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计数》静夜Della

2、贰

　　江南初夏的烟雨说来就来，我立刻买了一把油纸伞，伞上绘着荷花的图案，装帧得很是精美，充满浓浓的江南小调。
　　冷不丁，我一晃眼，就又望见那个跟着我的女子了。她站在一个小店门口低矮的屋檐下，用两手捂着耳朵，又放开，我不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
　　这时我很想走过去，去问她究竟在做什么，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但是又觉得适才自己太过高傲，现在过去岂不是伏低。就在这关键的一刻，她决定性地叫了一声：“公子！”
　　于是，我顺理成章地走了过去。
　　“我叫苏清。”这回我自报了姓名。
　　“原来你给自己取名叫苏清啊，挺不错的，挺符合你千年松树的气质的。”她望着雨帘漫不经心地说道。
　　但是她这话却重重地砸在了我心上，她怎么会知道我是一棵松树？
　　我一直怔愣着说不出话来，“你···”
　　她这才转过头来望着我道：“你为什么会知道？你是什么人？苏公子是不是想这么问？这个问题很容易回答啊，只要苏公子让我跟着你一天，一天就够了，到晚上我就告诉你听怎么样？”
　　怎么觉得像是个圈套呢？然而我却跳了进去：“成交···”
　　我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继而又捂住耳朵然后放开，捂住耳朵然后放开。
　　“你在做什么？”
　　“听雨声啊。”
　　这么听雨声似乎只有小孩子会那么做。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
　　“嗯，小雨，叫小雨好了，我好喜欢这雨，你看屋顶上起了烟，雨点落在积水里砸出一个个丁字泡。”
　　她说的景象稀松平常，我看了一千年，已经毫无感觉了，对她却像是新鲜而富有活力的事物。
　　我准备撑伞走进雨幕时，她却撑起了一支荷叶，把它当做是伞。这荷叶似乎是她刚刚从河边玩水时摘的。她果真一言一行全都出乎我的意料。
　　于是人们看到了这样的景象，一男一女并肩走着，男的擎了一把伞，女的却撑了一柄荷叶，本来人们的注目是因为我的潇洒风姿，现在···我想是因为这奇异的场景了。
　　但是她撑着荷叶却笑得天真无邪，她一定是脑子坏掉的。
　　可是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她却对我说：“一棵只做没几天人的松树也会介意这些非同类的眼光吗？”这话又显得如此玲珑剔透，冰雪聪明。
　　她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我的确无须介意，因为不过做人一天而已，等到下个百年之际再变作人的时候，这些现在正看着我们的人便已化作白骨了。
　　“时光会把一切都湮灭的。你不介意，我怎么会介意呢？”说完，我把伞举到她头上：“这样不是因为我介意，而是我不想让你淋湿。”
　　其实哪里是不想让她淋湿呢，一旦为了人，只做一天也罢，便不得不去在意别人的眼光。
　　她将荷叶放了下来，垂在了手里。
　　这个时候，早市才刚刚开始。