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有点甜》月华伴君

36、三十六

　　医院里很安静，消毒水的味道令人安心。贺卿拿着一块湿毛巾轻轻擦拭着女人的脸颊。
　　女人没有任何反应，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容颜却是当初的模样，没有一点见老。
　　他几乎每天放学都会来这里，在女人耳旁说两句话或是默不作声照顾女人。
　　他也习惯了从来都得不到的回应。
　　“妈，”贺卿轻轻唤了一声，目光落到桌子上的笔记本上，“妈，我十五岁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伸手把笔记本拿过来，在上面写了几行字，整齐隽逸——
　　4月16号，天气晴
　　渐行渐远。

　　写完合上把笔记本放回原位置，贺卿又陪了女人一会，然后才起身离开病房。
　　这一套动作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以至于他没注意到躺在床上的女人的手指动了动。

　　贺卿轻轻带上门，时间到了，他得回家做饭。
　　“吃饭吗？”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贺卿停下前进的脚步，转身：“小姨，晚上好。我正打算回家做。”
　　黎若轩扬了扬手里的保温饭盒：“今天别自己做了，拿回去吃吧。”
　　贺卿有些奇怪的看着黎若轩，这里都是病房，现在快到吃晚饭的时间，她来这里干什么，而且他妈妈不能吃这些食物啊：“小姨，你是来陪我妈妈的吗？”
　　黎若轩笑了笑，将保温饭盒塞进贺卿怀里：“嗯，她难得那么安静，这会说不过我，我得占占上风。”她说话的语气很轻松，但是脸上苦涩的表情却出卖了她。

　　“我爸爸呢……还会回来吗？”贺卿提着饭盒，看着黎若轩，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
　　“会的，强制戒.毒一到两年，这都三年了。应该快回来了。”
　　“嗯，我回家了。小姨，再见。”即使知道这可能是黎阿姨哄他的话，但他还是忍不住相信，忍不住去期待与爸妈重逢的那一天。

　　“注意观察有没有可疑人员，必要的时候带上定位。”黎若轩拦下贺卿，叮嘱道：“姓徐的出狱了。”
　　贺卿顿住脚步，点头，原来已经过了十年了么？那么久了。
　　“他还能认出来么？”
　　“不知道，怕就怕他记得小辞。小辞的特征太明显了……”
　　“好，我会注意的。”

　　黎若轩点头，然后走进病房，轻轻带上门，掏出手机，动作熟练的按下号码。电话很快就被接听了，声音带着沙哑：“谢谢。”
　　她轻哼一声：“什么时候回来？舒羽和贺卿都需要你。”
　　那边沉默几分钟，然后才艰难回答：“嗯，再等等。你知道我的队友也有为了博取毒.枭的信任而吸毒，最后走上违背初心的道路的。以防万一，我必须确保自己彻底戒去毒.瘾。”
　　“嗯，你还和舒羽说说话么？昨天她有反应了。”
　　“嗯。”
　　想了想，黎若轩又说道：“贺卿很乖。”
　　……

　　贺卿乖乖的带着晚饭回家。他先回了一趟自己家，拿了一本医科类的书，然后再去的周辞家。这会，七点半了，也不知道周辞回家没。
　　他早就管不了周辞了，小孩长大了，翅膀硬了，开始学着向往笼外的生活了。
　　周辞把家里收拾的很干净，一尘不染，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操心的小孩了。要说哪里还有一个小孩的样子，那就是卧房里放着一个一米多高的玩偶……

　　一行行字，贺卿一个也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周辞。努力集中注意力吧，呼吸间又全是周辞的味道，扰他心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贺卿抱着书开始昏昏欲睡。“啪嗒”一声突然响起，把贺卿吓了一哆嗦，书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闷响。
　　贺卿眯了眯眼，弯腰拾起那本书，再抬头时和一双银眸对上：“回来了？”
　　“怎么不开灯？”周辞皱眉，伸手把灯打开，客厅里瞬间亮堂起来，看清贺卿睡眼朦胧的样子，他的心微微一动。
　　“忘记了，”贺卿不适的眯了一会眼，把书放在一旁，“吃饭吧。”
　　周辞没说话点了点头。

　　随着他的靠近，贺卿才发现周辞剪头发了，短发被剪成了寸头，右侧好像剃出了一个字母的形状。
　　不是每个人留寸头都好看，这种头型最挑人。若是脸型撑不起来就会像个犯人一样。周辞的脸型就很适合种发型，面部线条刚毅，再加上寸头，就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凤眼银眸又给人一种妖冶的感觉。他就像一只先引人注意然后吃掉的毒蛇，美丽而又危险，让人喜欢的同时又心生惧意。

　　现在，就等这条毒蛇长大了。

　　贺卿细细的打量着周辞。算起来，得有好久没认真看过周辞了。他们的关系没有以前那么亲密了。没有那么多喜欢，更多的是周辞对一个哥哥的尊敬，仰慕。
　　“还挺好看的。”他无意识说出这句话。
　　周辞拿着筷子的手顿住，微微点头：“嗯，上面的字母是‘H’。”
　　他们几个刚进去就被发型师围住了，被发型师们轮流介绍各种发型设计灵感，以及几种流行发型的寓意。最近流行在头上剃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缩写字母。
　　他听完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剃他哥的名字缩写。不知道为什么，应该是与他穿的衣服用的东西经常有贺卿的名字的有关吧。

　　他哥好像成了他的习惯。可他却被逼着戒掉一个已经持续了几年的习惯。
　　七年的习惯，花多久都不会戒掉。就算再给他两年时间，或是更久，他下意识的反应也是喊贺卿。
　　他戒不掉，只能克制。克制的同时，他又自私的希望他哥能靠近他一点。可偏偏他哥不会……

　　“嘶……”周辞想的太入迷，导致吃饭咬了自己的舌头。
　　“笨。”贺卿说，语气似乎是在商量，“你还搬回去吗？你能用心面对中考吗？”
　　“嗯，我会好好学习的，放心吧。”周辞皱着眉，自觉忽略掉贺卿说的笨字。
　　“嗯。”
　　周辞没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吃着饭。贺卿也识趣没再提任何事情，拿起放在一旁的书，坐在一旁看书。
　　他似乎忘了自己没吃饭的事情。

　　房间里静悄悄的，安静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周辞放下碗筷，眉头依旧紧锁：“哥，这不是你做的饭……”说话声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贺卿不知什么时候蜷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医科类的书籍。
　　周辞走上前，把书从贺卿怀里轻轻抽走，倒不忘吐槽：“也没见你抱我那么紧过。”
　　一边吐槽一边将贺卿打横抱起。贺卿长个了，正直发育的年纪，所以周辞抱起来有些吃力，把脸都憋红了。不过，他走的却很小心，一步步的，像个蜗牛一样。平时几步路的距离，他走出了几个世纪的漫长。

　　他将贺卿轻轻放在床上，然后十分嫌弃的把旁边的奥特曼玩偶塞进衣柜里。
　　周辞亲了贺卿一下，然后又不满足于浅尝辄止，加深了这个吻。良久，才分开。
　　分开时还发出啵的一声，很轻，却让周辞听红了脸。周辞心满意足的躺在贺卿身边，听着绵长的呼吸声，心里多了几分安心，闭上眼进入梦乡。
　　好久，没亲贺卿了。贺卿的嘴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亲，好像还有甜甜的味道。

　　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阳光顺着窗帘缝隙穿过，照在床上相依偎的两人身上，安逸而又美好，让人不忍心去打搅。
　　贺卿揉揉干涩的双眼，环视着有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间，呢喃着：“这是……小辞的房间？”目光落到另一个人身上，这才发觉自己被紧紧地搂在怀里。
　　一时间有些窘迫，羞愤似的红了脸，轻轻挪开环在腰上的手，不敢有大动作，怕吵醒周辞。他们上初三后，两个星期放一次假，好不容易有个周末，他想让周辞好好休息。

　　眼看就要成功了，周辞又缠了上来，贺卿做的努力就付之东流了。
　　“哥，两年了，我们和好吧。”周辞把头埋在贺卿的脖颈，声音低低的，显得那么脆弱。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让贺卿愣了一会儿。良久，他轻轻点头，说：“我们一直都好好的。”
　　然而回应贺卿的却是周辞绵长均匀的呼吸声。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来是做梦了。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成为周辞梦中的主角。

　　贺卿盯着天花板，脑海中闪过与周辞相处的一幕幕，才发现原来他们之间的回忆已经那么多了。不知不觉间，周辞已经占了他小半的人生时光。
　　把周辞推开，他真的甘心么？

　　不甘心。
　　可是也没办法。

　　想到这些糟心事，贺卿便闭上眼，安静的听着周辞的呼吸声。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糟糕的事情全部忘掉。
　　只是听着听着，贺卿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睡眠。

　　再度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且听到了阵阵敲门声。
　　周辞翻了个身，咕哝几声，显然没有要醒的意思。
　　贺卿坐起身换完衣服，迷迷糊糊的下床，踏着鞋去开门了。

　　“我们是来找周辞的。”郝博笑嘻嘻道。
　　贺卿点头：“嗯，早。”刘志浩，孟子睿他们都来了，估计和周辞商量好做什么事情了。不然不会来那么齐。而且刘志浩的手里还提着东西。
　　然后便让他们进了家。
　　周辞这会也醒的差不多了，穿戴整齐从卧室里出来了。打个哈欠，眼角还沁出眼泪：“早。”

　　郝博这会真的忍不住了，拿出手机：“中午十二点了！你们俩昨晚干什么了？都能让贺卿睡懒觉。”
　　周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有些不自在，脸色微红。不过，面上还是装作无所谓：“哦，洗脸刷牙去了，你们随便坐。”说完话，逃也似的离开了客厅。
　　贺卿给他们拿了几瓶饮料：“我去做饭。”说完后，便离开了周辞家。

　　看着贺卿离开的方向，孟子睿有些奇怪：“做饭不应该去厨房吗？”
　　郝博咬着吸管：“这是周辞家，贺卿回自己家做饭了吧。”
　　孟子睿点头，从口袋掏出一支烟：“那我能吸烟么？”
　　郝博一脸震惊的看着他，这一路上孟子睿都抽了两根了，现在还抽？有什么好抽的。
　　孟子睿耸耸肩，问：“怎么了？”
　　刘志浩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道：“还是别抽了，最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那行吧，”孟子睿把烟塞回去。

　　“今天去哪？”周辞收拾完毕，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去找陆璇吗？”刘志浩说，“一起玩。”
　　“我去，都喊人啊？那我也喊一个？”孟子睿说。
　　周辞沉吟了一会：“喊吧，人多热闹。”

　　得了令，郝博他们开始联系自己的伙伴，一人抱着一部手机发消息，动作整齐划一，就连表情都是一样的。不过，说这句话的人却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满眼羡慕。
　　其实他也想喊人，只是他喊的那个人不一定去。周六周日，估计贺卿会去图书馆看书。
　　约定的点一到，人全在周辞家里聚集，这样热闹的场面，还是头一回。
　　周辞收拾完毕，准备离开的时候，贺卿才想起把黎若轩说的事情告诉他：“留意四周的人，”想了想，他还是觉得不放心，说：“我还是跟着你一起去吧。”
　　周辞自然是愿意，眼睛都亮了几分：“走吧。”
　　和贺卿出去玩的次数不多，肯定要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