽快的将玉簪给了她，“我要为宋国长公主积福报。”

　　崔静娴看着册子上工整秀气的字，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宋国长公主？是那个残暴不仁，骄奢淫逸，不顾黎明百姓生死的长公主？！

　　崔静娴面色一青，这才认真打量面前的公子——
　　刚刚她只注意到了他出众的样貌与绝尘的气质，觉得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少爷。这会儿再看，倒觉得有了几分古怪…

　　这么漂亮的人，除了是娇生惯养的少爷，也有可能是富贵人家养的男宠…
　　还是长公主府上的…
　　崔静娴眼里流过几分叹惋，明明长的如此好看…

　　她心不在焉的接过玉簪。
　　失神落魄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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