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有点甜》月华伴君

31、三十一

　　吃完饭后，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周辞再次爬上了贺卿的床，月光倾泄进来，莹白的光洒在周辞身上：“哥，陆璇要一直住在咱们家吗？”
　　贺卿看着周辞是侧颜，面部线条褪去了些稚嫩：“不知道，看她父母。”声音低低的，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突然遇见的，她在游戏房。”
　　周辞哦了一声，然后自然而然的抱住了贺卿的胳膊：“好吧。”
　　他永远不会去问贺卿为什么会出现在某个地方。因为他知道只要贺卿出现，就一定是在找他。
　　贺卿永远会为了他而来。

　　贺卿换了姿势，尽量不要让周辞碰到受伤的地方：“晚安。”
　　周辞却突然不懂事起来，抱在贺卿胳膊上的手收紧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贺卿轻轻叹了一口气，“已经上药了。”
　　“那你也不能瞒着我啊。”周辞放开贺卿，语气有些嗔怪的意思。
　　“我……下次不会了。”
　　“你还想有下次？一次都不许了！”
　　“嗯，晚安。”
　　“晚安。”
　　躺在床上，感受着身旁的大暖炉，贺卿的心里暖烘烘的，被温火烤着。
　　小孩越来越难缠了。

　　不知不觉间，陆璇在这里住了快一个星期了。一开始都是周辞强拉硬拽将陆璇带回家，后来陆璇可能是习惯了或是知道挣扎无用，就主动跟在他们回家了。
　　不知道陆璇的父母是不是心大，真的让陆璇在外面住了一个星期。这期间，除了陆璇主动打了通电话以外，就没有别的消息了。陆璇在这里住着，很乖很听话，会包揽很多家务活，也从不挑三拣四。
　　贺卿他们倒是不在意这些，就是觉得有些不方便。家里没有女孩的衣服，只能现用现买。

　　哥俩个没买过女生用品，在超市瞎转悠的半天，结果买了几套男生穿的衣服。主要是衣服的颜色是粉红色，花纹图案是卡通猫，有些少女心，就误导了他们。
　　纸里包不住火，家里多个人，迟早会被发现的。这不，今天周六，黎若轩下了个早班，回来了。

　　周辞挂掉电话后，就处于失措状态，大脑都跟着去休假了：“怎么办怎么办……我妈该不会认为是你生的吧……也不对啊，年龄对不上号啊！”
　　“……”贺卿有些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为什么？”
　　“孟子睿他们说亲嘴会有小宝宝的！”周辞神经兮兮的，“我趁你睡觉的时候经常偷亲你，也没有经常，就是趁你忘记关门的时候溜进去。”
　　“……”贺卿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了，果然“家贼”难防。
　　周辞这会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本正经的说着“吻”后感言：“亲习惯了，都没什么感觉了。偶尔舔舔你的嘴角。你睡觉紧抿着唇，我撬都撬不开，我又不敢有太大……”

　　“周辞！”
　　贺卿突然吼起来，把周辞吓了一个哆嗦，看着贺卿白里透红的样子，他突然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劲：“那个，我去上厕所！”说完之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贺卿实在没想到，周辞会做那种事情！关键是自己竟然还从未发觉！

　　周辞刚打开门，就看见陆璇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口：“怎么了？”
　　松松垮垮的粉红卫衣罩在陆璇身上，显得陆璇的身躯更加瘦小。
　　“我听见你哥……我以为你们……对不起……”陆璇越说声音越小，头越低，快成一个鸵鸟了。
　　“啊？没事，我哥他害羞了。”周辞说，“不过你可能要藏起来，我妈要回来了。”
　　“不用藏。”贺卿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又没做亏心事。

　　周辞和陆璇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开门的声音就响了，咔嚓一声，紧接着便是热情的呼喊：“大宝，二宝，我回来了！看我给你们带回什么好……”黎若轩有些怔愣，随即一副我懂的样子，“家里有同学啊……还是个女同学？你们谁的？”
　　“反正不是我哥的！年龄还不够呢！”周辞心虚，自己把自己卖了，“是陆璇爸爸妈妈的！”
　　在自己卖自己这个方面，周辞好像从未输过。每次都是精心隐瞒，然后全盘托出。
　　这些话，除了贺卿听明白了，其他人全部当场蒙圈了。陆璇低着头不吭一声，黎若轩看着周辞，仿佛在等他解释。

　　贺卿轻轻吸气稳定下过山车似的心情，然后说：“她家里一些事情还没解决……能不能在我们家住几天？”
　　黎若轩倒是不介意，这是贺卿的家，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只是男女生住在一起传出去，对名声不太好。
　　“我没意见，她愿意住就住着吧。”
　　周辞一脸神秘的把黎若轩拉走了。贺卿不会安慰人，愣了良久，说了句放心吧。

　　陆璇依旧低着头不说话。空气沉默良久，低微的声音想起：“谢谢，我……我怕。我爸爸……我妈妈……我姐姐……好多男人……房间里……”陆璇突然抱着头蹲下身，仿佛陷入了不好的回忆，惊叫起来：“不！啊——”
　　贺卿看着她的样子，不知不觉中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徐莉莉啊……被家暴的徐莉莉……原来有的人有爸爸妈妈也会生活的不幸福……
　　“别怕，你现在在我家。”

　　陆璇好像没听见似的，依旧缩在沙发旁边，啊啊的叫着。过了良久，她好像鼓足了勇气，抬头，已泪流满面：“帮帮我……你能救我姐姐对不对？就像你昨天救我那样。求求你……她是被迫的……”
　　贺卿有些错愕，他现在听不懂陆璇在说什么，只能通过这些零碎的信息知晓，陆璇家很乱：“慢慢说可以吗？”他请求道。
　　似乎，说出那些零碎的东西已经耗尽了陆璇的所有勇气，她呜咽着，肩膀微微抽动，眼睛像一滩浑水，充满迷茫，浑浊不清。

　　贺卿见此，便不再说什么了。默默地走到饮水机那边，接了一杯热水。饮水机发出的“咕咚”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格外响亮。
　　“给……”热气飘在两个人的中间，贺卿看不清陆璇的状态，只是从心里觉得她很可怜。
　　在之前，他以为他不幸。可当他遇见徐莉莉，遇见陆璇，他才知道什么叫“不幸”。

　　如果按顺心如意，那每个人都将是不幸的；如果按随遇而安，那每个人都将是幸运的。
　　幸运也好，不幸也罢，都是自己定义。如果你觉得幸运那就是幸运；如果你觉得不幸，哪怕是面对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会觉得不顺心不如意。
　　笑一笑，将不幸当成幸。走下去，在前路，有幸运在等待。

　　陆璇接过水杯，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仿佛在贪恋最后一丝温暖：“谢谢。”
　　“没事。”贺卿回神，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陆璇。
　　这时候，周辞和黎若轩谈完话了。一个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一个面色沉重，抿着唇不发一言。周辞伸出手比了个耶，然后弯了下去，示意他哥事情谈好了。
　　贺卿却不这么认为，黎若轩的脸上阴沉的可怕，总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住着吧，你爸妈那边的事情你想怎么解决？”黎若轩沉声问道，她是在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父母，竟然放任自己的孩子睡在狗窝里。那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不好好对待，生下来干什么……而且，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重男轻女……

　　陆璇缓缓抬头，黝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黎若轩，似乎在辨认她话的真假。良久才低声说了一句“我想要姐姐”。
　　黎若轩点点头没再说话，怕是心里已经想好对策了。
　　贺卿看向黎若轩，欲言又止，不知道如何问出口，最终选择把视线移向别处。
　　黎若轩这才想起来交代正事：“哦，对了，我还有事情没办完，先走了，bye～”
　　黎若轩走后，周辞这才如负释重般的松了一口气，神经兮兮的，永远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哥，晚上吃什么？”
　　“我去做饭，吃完饭我们谈谈。”说完之后，贺卿转身去了厨房。

　　“……”
　　这还是周辞第一次，那么不希望吃晚饭。他就纳闷了，为什么他的脑子那么不管用，总是跟不上嘴巴的节奏。脑子不拦着嘴巴，及时止损的情况一次也没发生在他身上过。
　　“陆璇，你怎么还在地上坐着啊。”周辞的视线落在陆璇身上，“洗洗手，一会该吃饭了。”
　　陆璇木讷讷的，眼神空洞，仿佛只留下了一具空壳。
　　周辞倒也不在意，坐到陆璇身旁，诉说着不称心的事情：“你别这样了呗。为了让你留下来，我把小秘密都告诉我哥了，你总不能辜负我的用心良苦吧。”

　　虽然那是他下意识的行为，不是发自内心的想告诉贺卿，但他确实说了啊，追本溯源，还是因为陆璇啊。
　　见陆璇不理自己，周辞也没灰心丧气，而是坐在陆璇身边一直自言自语，直到吃晚饭才肯停止。
　　吃饭的时候，陆璇突然冷不丁的来了一句：“我挺羡慕你们的，因为没有父母。”
　　“才不是！我有爸爸妈妈！”周辞立马反驳。
　　“嗯，后来了解了，但依旧羡慕你们。”陆璇顿了片刻，然后说，“我爸让我妈接待一些陌生男人，后来是我姐……再后来便是我……但是我被我姐护住了。小时候不懂事，不理解为什么，长大之后才明白那都是出卖身体的肮脏交易。”

　　“我……”陆璇突然站起身，冲向了洗手间。
　　贺卿坐在位置上没有动，准确来说，是他不能消化这些信息。他不敢相信，一个男人竟然会为了钱，而选择出卖自己的妻女…… 这种人太可怕了。
　　周辞有些担心，走过去，守着洗手间，呕吐声和哗哗的水流声，扰乱了他的思绪。怪不得，陆璇会说他和别的男生不一样。

　　良久，那些声音消失了，陆璇从洗手间走了出来，脸色苍白，眼神透着清明，看样子还想继续说那些事情：“我姐姐以死相逼，让我爸打消了那些念头。但有要求，只要来‘客人’我就必须睡在狗窝里，不能引起那些人注意。”

　　“我姐姐说，她希望我干干净净的。我就拼命学习，只为考出去。我姐姐说，她希望我有朋友，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我就试着交朋友。”陆璇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眼里已有了泪水，“他们不接受啊……都把我当成异类……所以，周辞谢谢你。”

　　她永远不会忘记，风和日丽的下午，她兴高采烈的拿着一张满分试卷，想与家人分享成绩进步的喜悦，结果，打开门就看到了脏乱的场面……她也不会忘记，那群人在她身上游走的目光。更不会忘记他们是如何把她拖进房间，又是如何撕扯她身上的衣物……还有爸爸妈妈无动于衷的反应。

　　周辞突然明白了，陆璇为什么一上来就自我介绍，很迫切的需要一个朋友。那样一个不自信的人，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陆璇说完这些，便脱力般的坐在地上，笑着却流着泪：“姐姐。”
　　周辞连忙将人扶起，带回了陆璇的房间，将人安置好：“睡吧。”然后走了出去，轻轻的将门带上了。

　　看见贺卿还在那愣着，周辞说：“哥，我们帮帮陆璇吧，她挺可怜的。”
　　“她多大？”贺卿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一句。
　　“12吧？”
　　“嗯。”贺卿有些崩溃，他不敢想象一个十二岁的小女生要面对的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夜晚的时候，一个人蜷在狗窝里，听着房间里暧昧不明的声音。
　　原本和睦有爱的家，一夕之间破碎，残余的温存也被卷进那些不明的暧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